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离羽和青章协助,倒也不是她一个人忙活。
只是印刷术虽然原理简单,但是在实际操作中还是遇到了麻烦。
字模中的字太小,墨刷上去,再用纸进行拓印,有些字体会模糊,因此要找到印刷最佳的字体大小。
这便是一个细致的活,需要一次次的调试。
息禾选择印刷的书籍是《论语》。
《论语》一共二十篇,可以分篇章进行印刷。
离羽好奇的问:“当初翁主言看过墨家书籍,为何不印刷《墨子》?”
得知霍去病让他辅助息禾制作印刷模具的时候,离羽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才短短大半年,这小女娘便已经拿出诸多技术,如今又献出印刷术。
这印刷术的原理,他仅仅是听说此物的制作原理,便觉得可行。
离羽心下嘀咕,这人怕不是妖孽吧?不然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她看着息禾的目光中带着惊奇。
息禾在检查匠人刻好的字模,闻言抬头看离羽:“陛下以儒术为正统,既然要印刷书籍,自是先印刷《论语》。”
“那倒也是。”离羽还真以为息禾会印刷《墨子》。
毕竟当初儒家和墨家两大学派齐名,是如今的陛下独尊儒术,将儒术定为正统思想,墨家才难以与儒家抗衡。
离羽道:“一开始我还真以为你会选择印刷《墨子》,还打算好好劝劝你。”
息禾虽确实看不上朝堂上的那些用“天人感应”学说进行搞事情的儒生,但对儒家的思想并没有什么意见。
儒家讲究什么“君权神授”“天人感应”,一定程度上来说巩固了皇权的统治,实现了思想的大一统。
比起墨家而言,儒家更适合皇权社会,加上她又不是墨家弟子,只是在与刘彻回话时说过看过基本墨家书籍,她才没兴趣去兴盛墨家。
息禾道:“离先生多虑了。”
离羽见她如今身形依旧单薄,表面上看去很是柔弱。没想到这样看上去娇小无害的小女娘,竟有不输男子的才干和野心。如今就是他,见了息禾,便也觉得自惭形愧。
息禾见他看着她愣神,不由眉头轻蹙:“离先生这般看着我作甚?”
离羽心虚的收回目光:“没什么。”
关于印刷模具的事情便这样有序的进行着,息禾每日便忙碌了起来,每日忙到很晚才回房睡觉。
到了三月初,卫青班师回朝。
由于卫青又打了一场漂亮的仗,痛击了匈奴,朝野上下十分振奋。
如今卫大将军凯旋,还有一日便能到长安,长安城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卫将军还朝。
整个长安城变得十分的热闹,而卫府亦喜气洋洋。
为了迎接卫青班师回朝,刘彻在宫中设宴款待众臣子及家眷,息禾亦在邀请之列。
此次宴会,她倒是没在出现什么幺蛾子,倒是与当利公主,苏婉儿以及章洇更为熟悉了。
与之交谈,她才发现这个时代的女娘们虽被男权桎梏,却亦有自己的志向。
如苏婉儿,她长相恬静,竟向往塞外,想像男子一样上战场杀敌,建功立业。而章洇,想得亦是用一身医术救治病患。就连当利公主身份如此高贵,也曾放下身段,在灾年时为百姓施粥。
如此息禾便觉得自己最初,竟对这些古代的女子是存有偏见。
宫宴结束后,当利公主单留下息禾,握着她的手道:“上次入宫,听表兄言明你受了算计,那日让你来偏殿吃酒,倒是我害了你。”
她转头跟身边的宫娥吩咐:“将人带上来。”
息禾不明所以,只见宫娥离开,不一会,便有四个被绑住手脚捂住嘴的宫娥被侍卫压了上来。
她疑惑:“这是?”
“这是那日算计你的从犯。”当利看着她们如同看一个脏东西,“竟敢在吾面前算计吾的贵客,真当吾是死的吗?”
说罢,当利再次拉住息禾的手,安抚道:“你莫怕,我给你报仇。”
这四人明白自己死路一条,跪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反抗,面如死灰。
息禾询问:“公主已经知晓那日原委?”
