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出现一轮弯月,息禾躺在角落,闭上眼睛假寐。
究竟谁买凶杀她?
息禾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开始缕思绪。
假设,买凶之人不是曹襄,而是别人,那么是谁会因为什么原因而盯上她呢。
她在将军府实在不显眼,唯一与她有仇怨的,便只是春敏和采薇,可是这两人当时都已经被阳信公主处死,其势力被拔除,就算是再有能力也不可能花五千贯买她的命。
若不是仇杀,便是因为利益冲突,她才被人盯上了。
可是,目前她除了拿出一个造纸术,便是曲辕犁、水车等农具,也并未涉及朝堂争端,按理说她此事任由怎么看,都表现得十分的无害。
怎会有人将矛头对准她呢?
莫非是那天她与霍去病的谈话被人听见,是那帮权贵想要她的命。
毕竟她不仅要造出活字印刷术,还提出来科举制。
她咬了咬唇,若是如此,她性命危矣。
夜过一半,姜辛和姜懋已经打呼,息禾偷偷坐起来,偷偷打开房门。
夜里凉,冷风顿时便吹了进来。
夜凉如水。
她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月,皎洁的月光清冷的洒在地上,无情的照耀着大地。
息禾看悠闲甩着尾巴的马,心里蠢蠢欲动。
要不要跑?
不过她一个弱女子,就算骑着马,她也跑不了多远。
若是遇到野兽,那她就会成野兽口中的食物。
目前看上去这两人还真没有想要杀她的念头,还是再等等?
息禾揉了揉脸,仰头看着天上的明月。
明日便是卫将军回长安城的日子,而未央宫想来已经为卫青准备了宴席接风洗尘。
霍去病此时也应该还在宫中,因此不会得到她被劫持的消息。
息禾咬了咬下唇,心情复杂。
呜呜呜呜,她此时真的害怕,前有狼后有虎,真是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候,房间里传出了动静。
息禾一惊。
姜辛走了出来,等他走近,息禾发现他比她高出很多,此时冷着一张脸,在夜色中像是夜间鬼魅。
他眯着眼睛,讶异道:“你竟然没跑?”
息禾疑惑反问:“我没跑路,你很惊讶。”
这个时候姜辛那双狭长的狐狸眼睛精光一闪,他摇头逼近息禾:“你不是幺妹,你不是她对不对?”
息禾被他逼得连连往后退。
不是!他怎么突然这样问啊?
这时,她细弱的手被姜辛紧紧的攥在手掌之中,眼神凶狠。
他冷声问:“你到底是谁?你是怎么占据在幺妹的身体里的?”
这下息禾愣住了。
她不明白她是那一句话暴露了自己并非原主。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第一个道破她并非原主本人的,竟然是她刚见一两面的陌生人。
看来这个姜辛与原主,比她想象的更要熟络。
竟是几年不见,也能轻易分辨她不是原主本人。
难怪他每次看她的眼神都含着打量。
息禾奋力甩姜辛的手,想要将这手甩开。
没想到却被他捏得更紧。
她只好愤怒的道:“你抓疼我了!”
姜辛松了松力道,并没有放开息禾:“告诉我,她在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息禾脆弱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好笑的道,“什么叫做我占据了你幺妹的身体,我本来就是我啊,你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知不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子不语怪力乱神’。”
姜辛看着息禾柔弱的侧脸,忍不住用手捏住她的下巴。
“从你醒来我一直在观察你。”他的脸凑近息禾,两人距离无限拉近,声线低沉:“一个人即便记忆再差,也不可能将我与老三忘记得一干二净,你还要怎么狡辩?”
