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爬床的婢女,公子都是毫不留情的杖毙,而这个贱婢除了一张脸,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怯喏,不知她到底有什么能耐竟得了公子的青睐。
这时女管事也在暗中打量着息禾。
这贱婢倒是好本事,一个卫二公子还不够,竟还让她勾搭上了霍公子。
霍公子如今身边可没有枕边人,看这贱婢长的一副让男人怜惜的模样,说不定还真能让她爬上了霍公子的床。
女管事又转念一想,这贱婢可挨了她好几顿打,说不定心里记恨上她了,若是让她得势那可就糟糕了。她眼中精光闪过,转瞬即逝,又面上带了笑。
“行了,去收拾东西和我走吧。”春敏并不知道女管事的机锋,对着息禾冷淡道。
“诺。”
而息禾此刻还是懵的,她还犯愁要怎么逃出这鬼地方,机会便来了。
这算不算是时来运转?
息禾能感觉到其他婢女一道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她想若主角不是她,她也会羡慕嫉妒恨。
不过,既然这位公子姓霍,那他就不是那女奴口中的卫二公子咯。
不想了,有杆子就顺杆爬吧,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再差能差到哪里去?不如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
而且那位霍公子,以她昨晚短短接触来看,对她倒也没有恶意。
……
息禾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最值钱的还是昨晚霍公子赏赐她的一瓶金疮药,因此她很快就收拾好了。
春敏看了息禾一眼:“既然收拾好了,就跟我走吧。”
息禾一脸老实的点头:“诺。”
这座府邸很大,走过回廊、假山、园林,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走到了竹院。
“这就是公子住的地方了。”春敏将息禾带了进去,介绍道,“公子喜静,平时不喜别人打扰,院子里伺候的人不多,除了你我,便只有勾钺跟在公子身边。”
“你以后住在我旁边的房间,如今先安排你在院中的洒扫。”春敏带着息禾到了房间,“有什么不懂的问我,莫要丢了竹院的脸面。”
“诺。”息禾老老实实的点头。
“行了,你先收拾,晚上我再带你去见公子。”说完,春敏就离开了。
息禾穿越后睡的都是大通铺,如今看着新居所,觉得甚是满意。
更重要的是床上已经准备了被褥,晚上睡觉她再也不用挨冻了。
她将东西收拾好,然后把门关上,随即将衣服脱落,查看自己的伤口。
伤口愈合得很好,她又仔细的上过药,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酉时,春敏就来将她带到了前院。
此时是白天,少年穿着一身绯红的绸缎,黑色束腰上用金线绣了蟒纹,腰间挂了一块通体水润的玉。
他腿长,腰细,身姿挺拔,仅是站在院前,便俊俏得令人移不开眼。
“给公子请安。”息禾不敢再看。
说完,她的胳膊不争气地颤了颤。
疼的。
霍去病见到她身体在发抖,忍不住皱眉:“你怕我?”
那倒没有。
息禾闻言小心抬起头,见霍去病正抱着胸站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眼睛里黑沉沉的,好像要将人吸进深渊。
既然大家叫他公子,那他定然是个大腿。
想到此处,息禾眼泪说来就来。
她立即“啪叽”一声跪在了地上,找准角度仰视他,确保自己此时在他的眼中是弱小无害可怜柔弱的,然后用泫然欲泣的颤音回答:“奴婢不怕。”
这幅样子,看起来对他还是怕的。
春敏在一旁见着她这个做派微微一笑:公子最讨厌这种口腹蜜剑的女人,这贱婢竟然敢在公子面前装模作样,她这是在找死!
“真不怕?”霍去病却笑了,仿佛没看破她的小心思,蹲下与息禾对视,“不怕你还抖成了筛子。”
息禾抿了抿嘴,装作很紧张的重复说道:“奴婢,真不怕。”
霍去病点头:“行,既然不怕我,明早卯时和我一起去练武场。”
春敏见霍去病的反应惊讶:公子何时是这么软和的人?不应该将这个胆大包天敢哄骗他的贱婢杖毙吗?
她眼神复杂的看着息禾,这贱婢何德何能?看来她得打听打听这位的底细了。
而息禾也懵了,小心翼翼的问:“去练武场做什么?”
霍去病轻笑一声:“我霍去病的侍女可不能就这点本事,带你去练练胆子。”
“诺。”不然她回洗衣房就好。
息禾松了一口气。
下一刻,她心神一震。
他说他是谁?霍去病?
霍去病!西汉战神!
