崤山离洛阳城两百多公里,山林险峻,被涧河与洛河包围,周边是熊耳山和邙山。
由于地势复杂,因此盗匪猖獗,过路商人经常被劫掠。此地盗匪难以根绝,若非这些匪徒竟猖狂到敢做出屠村的事情挑衅官府,朝廷也不会拍霍去病前来镇压剿匪。
霍去病道:“勾钺已经找到了那一批精铜了。”
“这精铜的事情,竟是真的?”息禾惊讶,“那匪头不是说,除了他,没有人能够找到那一批精铜吗?”
霍去病闻言一笑:“你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息禾好奇:“崤山那么大,勾钺是在哪里找到的那批精铜?”
第43章
霍去病笑道:“那你就要问勾钺了。”
问勾钺?他才不会告诉她呢。
还是算了。
如今这精铜竟然真的有,这事情便复杂了。
息禾疑惑:“公子,既然已经找到了那匪头口中的精铜,那些精铜真的是官府丢失的吗?还是您之前猜测的,是有人私铸钱币?”
精铜如今已经找到了,不管是何种情况,此时都不会轻易善了。
霍去病道:“因为制铜火候问题,每一批铜的成色存在差异。昨日我已写明了奏章,让勾钺连同精铜一起带回长安禀明陛下,只要翻查记录,便知晓它到底是不是朝廷丢失的。”
风雪已经停了,洛阳城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已经风起云涌。
霍去病让人乔装打扮,散落到各处打探消息。
冬日,寒梅开得娇艳,正是赏梅的时节。
洛阳城不少的女眷邀约结伴前往邙山赏梅。
息禾不喜欢花花草草,更不理解大冷天的为什么要去看花,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她更愿意呆在房间里,抱着暖炉看书。
未时,息禾刚睡醒,正打算出门透透气,刚打开房门就见着霍去病站在她的门前。
院子里银装素裹,整个天地都是白茫茫的。
他是背对着她的,穿着一身玄衣,身姿修长,黑发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息禾有些惊讶,上前道:“公子,您怎么在这儿?”
听到她的声音,霍去病转身看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我们去邙山。”
邙山?息禾惊讶:“公子也想去赏梅?”
霍去病不像是会风花雪月的人呀。
“不。”霍去病摇头,“是带你去赏梅。”
什么?
息禾还没有来得及惊讶,霍去病继续道:“刚刚收到消息,崤山有异动。”
原来是这样。
息禾看到过舆图,邙山过去便是崤山。
想到这,她猜测道:“那公子是想先去邙山,从邙山再去崤山?”
“没错。”霍去病看着息禾,道,“我打算亲自前去查探此事。”
闻言,息禾已经明白了过来。
他们在明而敌人在暗,霍去病想让她打掩护,以达到混淆视听的效果,掩藏自己的行踪。也就是说,他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既然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息禾便没有拒绝。
霍去病并没有带多少人前去,只带了几名精锐。
邙山的风水极好,在邙山附近,还有店家开了间客栈。
从客栈二楼推开窗户,便能看到邙山山脚下的那片梅林。那花开的十分的娇美,满山的梅花齐放,带着孤寒的清香。
当然,赏花这样的文雅事,只有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们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穷苦百姓,可能连一件过冬的衣服都没有,冬日里十分的难捱,想来不明白这些公子的雅兴。
息禾打开客栈的窗户,北风吹了进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吹起,冷得她直哆嗦。她跺了跺脚,见到邙山的山脚下来了很多赏梅的公子小姐。
有女眷不怕冷,连袄子也不穿,身形单薄的赏梅,大抵是为了好看。
理解,尊重。
息禾默默的将窗户关好,美要付出代价。
她怕冷,她与这美丽无缘。
她走到霍去病的身边,抱起暖炉,担忧的问:“公子,您什么时候去崤山呀?”