息禾闻言,完全麻爪子了,没想到这人都是不好糊弄。
她捏紧手中的荷包,脑子里快速转动。
有了。
“你是不是疑惑,我为什么不记得你们了,甚至性格大变。”她冷冷的看着姜辛,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被卖身进入将军府为奴,之后被卫青的二儿子卫不疑看中,本以为可以攀上权贵,却被卫不疑院子里的侍女陷害,差点被杖毙。我侥幸不死,最后却还是被发配到偏院做最下等的洗衣婢。”
姜辛闻言,握着她胳膊的手的力道松了松。
有戏。
息禾面上的神情十分的低落,把谎话编全:“我已经如此狼狈,那卫不疑院子里的婢女还不肯放过我,甚至买通了偏院的女管事算计我,我每日都被鞭打。后来有一次,那女管事打的狠了,我晚上染了风寒,头疼欲裂,而天却下着瓢盆大雨,我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却将往日的事情全部忘却,性情也变了。”
说完,她用手压了压眼角,让眼角变得更加的红润。
看起来极为可怜。
“你说,你烧坏了脑子?”姜辛不信。
息禾点头:“倒也不至于烧坏了脑子,只是前事,大抵是都忘记了。”
她悲伤的道:“这才记不得你们。”
姜辛闻言冷哼:“你既是前事尽忘,又是怎么能拿出造纸术还有诸多农具,还让皇帝给你册封为翁主?”
这家伙不愧是长了一双狐狸眼,便是这脑子也跟狐狸一样精明。
息禾挤出一滴眼泪:“那些技术哪里是我能拿出来的?我被霍去病从偏院救出来,公子允我进出书房,那些法子都是我在书上看到的。”
姜辛并不信:“为何你看书就能拿出这等技术,那卫府其他人是傻的?”
“你还别说。”息禾继续编,“人与人的脑子本就存在差异,我向来脑子灵活,便比旁人多了三分机灵三分胆量,这才能让霍去病看中,将事情交与我办。”
明明是自夸,她却一点都不脸红,只想着尽快打消姜辛对她的疑虑。
否则若她与他们没了交情,这两人岂不是要杀了她,那她的人头去换取那五千贯钱。
姜辛放开了手:“还在撒谎。”
竟毫不留情的戳破她。
息禾感觉有点冷了,双手抱着胳膊揉搓,直接道:“这便是事实。”
“错了。”姜辛没再看她:“你不是她。”
息禾没想到姜辛这么坚持他的想法,她看着天上的月亮,声音柔弱可怜:“我只是性格变了,大哥便不认我了?还是说,大哥想要杀了我去换取那五千贯,这才编了这冠冕堂皇的话!”
“伶牙俐嘴。”姜辛闻言冷笑着看了息禾一眼,“即便你魂不是她,但是身体还是。”
他看着息禾耳垂边的一颗小痣,他绝不会认错。
说完,姜辛转身回到了房间。
息禾闻言,咬了咬下唇,能看出这具身体非本人,这个姜辛不会是方士吧?
房间里破破烂烂的,上面结了蜘蛛网。
蜘蛛网上沾满了尘土,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的荒凉。
远处传来了兽吼,息禾深吸一口气,返回了屋舍之中。
她见到姜辛准备和衣而睡,捏紧荷包,走上前忍不住道:“你会杀我吗?”