要知道这个老祖宗打通了河西走廊,痛击匈奴王庭封狼居胥,甚至在祁连山代天子祭天,又让匈奴悲歌“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
少年将军,鲜衣怒马,十七封侯,战无不胜。
可惜,他死在了最风华正茂的时候。
后人说霍去病就像是汉武帝刘彻抽中的限时SSR,时间一到,就要被收走,所以二十四岁就病逝了。
想到这,息禾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她面前的这些竟是霍去病,她见着活着的历史人物了!
第3章
第二日,息禾突然从床上惊醒,只见窗外天光大亮,看天色已经到了辰时。
她揉了揉太阳穴,叹了一口气。
与霍去病约定的时间是卯时,已经超过一个时辰了。上值当天就出现这等纰漏,她看来是真活够了。
息禾起身穿衣洗漱,一刻钟匆匆到了院前。
刚到,就见着春敏在门口外面候着,她目光不善,语气更是冷淡:“你还真是不知死活,竟敢让公子久等。”
息禾低下头,老实挨训。
就这时,霍去病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瞥了一眼,见他面上并未有怒容,看起来并未生气。
可他没生气是不在意她这个奴隶的死活,还是并未生气她今日的迟到?
若是前者,她命危矣;若是后者,今日她就还有救。
想到此处,息禾立即朝着他跪了下去,将头磕在地上求饶:“公子,我误了与公子约定的时辰,请公子责罚。”
地面很硬,头磕在地面,脑子嗡嗡响。
霍去病走到她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居高临下道:“起来,谁教你动不动就跪人的?”
嗯?
息禾抬起头,见霍去病双手抱胸,桃花眼下垂,面上看不出在想什么。
她鸦黑色的睫毛扑闪了一下,疑惑问:“公子,您不罚我吗?”
话一落,息禾便紧张的看着他。
她长得柔美,说话绵软,无害又柔弱,看上去是美丽却易碎的琉璃盏。
霍去病嘴角勾了勾:“我不罚你。”
“公子,这女奴上值第一日便敢迟到,若是不加责罚,以后岂非更无法无天。”春敏闻言却急了,上前插了一句嘴。
她着实想不明白公子为何不罚息禾,这贱婢到底有什么特殊的。
“你逾越了。”霍去病扫了春敏一眼,随后扭头对息禾道:“跟上。”
“喏。”息禾缓缓起身,跟在了霍去病的身后。
她也不是很明白霍去病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以他的身份,总不可能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这才将她调出了洗衣房那个鬼地方吧?如今她迟到,亦未罚她,真是不合乎常理。
不管如何,如今她地位低下,在这些权贵面前,只管表现得顺从,无害,这样她才能越安全。
……
练武场上,有人耍剑有人玩枪。
也有两两对打,弄得场上尘土飞扬。
这些似乎都是霍去病养的部曲,看上去倒是训练有素。
这是霍去病让马奴牵了一匹马过来,他拉着缰绳,对息禾道:“会骑马吗?”
息禾看着高头大马,眨了眨眼睛。
她是会骑马的,可她应该会骑马吗?
不过大汉缺马,原主作为奴隶,应当是不会骑马的。
息禾默默退后了几步:“公子,我不会。”
“不会?”霍去病翻身上马,随即将息禾捞在怀里,语气意味不明,“那就跟我同乘一骑吧。”
息禾感觉到一阵旋转,人已经坐在了马背上。
她浑身僵住,少年体温偏高,胸膛的温度传递到息禾的后背,烫得她心口发麻。
西汉民风,竟如此开放?
还是霍去病不拘一格?
耳边少年淡淡提醒:“坐好了。”
话落,便是一阵失重感。
息禾抓住霍去病的手臂,耳边是风的呼啸声,她大声问:“公子,我们去哪?”
霍去病笑声从胸膛传来出来:“到了便知。”
街道很宽,上面铺了石板,很平坦。
街道两旁林立着商铺酒楼,商铺的伙计在门外招揽生意,亦有小贩在街边叫卖……繁华的长安城如同画卷在息禾面前展开。
出了雍门,便是长安城外。
路变窄,沿途经过的村子房屋也矮。
房顶盖着茅草仿佛风一吹就跑,房子的墙面并不高,如今在马背上,息禾感觉自己伸手就能摸到房檐。
城外的百姓身上打着补丁,衣服被洗得发白,息禾甚至还看见衣不蔽体的小孩。
封建社会,贫穷、落后,命如草芥。
息禾心中微沉,要是她能找到回现代的方法就好了,她才不想待在这个鬼地方!
