她心有疑惑,顺着它凝望的视线看去。
只见白衣少年端立着,如修竹傲然。傍晚的温绚日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光影明明昧昧,勾勒他清俊的脸庞,看上去神秘又不可靠近。
从她的角度看去,少年目色也有些深,他同样紧盯着不请自来的兽族。
视线相对,猪往后缩了一下,“呃…我看错了,我还以为也是…猪呢。您…你们怎么会来兽林?”
浮桑错开了它的目光,好似无事发生。
簌棠却一下抓住了关键词,“兽林?不是青林么。”
几只在禁林待过的魔兽,都是如此称呼禁林的。她大概能想通,禁林是魔族的叫法,因为原身并不让魔族进入此处,而在禁林之中的小兽,却因青鸟的缘故为这里取名“青林”。
那“兽林”呢?
簌棠微敛目,看着这只兽族。
它形如豪猪,背有坚硬泛粉红的尖刺,因此看上去凶神恶煞,但交谈起来却还算温和。
头衔则是【孟槐兽等级14000】(注1)
——竟比青丘国主还要大些。
簌棠才从浮桑身上转回的视线,又重新转了回去。
“为何叫兽林。”浮桑佯装不察,只眨了眨眼,淡淡问孟槐兽。
看上去,绝不是转移话题。
孟槐不自觉俯首,压低身子,却不是攻击姿态,整个前爪都快俯到地上了。
它老老实实回答:“自中山之主‘蛟’将我们带来此灵界,我们便一直栖息此处,此处兽族众多,自然是兽林。”
簌棠下意识环视众人。
浮桑若有所思,他对这件事算是关注;祁以遥垂目屏息,好似还在出神;黎珩…黎珩背对众人,他的袖角绷得很紧,是因为他无意识握拳,绞住了衣袖。
他怎么了?
“那又为何,有兽族称之青林。”浮桑又发问。
他的语气不徐不疾,从容淡然。
猫猫一直在替她问话。
簌棠重新看向孟槐,见它咧着大牙,看上去好凶,音色却仍是温和的,带着一丝好笑无奈的语气。
“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除却我们这些老家伙,总会有新的小兽来到这里,带来新的生机。它们都说…自己是被什么青鸟召唤而来的。”
“为了纪念那只青鸟,自然就叫这里青林咯。”它抖了抖背上的红刺,尖锐的刺泛着寒光,却因他温柔的语气变得不那么凶神恶煞。
“召唤而来……传送阵?”簌棠问。
这次替她解答的却是黎珩,“不,青鸟并不会传送之术,是…信力。”
再一次听到这个词,簌棠眼眸幽深,她看向祁以遥。
巧的是,祁以遥也在看向她,似乎也因这个词感到错愕。
“信力……”祁以遥喃喃出声。
这是她曾提到过的,旁人不曾拥有的能力。
簌棠也开始心神复杂,“青鸟还有什么能力?”
是自己想问,也是看出祁以遥迷茫的神色,替她问的。
黎珩却看了眼在场的人,缄默不言。
他不愿在此多透露。
见他如此,簌棠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没再追问。
“祖——哥,还有什么事不?”猪猪感觉到,此刻自家祖神心情一般般,自己出现得好像不是时候,它讪笑,“没什么事,我就走了…我本来也是随便溜达溜达。”
“那你可知这兽林之中,有没有一个传送阵?”簌棠还想追问一下。
孟槐刚要张口,浮桑阖目,又睁开,打断了它要说的话。“阵法有动静。”
原来浮桑早已知晓传送阵的方位。
抬眼看簌棠,他轻启唇,本也失了耐心在这里继续逗留,“走。”
“呃,那大哥,我走了哈。”孟槐再次抖了抖背上的刺,几根刺飞射在地上,“这个孝敬您。”
这能用来做什么?
