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军中为何如此混乱?”霍去病明知故问。
浑耶王赶紧道:“休屠王反水,已伏诛。”
他话落,一挥手,手下就将休屠王的尸体拖了上来。
浑耶王继续道:“由于休屠王已死,导致其麾下陷入混乱。恕我无能,镇不住这些支部。”
霍去病冷冷看了一眼休屠王的尸体,随后调转马头朝着休屠王支部,暴喝道:“降者活!反着死!”
众小王本就被他气势所摄,随着霍去病的一声暴喝,众小王只觉得头皮发麻,顿时反应了过来。
而在最前面的小王最能直观的感受到他的威武,首先带人半跪道:“臣愿降!”
人向来有从众心理,后面的小王看到前面的都降了,纷纷半跪臣服。
“臣愿降!”
“臣愿降!”
勾钺与一万将领看着对岸纷纷跪倒在地,一时之前,有瞬间的错愕。
浑耶王和休屠王,连带麾下五万余匈奴人,竟真的全都向大汉投降了!
高不识忍不住感慨:“史书上定然会书写将军今日的功绩。”
仆多嘟囔道:“将军被记录在册的功绩还少吗?”
“你懂什么!”高不识无语的瞥了一眼仆多,解释道,“将军此次单枪匹马闯营代天子受降,以一人之勇对五万匈奴士兵!这是何等英姿!而将军,如今不过才二十出头,可谓前无古人,后面也不一定有来者!”
勾钺听到高不识和仆多的话,心里也忍不住点了点头。
他跟在霍去病身边近十年,自问武艺不比霍去病弱,可若让他一人独闯敌方阵营,他亦心有余悸。
而这边,霍去病见众人纷纷跪倒,拿出帝王圣喻朗声宣读:“奉天子命……”
大意是只要浑耶王归顺大汉,大汉定然会好好善待他与他的部下,请浑耶王前往长安拜见天子,再行封赏。
浑耶王立即谢恩。
霍去病见状,翻身下马,将信物交给浑耶王,随即道:“请浑耶王带各部士兵有序过桥。”
“是。”
黄河之水拍打着河道两岸,冲刷着两岸河沙,将泥卷入河水之中,黄河水浑浊不堪。
这便是黄河,见证了无数历史的黄河。
浑耶王归降,休屠王反水被杀之事,快马加鞭的传回了长安。
第91章
在此之前,朝堂众人皆以为霍去病只是一腔孤勇,政务能力却实在过于稚嫩。
哪怕他已经打过了数场胜仗,战功赫赫,不坠他舅舅卫青之名。而这些世家依旧偏见的认为他是武将出生,面对敌人只会莽撞行事。
尤其是对浑耶王和休屠王归顺一事上,众臣经过商议其利弊皆反对接受二王归顺,朝中唯有霍去病一人坚持认为应该接受他们的投降。
此举让朝臣更深觉他太轻狂自傲,逞匹夫之勇。
而更让他们无奈的是,陛下任人唯亲,对霍去病更是极为爱重,竟丝毫不顾其他将士的性命,力排众议,让他代天子受降。
要知道这件事办得好功劳极大,办不好,让军队折损,同样也是极大的过错。
而这件事办砸的几率非常大。
那日下朝后,不少朝臣心里认为霍去病年少轻狂,立功心切,定是以为自己打了几场胜仗就真的无所不能,与他舅舅卫青内敛谨慎的性子简直大相径庭。
他,迟早得吃亏。
浑耶王和休屠王归顺之事大概会另起波折,到时定然会给这位相当自傲的少年将军当头一棒,让他知道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事与愿违。
这不过这些朝臣对于霍去病的偏见,也是文臣对于武将偏见。
而朝堂众臣怎么也没有想到,浑耶王和休屠王归顺之事的确没有那么顺利,却没有与他们设想的那样糟糕。
这一切,竟是因为霍去病。
休屠王虽然临阵反水,而浑耶王早有准备,断了休屠王的后路,逼其自杀。
而霍去病竟单枪匹马到了对方大营将骚乱镇住,使得浑耶王顺利归顺大汉。
这一次,霍去病又立了大功一件,又将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而息禾在霍去病去代天子受降的这段时间,就一直听到一些关于他的闲言碎语。
当然,她也听到了坊间不少文人谈论起霍去病,认为他此举太过自傲自负。
毕竟那可是匈奴的两位重臣又手握重兵,怎么可能突然归顺大汉。
逻辑上,就说不通。
息禾在史书上看到过这段历史的记载,知道二王归顺是因为怕被单于伊稚斜处决,也知道休屠王会反水被浑耶王杀掉,而霍去病镇住了场子,使得浑耶王及五万匈奴人顺利归降。