当利摇头:“表兄只与我说了你被人算计,个中情况这些从犯亦听令行事并不知情,其中原委倒是不知。”
闻言,息禾倒是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霍去病,既说过她中那药的事情不与第三人说,便真一丝都没有透,她不由心生感激。
当利对着侍卫吩咐:“拖下去杖毙。”
息禾眉心一跳,抿紧嘴唇。
这些,都是当利做给她看的,她不会为了曾害过她的人,去驳了公主的面子。只是心中依旧胆寒,因这个草菅人命的世界。
当利公主道:“我说过,你是我护着的,便不能让你在宫中受了委屈。”
息禾扯了扯嘴角,眉眼弯弯:“多谢公主抬爱。”
这个笑,别提多难看。
她会不会也有一天,她也会成为施暴者。
不,绝不会。
她可以反抗、复仇,但绝对不能成为她一开始最赍恨的人。
宫宴结束之后,她便继续监督印刷术之事。
印刷模具经过数次调试,也确定了字模大小的最终方案,匠人加紧将字模制作出来。
因开春,长安街更为热闹。
息禾想着许久没上街逛一逛了,加上心底又放下了一桩事,便带着青章一起出门凑凑热闹。
不曾想,她这一出门便出事了。
息禾在路过小巷子时,被人从后面打晕。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破旧的柴房里,房间里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光线照射进来,使得狭小的房间变得亮堂。
周围有一股血腥味,令人作呕,
更让息禾惊讶的时,她的手和脚都被绑着,嘴上也被绑住了布条,浑身上下不能动弹,她怎个人都不好了。
她被人劫持了?
她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好好的,并未受到侵犯,显然不是劫色。
是曹襄?
息禾躺在冰凉的地上,努力让大脑保持着冷静。
就在这时柴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壮汉从外面走了进来。
只见那壮汉满脸络腮胡,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全身都是横肉,看起来凶得很。
息禾见状有些害怕,脸上努力保持冷静。
见息禾醒了,姜懋背着手走近,语气揶揄道:“哟,幺妹醒了啊,还记得三哥吗?”
闻言,息禾有些惊讶。
听这语气,这人认识她?
不对,叫她“幺妹”,应该说是认识原主。
这人和原主究竟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将她绑来?
“喝!看来还真不记得三哥了。”姜懋冷哼一声,粗声道:“也是,你现在可是平宁翁主,哪里还记得我们这种刀口上讨生活的乡下人。”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她:“啧啧啧,没想到两年不见,你倒是张开了,难怪麻子那狗东西只是将你绑着,没有直接将你杀了,否则哥哥们赶到的时候,你现在已经横尸街头了。”
“行了,老三,别吓唬她了。”另一个走了进来,七饿峮爸爸三另七气五散溜整理上传他身材瘦弱,长的却很高挑,一双狭长的狐狸眼微眯着,上下打量的息禾。
息禾好似被那眼神看透,忍不住心中打怵。
“诺,大哥。”壮汉颔首。
息禾的身上的绳子被壮汉解开,她赶紧拿下绑着她嘴巴的布条。
只见布条上脏兮兮的,她忍不住捂着胸口作呕。
那瘦弱的男子见状,递给她一碗清水:“漱漱口。”
息禾有些犹疑。
姜辛眯着眼睛,目光怀疑的看着息禾。
这丫头,怎么性情与以往不一样。
“你这是怎么眼神?”许是息禾的眼神伤到了姜懋的心,他愤愤道,“怎么,不想认我们了?”
看来还真是原主的故人。
息禾试探的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那个麻子又是谁?”
姜辛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息禾,道:“有人在黑市花钱买你的命。”
姜懋这大块头立即接口,兴冲冲的道:“你这命还挺值钱的咧,价值五千贯咧。”
五千贯。
她这命的确值钱,难怪竟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她劫持,真是财帛动人心。
息禾微微低下头:“你们也是来杀我的?”
“自然。”姜懋粗声道,“那可是五千贯啊。”
她见他嘴上说要杀她,面上凶狠,却无杀意,不知他们究竟要做什么。
姜懋冷哼一声,继续道:“你当初与我们分道扬镳,说要去投奔什么亲戚,最后被卖身为奴,我和大哥也没有想到这个平宁翁主就是你。本来是来杀你的,倒是把你从那麻子手上救了下来。”
息禾紧张的问:“那麻子呢?”