浮桑不去捡,于是簌棠将它捡了起来。
刺尖锐质硬,如峨嵋刺般,其中还流转着灵力……嗯,还挺适合当令箭的,簌棠若有所思。
浮桑已然化身成猫,但在化形的前一刻,他的眉心俨然是皱着的。
小猫一向灵识敏锐,估摸着感应到的动静挺大,簌棠也收了心,喊上众人连忙动身。
*
在茂密繁盛的密林间穿行,偶尔会惊起一片小兽。
暮色渐至,月色被苍天大树遮蔽,古老的丛林变得更加神秘诡谲。
浮桑化为猫后,动作极快,路途中甚至遇上了几次类,都被他一一驱逐。
他是带路人,不断破开重重迷障。
在他身后,眼见着他不断净化恶欲的黎珩,却眸色愈深。
“我感应到了。”祁以遥忽然道,她的脸色有一分白,“青耕就在不远处…有人同它在一块,是…是……”
“是尔白。”灵力顿时发散,如疾雷迅猛。
不过一刻,簌棠就顺着她的话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神色凝重。
诡异的轰鸣嘶吼声,渐渐清晰,不绝于耳。
遥看天际,浓厚的黑云在顶空凝聚,其中隐隐有黑影浮现,凝神去看便会发现——是超乎想象数量之多的类在盘旋。
“就是那处,快走。”
簌棠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类,和神秘组织,它们灭了青丘整族。为何非是青丘?只是因为青丘避世已久吗,还是除此外有更深层次原因……
穿过了最后一片高耸云天的树林,眼前豁然出现一片空地。
“青耕!”祁以遥惊呼。
空地被浓重的雾气萦绕,翻腾的邪气浓郁至极,连灵力都无法探查。
可也不需要什么灵力,只看去,便能见影影绰绰间,隐有一只巨大的狐狸身型,张牙舞爪着九条硕大的尾巴。
白狐看上去极为痛苦。
簌棠神色渐冷。
第76章 杀阵
黑气几乎直冲云霄。
众多的类聚集于此, 守护着一个繁复诡谲的阵法。
簌棠凝神看去,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传送阵,只不过内嵌了一个传送阵术, 本质上邪气涌现, 杀意如潮。
是实打实的杀阵, 不过如今只是初初成型,仍在不断纳入新的邪气。
许多小兽们便是从此阵踏入禁林?这该有多危险。
又是谁设立了这个阵法?阵法中的灵气, 俨然并非原身所有。
簌棠拧眉。
“青耕!”祁以遥又唤了一声。
青色的飞鸟盘旋于半空, 在被束缚住的庞大九尾狐旁边, 看上去那样渺小无害。
可一切的始作俑者, 便是它。
“阿遥, 我让你做, 你不愿做。”青耕的声音从云间遥遥传来, “如今我来做, 你又带着人来阻拦我?”
“你忘了我们来魔界的目的吗?找出魔尊残害兽族的证据, 还魔兽一个公道!”它怒吼着。
可祁以遥, 只是不可置信道, “魔尊做了什么?在魔界几月余, 你我亲眼目睹她与魔兽相亲, 为何你还如此执迷不悟?”
“那是因为你摇摆不定,毫不关心应要做的事!”
“我该做什么?”祁以遥定了定心,问道,“如你一般, 没有证据,便诬陷造谣, 甚至加害兽族来制造所谓证据?”
青耕顿了顿。
论口才,论理智, 它屡屡争不过祁以遥。
明明上辈子的她不是如此的,轮回转世,竟是变化如此大。
它气急,冷笑,“无论如何,找到了魔尊的破绽,一切也算大功告成。”
这话有蹊跷。
簌棠抬手,意图破开这里的困阵。
可是类的数量无比庞大,邪气凝聚成形,几乎凝成了实质般的一只巨大野猫,看上去狰狞凶煞,令人心中发悚,不寒而栗。
阵中,被困住的九尾狐嘶吼着,看上去极为痛苦。
与此同时,浮桑的猫型暴涨数倍,金光盈盈,灿然光华照亮天色,一时压过类的黑气几分。
“魔尊!你若轻举妄动,我保证这只九尾狐活不过今日!”青耕并不慌乱。
它仿佛胜券在握,笑声挑衅意味十足。
很快,簌棠便知道为何。
凝成实体的类阻拦着浮桑的动作,类身后的杀阵有了动静,令人牙酸的灵力迸裂声响起,浓烈的杀意渐渐渗出阵外。
“青耕,你若如此,我只能开启契约术了……”祁以遥也震惊非常,语气中怒意昭然。
她是当真没想到。
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仙兽,平日里虽我行我素了些,可从没真的做出如此出格的事过。
但此刻,青耕就像是完全变成了一只陌生狠戾的兽族般。
祁以遥抿了抿唇,“宁可你我重伤,也不能伤害无辜兽族!”
谁知,青耕笑得越发大声。
它好似在嘲笑祁以遥的天真,也在嘲笑着地上所有人的天真。
“契约?何来契约术。”它轻蔑道,“你当真以为圣鸟将我留在你身边,是给你当灵宠养的?”