“戌时。”霍去病道。
“我见着天色不太好,今晚可能会下雪。公子如果前去的话,需要小心些。”
“无碍。”
当天晚上,霍去病带着精锐绕过邙山,抵达了崤山。
汉武帝时期,骑兵都是需要经历严格的训练,其中艰难不亚于后世的特.种.部队,而这些精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因此,他们无论是野外作战能力还是侦查能力等各方面水平皆是是一流。
霍去病刚到崤山,将马隐蔽,正要前往查探,便撞到了一伙人。
这一伙人共有八人,形式有章法,并不像是山匪,好像是受过训练的兵。
霍去病心下疑惑,与精锐打了个手势,便分散着跟了上去。
不过这些人倒是警醒,走过的路都用雪掩埋了脚印。
如此谨慎,这些到底是什么人?
霍去病跟着他们走了数里,到了一个山谷。
山谷的守备森严,每隔一炷香便会换一次岗。
未免打草惊蛇,霍去病并不急着上前查探,只留下两个精锐在此地继续寻找守卫的薄弱处,他看了看天色,便打算先行原路返回。
天又开始下起大雪,雪将他们来时的踪迹掩埋。
翌日,寅时。
霍去病已经回到了客栈。
息禾因为担忧霍去病,并没有睡着。
她没有想到霍去病这么快就回来了,很是惊讶:“公子,可查到了什么?”
霍去病没有瞒着息禾,将自己见到的情况都跟息禾说了。
为了将戏做足,白天两人便在邙山赏花,营造出霍去病并未离开过的样子。
到了晚上,霍去病再次前往崤山探查。
而精锐已经查探到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只等着时机成熟,便能悄无声息的溜进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霍去病在部曲的掩护下,顺利的摸进了山谷之中。
山谷之中防守更加的森严,他刚进到山谷,就发现了不寻常。
这里竟是矿场。
大晚上,还有衣不蔽体的旷工在采石。
如此冷的天。
霍去病皱眉,这怕不是被这帮人虏来的百姓吧?
随后,他灵活的躲过巡逻,摸到了山谷的大本营。
几个大汉在吃酒,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他娘的!薛大竟敢劫持了老子的那批精铜!真他娘的不知死活!如今他死在那勋贵子弟的手里,真是死得太轻松了!若是落在我手里,定然要他生不如死。”一个大汉骂骂嘞嘞。
“只是如今薛大以死,又被薛大爆出了那批精铜的事情,官府会不会派人前来查探?”另一人道。
“怕什么!那官府又并未丢失精铜,长安城来的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他能查出什么来!放心吧!”
“我这哪是怕那长安城来的毛头小子,我是担心周围那帮山匪,一听说崤山有精铜就的跟猫闻到鱼腥味一样,真他娘的恼火!这些日子都要警醒些,莫要再阴沟里翻了船!”
“只是,那批精铜被那薛大藏到哪里去了?”
……
霍去病从谷中出来,面如寒霜,他对着部曲吩咐道:“你们盯死这里。”
“诺。”
翌日,霍去病带着息禾从邙山回到官府的府邸,而勾钺经过风雪兼程,从长安回到了洛阳。
霍去病在院子里练剑。
他的招式很快,手上的剑发出阵阵剑鸣。
“公子,少府已经查明,这批精铜不是朝廷的。”勾钺道。
霍去病收回剑,淡淡开口:“嗯,此事我已经知晓。”
勾钺继续道:“陛下还传下口谕,让公子您负责查探此事,需查到精铜的来源。”
“我知道了。”
如今证实官府并未丢了精铜,想来这批精铜就是崤山那山谷里炼制出来的。
崤山应有铜矿。
霍去病皱眉,只是这背后私铸钱币之人究竟是谁?