骑了一会,霍去病将息禾带到了一处山谷。
这个山谷里种满了桃树,此时桃树开花,漫山遍野的红。
霍去病拉住马绳,马速度放慢,带着他们走在桃花林中。
桃花被风吹落,粉嫩的花瓣吹到了息禾的头发上,空气中飘满了桃花的香味。
息禾眼前一亮,忍不住惊叹:“这里好漂亮。”
“漂亮?的确。”霍去病扯了扯嘴角,“你还记得我说今日带你来做什么的吗?”
“练胆?”息禾试探的问。
霍去病骑马带着息禾往桃林深处走,随即,她闻到了花香中掺和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动物尸骨腐烂的尸臭味。
息禾皱了皱眉,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该不会是……
正心中发怵,便见谷中深处有一个大坑,那坑里竟是堆满了累累白骨。
“啊!”
息禾尖叫一声,直接吓得魂都飞了,连头发丝都在抖。
这里竟是乱葬岗,死人堆。
还说今天迟到不罚她,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息禾不顾身份,立刻转身紧紧抱住霍去病的胳膊,崩溃得大哭:“公子,我怕,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先不提乱葬岗的尸体便很是吓人,更何况这些尸体还没有掩埋,很容易滋生细菌传染瘟疫。
她不想生病,不想死!
息禾呼吸一时间都变轻了。
她目光恳求的看着霍去病,努力想将眼泪憋回去,脸色涨红,浑身更是抖得厉害。
“不过是尸体,这有何怕的。”霍去病没想到息禾这么胆小,见她眼泪汪汪,心中烦躁得厉害。
随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僵硬的安慰:“好了,别哭了。”
霍去病也在后悔,早知道这丫头这么娇气,他说什么也不会带她来乱葬岗。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他做什么要带她练胆,将来她也不会和他一起上战场,胆子小一点便小一点吧。
“离……离开这里。”
息禾再次说了自己的诉求。
霍去病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
离开了山谷,息禾这才松开了霍去病,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回过神,她低着头,恹恹的道:“公子,对不起,我是不是表现得太丢脸了。”
“没有,不丢脸。”见息禾手还有些轻颤,他面色僵硬的转移她的注意力,“你知道吗?曾经大汉没有条件养马,很多士兵想学骑马也没有机会学,大汉的步兵又打不过匈奴骑兵,朝廷一度让大汉的公主去和亲换取和平。”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不过听到霍去病说的话,息禾也想到了昭君出塞的故事。
一个国家竟然要用女人和大量珠宝钱财换取和平,这简直就是耻辱,作为汉人,息禾亦心有戚戚然。
霍去病继续道:“后来我舅舅收复了河套,大汉才有了养马的条件。可如今河西走廊还在匈奴人手中,为此切断了朝廷与西域的联系,大汉如今孤立无援,唯有拿下河西才能解决大汉封闭的状态。”
她偷看了一眼霍去病,他为何与她说朝廷的事?
不过未来他不仅收复了河西,甚至追着匈奴打到了贝加尔湖。
西汉的尊严,可以说是卫青和霍去病打出来的。
就是因为这位老祖宗的赫赫战功,才有后世“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底气。
息禾立刻拍马屁道:“公子,您这么厉害,一定可以收复河西走廊的。”
第4章
霍去病睨了息禾一眼道:“你这丫头胆子是小了一点,倒是挺会奉承人。”
息禾心虚一笑:“公子,你可就误会我了,我可没有奉承,我说的是真的,您未来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行,姑且信你。”霍去病说完,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今日是我的不对,没成想你胆子这般小,倒是吓着你了。”
霍去病是在跟她道歉?
这不应该啊,古今评说,都认为这霍去病狂妄自大。
他幼时养在刘彻身边,便与刘彻说“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被史官记了下来;后来更是在围猎时,杀了同为朝中重臣的李敢,可谓嚣张至极。
她如今不过是一个奴隶,也值得霍去病亲口道歉?这性格与历史记载的也不一样啊。
息禾惊讶了一瞬,立即摇头:“公子,我初时确觉得害怕,可现下想来,那都是死人,我行事端正,不惧鬼神敲门,如此,也没那么怕了。”
这小丫头回话还不忘记夸一下自己,霍去病轻笑:“你倒是会说话。”
息禾腼腆一笑。
霍去病随即道:“过些日子陛下要去上林苑春猎,到时候你与我一起去。”
春猎?
息禾好奇的问:“公子,春天野兽需要繁衍,狩猎一般不都是秋天吗?”
“你竟懂这个?”霍去病解释道,“上林苑的野兽有专人打理,供皇室狩猎游玩,不必与民间一般休猎。”
“了解。”息禾点头。
这时起风了,带着凉意,空气湿度增加。
此时天上虽挂着太阳,阳光刺眼,但是已聚起了像天女散花一样的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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