簌棠心里的不对劲越发强烈。
书中青耕虽有提议,可因祁以遥不肯,它也就此罢手。
为何书里它会罢手,如今却这样冲动。
“为何你要选尔白?”思绪从心中一闪而过,她心跳得快,趁它不注意,手中暗自凝聚灵力。
——因为故事发生改变了。
书中那个阶段,祁以遥和黎珩已快达成共识,青耕那般做,只是一次煽风点火,为目的填上一把柴而已。
“尔白……”青耕不屑轻呵。
飞高的鸟族,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人,语气透着高高在上的蔑视。
天生攀高的种族,却不是只有天的一方之境才会满足,它们也要落地,于是觊觎着这片土地。
“九尾狐族,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众人久久不动,神态上顾忌良多的样子取悦了青耕。
它隐忍多年,在祁以遥身边做一个小小的灵宠。
随她到魔界,至青丘,又至人间,一路上被这群人呛声压制多次,它忍气吞声了这么久。
这一刻,它感到无比之畅快。
因为主宰生杀的,成了它。
“……因为,九尾狐族的血肉可以凝魂。是不是?”簌棠眸色深深。
笑意戛然而止,青耕错愕一瞬。
没想到竟被簌棠猜了出来。
青鸟一族给它透露的情报里,魔尊不过是个鲁莽冲动的犟种而已,只有武力高强,根本没什么头脑。
不然几千年前,也不会闹得那样惨烈。
……可为何,它到魔界看到的全都不同?
“仙族派你来的目的,让我猜猜看。”簌棠道,“你们在魔界挑起事端,勾结魔族,谋划暗市买卖,让所有魔兽误以为是我所为……这般嫁祸手段,败坏我魔界名声,在图什么?”
图什么昭然若揭。
她的眼神,一瞬间冷到极致。
就如书中的结局,原身被三界讨伐,惨死己乡。
阴谋藏得如此深,书中祁以遥从始至终都没发觉,也才让簌棠兜了这么多弯才想明白。
“若世上还有最后一只九尾狐,死者便能复生。看更多精品来企鹅裙爸壹思八依六玖六伞你看似要尔白死,实际上是要我死……”
话音才落,眼见青耕怔住当场。
乘此时机,簌棠抬袖,蓬勃的魔力迸发,红光暴涨,直往困阵而去。
青耕怒意勃然,“簌棠,你找死——”
类发出振聋发聩的嘶吼声,那声音直要刺穿在场每个人的耳膜,尖凛又骇然,无数浓雾化为飓风,咆哮着向那袭红衣猎猎的女子而去。
浮桑皱眉,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喊她,身型却已然要挡去她身前。
怎料到她竟能快过他,想必是早早做好打算。
灵光如柔韧丝缎,划破黑气,搅乱了一瞬杀阵的诡然灵力,直至扯住阵中九尾狐的前肢。
“阿棠,拉住他就可,我们相助你。”黎珩好似看出了她的打算,忽而出声。
簌棠抿唇。
来不及了,杀阵已成,尔白没有灵力傍身,他撑不过逃出杀阵时灵力的牵扯,他出不来的——
“阿棠!”黎珩急急唤她,却没有等来红衣女子的回应。
眼前一抹红掠过,众人只见簌棠足尖一点,借着牵引尔白的魔力飞速闯入杀阵中。
“类”如同附骨之疽,紧紧跟着她,红裙被淹没在混沌的黑暗中。
也是这一下,簌棠才发现,原来恶欲侵体无比剧痛。
当日宣山之中,若非浮桑出手,和鹿蜀施展了入梦之术。彼时,她就会体验这样的痛苦。
可是此刻,不可胜数的“类”只会比彼时多,痛也就更深重。
邪气几乎覆盖她浑身的肌肤,无处可躲,不是冰凉刺骨,亦不是灼热难忍,那是一种细密渗入骨髓的痛,耳内嗡鸣,牙尖发颤,连喉咙都被黏糊尖锐的痛填满。
眼前一片血红,几乎叫人睁不开眼,她也只得紧紧咬牙,捉紧了黑雾中尔白的前肢。
恰时,头顶有动静,青耕意欲俯冲而下。
簌棠动了动因被恶欲侵蚀身体而僵硬的手指,速度还算快,红光破空而去。
与此同时,属于浮桑的灵光顷刻而至,与她的魔力纠缠,一同打向青耕。
她没有停。
拉着尔白,足尖一点,飞身而上,眼也不眨地伸手扼住了青耕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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