“公子,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勾钺问。
霍去病冷声道:“等。”
霍去病让勾钺运走那批精铜时并未泄露,如今都将视线放在了崤山。
精铜的魅力是巨大的,谁都想捡个便宜。
不管是真是假,探探不就知道了。
因此崤山涌入各方势力,哪怕崤山再大,人多了难免碰上仇家,因此这段时间崤山并不太平。
霍去病稳坐钓鱼台,冷漠的看着这些人互斗。
而那背后偷偷铸币的人再也坐不住了。
毕竟太多人涌进崤山,便会暴露崤山有铜矿的消息。
不久,霍去病便发现舆论发生了变化。
有人出手控制舆论,将官府的精铜被劫打成子虚乌有的事情。
统一的话术便是:若是官府的精铜被劫,为何一点消息泄露,各位连精铜的影子都没见到,便打得你死我活,岂不是中了奸计!
此法还挺效果,果然去崤山查探的人少了。
霍去病却不急不躁的又添了一把火,故意让官府放出了假消息:“精铜被劫是真的,而且是被劫持的精铜足有五千斤。”
第44章
五千斤精铜!
那可是五千斤精铜啊!
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别说是山匪了,任何人都会心动。而这一批丢失的精铜,官府竟然还没有找到!
也就是说,如今这五千斤精铜还在崤山。
因此,这消息一出,整个洛阳城彻底沸腾。崤山一时之间成为了香饽饽,不论是那一方势力都想去崤山瞧一瞧,万一运气来了,就让他们给找到了这批精铜,那他们岂不就是发财了?
而原本就藏匿在崤山、熊耳山、小秦岭一带的山匪,得知此事,更是心动。
“薛大他娘的真是鸡贼,劫持官府精铜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风声都没有透出来!”
“他真是藏得够深啊,我要是有了五千斤精铜,我还他娘的干啥打家劫舍的活计,我直接金盆洗手,娇妻美妾在怀不好吗,还去屠村招惹官府干什么,真是愚蠢至极!”
“兄弟们!如今薛大已经死了!那五千斤精铜就是无主之物!找到可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财帛动人心。
如此,崤山的山匪就算得知朝廷已经派人剿匪,那薛大就是死在朝廷官兵手中,也都大着胆子出了老巢,偷偷派人查探精铜的下落。
同时,关于五千斤精铜在崤山被劫的消息一出,那私铸钱币背后之人也蒙圈了。
他们丢失的精铜,有五千斤吗?
好像没有吧。
还是说,官府真的丢失了一批精铜。
他们有些摸不清其中的关窍,不明白官府将这件事爆出来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若是有点脑子都知道,涉及到精铜这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谨慎。涉事官员被朝廷查到,那可是要被砍头的大罪,因此更应该藏着掖着,偷偷查探才是。
这些人也不蠢,很快就猜到了这只是官府放出来的假消息,目的是将崤山的山匪引出,将其一网打尽。
当然,也有可能是官府已经找到了他们当初被薛大劫持的那批精铜,通过那批精铜的成色进行对比,查到了这批精铜非朝廷所铸,这样朝廷自然能猜到有人私铸钱币。
如此他们便麻烦了,很可能已经暴露崤山有铜矿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这一招引蛇出洞便狠狠的拿捏了人性。使出此计之人,是个用兵高手,有将帅之才。
想到这里,背后之人行事谨慎,不得已只得先将山谷的人全都撤了出来,同时将山谷恢复成原样。未免暴露铜矿的具体位置,那些被虏来的矿工只好全部杀掉。
如此巨大的损失,这些人已然暗恨上了使出此计谋的始作俑者。
十一月下旬。
晚上,天很黑,夜寒风大,院子里的枯树枝上的积雪还未融化。
这只是一个安静且平常的晚上。
夜深了,府邸的下人都已经睡着。
息禾睡得浅,忽然听到外面的一阵喧哗声,她便惊醒了过来。
刚醒,她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新鲜血液连人作呕。
就算见惯了死人,面对血腥味,她也难以适应。
息禾穿好衣服,手捏紧装了防身药粉的荷包,静静躲在角落。她面无表情,手却紧张得出汗了。
她实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擅闯府衙的后院刺杀朝廷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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