姜懋回答:“自然是做掉了。”
息禾闻言心情复杂,小心翼翼的问:“那你们可知道是谁要我的命。”
一旁瘦弱的姜辛怀疑地看着息禾,道:“我们这些当杀手的,怎会知道雇主的信息。”
息禾敛目:“所以你们还是要为那五千贯杀我?”
“杀你作甚。”姜懋冷哼,“你好歹是与我们是同乡,又是结拜的义妹,哪能为了钱财真杀了你。”
息禾见这些人真没打算杀她,心中松了一口气,身体却依旧紧绷着不敢大意。
她继续问:“你们真舍得那五千贯?”
姜辛道:“这不用你管。”
姜懋亦颔首:“就是。”
息禾心情复杂,原主与他们的关系真有这么好,能够让他们能放弃五千贯吗?
她不敢赌。
这时,姜辛却道:“这些时日你得小心,为了五千贯赏金,如今要杀你的人多如蝗虫。”
戌时,夜幕已经降临。
霍去病坐在上首,气压低沉。
青章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很是自责:“公子,都是我的错。”
霍去病玩弄着手上的匕首,目光冷凝:“这时不是自责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人在哪。”
勾钺也是第一次见到霍去病如此烦躁紧张,他握紧拳头,将得到的消息禀告:“公子,刚刚得到消息,有人在黑市发布平宁翁主的悬赏,属下打听到劫持她的是一伙江湖人。”
“江湖人?”霍去病冷声问,“可有他们的踪迹?”
勾钺拿出地图:“公子,这是这伙人最后出现的位置。”
霍去病看了看天色,拿起身边的剑,起身:“带一队人马跟我走。”
勾钺稽首:“喏。”
青章闻言跟上霍去病,急切道:“公子,我也要去。”
霍去病点头:“行,你也跟着。”
息禾这边。
姜辛给了她一个馍馍:“没什么吃的,就剩下几个馍馍了。”
息禾接过那硬邦邦馍馍,掰开一点点的吃。
有点噎。
姜懋见状,粗声道:“如今幺妹成了平宁翁主,想来每日大鱼大肉,想必是吃不惯这馍馍了。”
阴阳怪气的。
息禾闻言,心里气得很。
可此时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默默的撕开馍馍往下咽。
她忍不住问:“你们既然说是要救我,那你们会将我送回去吗?”
姜辛倒了一碗清水慢慢喝,他斜长的眼睛瞥了一眼息禾:“外面都是想要你命的人,加上此处离长安有几十里,急不得。”
“就是。”姜懋接口,“老子还不想死。”
这话倒是无法反驳,双手难敌四拳,难保外面没有人找她要她的命。
第55章
吃过饭后,息禾出了破屋。
发现这是一间废弃的屋舍,周围没其他人家,四周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太阳开始下山,两匹马的马绳被绑在树上,马在悠闲的甩着尾巴。
地上有一滩血,已经凝固,黑乎乎的一团,血腥味极重,想来便是那两人处理麻子时留下的。
尸体也不知道被他们弄去哪里处理了。
到了夜间,山林中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嘶吼,十分的吓人。
可见真如那二人所言,她已经不在长安城了。
姜辛看着息禾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道:“幺妹,荒山里的野兽可不是吃素的,快要入夜了,可不要乱走。”
息禾闻言,脸上装出害怕的模样:“大哥,我知道的。”
姜辛眯着他细长的眼眸,长得跟个狐狸精一样。
闻言,他轻巧的笑了一声:“幺妹,你不会不信我们,想要逃跑吧?”
息禾立即摇头:“没有,这荒山野岭的,到处都有野兽,我怎么会逃跑呢?”
她继续道:“更何况大哥救了我,我岂会不信任大哥。”
姜辛冷眼看着息禾,直看得她发毛,这才收回目光。
她看了看天色:“行了,天色已晚,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晚上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没有蜡烛这样的金贵玩意。
姜辛和姜懋这两个江湖人也不讲究,随便找了一个旮旯倒头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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