姜辛冷淡的看了息禾一眼:“我不会杀我的幺妹。”
可是息禾不敢赌。
她走到一旁,靠在墙角的角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依旧没有睡着。
过去了半个时辰,息禾被冷醒。
她起身看着躺在地上的姜辛和姜懋,此时他们呼吸绵长。
她踢了踢姜懋,见他没醒,又去踢了踢姜辛,他也没有动静,想来是迷药起了作用。
迷药就是她回到房间与姜辛说话时下的。
见他们都没有了反应,于是息禾的目光盯着姜辛。
他知道了她的秘密,若是想让这个秘密永远不会让他有说出口的机会,最好的办法便是干掉他。
息禾的手握成拳,狠狠的吸了一口气。
随后,她发出一声长叹。
虽然理是这么个理,可是她一个现代人,连鸡都没有杀过,更何况杀人。
她下不了这个手啊。
再者说,姜辛确实没有杀她还救了她,她怎能因为一己私欲就对他下杀手。
哪怕有五千贯赏金吊着,他们随时可能会对她下手,截止目前为止他们也未曾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息禾深吸一口气。
她的目光移向姜懋,这大块头,长得满脸横肉,倒也不是坏人。
息禾今晚本是不想跑的,但是被姜辛认定她非原主,加上五千贯的诱惑,哪怕姜辛说他不会杀她,可是她也不敢赌人性。
她这小身板可对付不了两个男人。
与其在他们身边心惊胆战,不如在荒野与野兽作伴。
反正都是豺狼虎豹。
息禾想好后便不再犹豫的出门,解了一匹马缰绳,骑马离开。
月亮慢慢下山,天上只有漫天的星辰。
树影婆娑,兽鸟嗷鸣。
息禾骑着马在小道上奔驰,心惊胆战。
那滋味,无法言喻。
恐怕只有走过夜路的人才能知道那种感觉。
这是息禾第一次一个人在荒野直面危险。
不过她的运气还算好,她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大型的食肉动物。
夜间骑马奔袭十数里后,天便蒙蒙亮了。
息禾找到了水源,痛快的喝了水后,疲惫的躺在大石头上。
她可是一晚上没有睡着,也没吃东西。
又困又饿。
息禾没有舆图,压根不识路,她不知道她所处的位置,在长安城东西南北的哪一面。
她呼出一口浊气。
据姜辛所说,想要杀她的人不只一批,想来她被姜辛姜懋劫持的消息,已经不是秘密。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她呢。
她心情竟有些平静。
这种猫抓老鼠的戏码,她竟也有机会体会。
息禾需要想个章程出来。
随即她又想到了霍去病,他回来找她吗?
息禾自己也不确实。
……
未央宫。
午时,刘彻与卫青在殿中商议匈奴之事,谈及此,便想召霍去病入宫旁听。
常寺人到殿中行礼:“陛下,平宁翁主出事了,霍侍中昨晚连夜出城,此时还没未回来。”
刘彻皱眉:“那小女娘出什么事了?”
常寺人道:“说是在大街上被人劫持。”
刘彻缄默不语。
长安城,天子脚下,他亲封的翁主竟然被劫持,岂不是打他这个皇帝的脸,在嘲笑他庇佑不了自己的臣民。
随即,刘彻想到那平宁翁主还算有些本事。
“派人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刘彻冷冷吩咐,“其他人,杀无赦。”
“诺。”常寺人稽首应道。
卫青知道霍去病身边有一个小女娘很是了得,只是因他军中事物繁忙,早出晚归,竟未曾与她见过面,不曾想去病这孩子竟如此紧张这平宁翁主。
他不由问道:“陛下,我看这去病对这平宁翁主倒是与旁的小女娘不同,不知这二人是什么个情况?”
刘彻笑道:“等去病回来,你自己去问他吧。我瞧着,这孩子还没开窍呢。”
长安城外。
霍去病骑马到了一见破屋前拉住了马绳,马扬着前蹄,停了下来。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见到这破屋前的树旁有未清理的马粪。
勾越也翻身下马,跟着霍去病走进了荒屋,只见这屋子被清理过,里有食物的碎屑。
夜间有人在这里停留过。
这时勾越捡到了纸包:“公子,您看。”
“是那丫头随身携带的。”霍去病见到这纸包后,紧绷的神经立刻放松了下来,“是迷药。”
如今这装了药粉的纸包已经被撕开用了,那最有可能是息禾自己用的。
勾越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若是息禾自己用的,那便是说明,息禾用这迷药从那些劫持她的人手中逃了出来,暂时是安全的。
“公子,她会往哪个方向走?”勾越不由问。
霍去病看了看天色:“这里一条路,若是她往长安方向走,我们在路上便能发现她的踪迹。”
勾越闻言,道:“那便只有一个方向了。”
霍去病飞身上马,拉住缰绳,马疾驰而出。
勾越紧跟在后。
这时青章刚刚骑马到破屋前,就见到霍去病与勾越骑马离开,他立刻跟紧。
这边。
息禾牵着马在往小路上走,没想到却闯进了一个山谷。
山谷中有很多野花,也有很多的蝴蝶。
马跑了一个晚上饿了,见到嫩嫩的青草,便走不动路,任由息禾怎么拉它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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