只是,朝野上下其他人不知道历史,所以猜测有误,注定要被打脸。
息禾设想一下,如果她不知道历史走向,她也不想霍去病前去冒险。
这样,着实太过于莽撞。
她与霍去病相处数年,霍去病的性子与史书上还是有出入的,并不是轻狂自傲的人,也不会不顾将士的命,让他们陷入危险之境,定然是有什么地方她忽略了。
入秋,树叶已经变得金灿灿的,随着秋风扫过,叶子扑索索的往下掉。
于是,秋风便将树叶吹到各处,冷寒也慢慢降临。
息禾穿着单衣,在画蒸馏器的图纸。
如今玻璃制品已经取代琉璃,又时不时推出新款,已经成为贵族的时兴玩意儿,玻璃的运用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息禾最近清闲,终于有时间弄用来制作酒精的蒸馏器。
用玻璃制作酒精蒸馏器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最省钱省事。
息禾工作的时候习惯进入忘我的状态,画着画着就忘了时间。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她正打算让绿萝吩咐下人去点亮灯笼,刚抬头,就看见了不知道何时来的霍去病。
此时,霍去病穿着常服,脸上的胡子刮得很干净,身上熏香。
他依靠在柱子上,半张脸隐入暗色中,脸部轮廓立体俊逸。风吹来,他鸦黑色的发丝随风飞扬。
感受到息禾的目光,霍去病转头看她:“画好了?”
“还有一点就画好了。”息禾被美色冲击而愣怔了一瞬,随即回神问道:“侯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来得有一阵子了,我见你在画图,便没有打扰。”霍去病说着,坐到了息禾的对面,他指了指图纸,“介意我看看吗?”
息禾摇头:“不介意,您想看便看吧。”
霍去病看了一眼,不明所以:“这是什么?”
息禾道:“蒸馏器,用来制作烈酒的。”
她顿了顿,补充道:“越浓的烈酒清理的伤口越不易感染,这蒸馏器便能让酒变得更烈。我很早之前便想将这东西制作出来,后来考虑到酿酒耗粮,加上当时也没弄出玻璃,这蒸馏器不容易做,便把这件事推迟了。”
霍去病凝视着息禾,嗓子低沉:“你做这个,是为了将士?”
息禾不答。
随即,他反应过来,睨了她一眼:“你是为自己。”
息禾尴尬一笑:“侯爷爱兵如子,我这是为了您。”
霍去病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撒谎。”
息禾摸了摸鼻子,她为自己有错吗?
随即,她转移话题道:“侯爷,与您认识这么多年,我真认为您爱兵如子,可是……”
见息禾说道一半便不说了,霍去病抬眼询问:“可是什么?”
“可是如今您虽然顺利让浑耶王归顺,但是朝野仍有声音认为您太过于狂妄自负。”息禾低头拿着笔在废纸上乱画,“如今您身处高位,很多人都在看着您,我担心您。”
话不用说太明白,霍去病已经知道息禾想要表达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你是不是好奇,为什么我当初那么确信浑耶王一定会降?”
“我的确很好奇。”息禾点头,神情不解,“侯爷向来谨慎,在朝臣都认为浑耶王归降之事有诈的情况下,您为何依旧坚定的认为他一定会降?”
息禾话落,找补的说了一句:“若是涉及机密,就当我没问。”
秋天的夜,天空是深蓝色的,一弯明月挂在天际,悲悯的俯瞰人间。
霍去病凝视着夜空,淡淡道:“如今这事也算不上什么机密,说与你听也没什么关系。”
息禾正了正神色:“洗耳恭听。”
“你应该知道,初夏,我带兵出征匈奴,斩杀七部,收获颇丰。而浑耶王部落损失惨重,休屠王的祭天小金人也被我所夺。”霍去病道。
息禾点头:“这我知道。”
“匈奴是一群野蛮人,部落倾吞极其正常,而浑耶王损失惨重不是休屠王对手,休屠王势必会慢慢蚕食浑耶王所占领的地盘。”霍去病顿了顿,笑了,“因此,我与陛下合计,做了一个局。”
第92章
息禾闻言很是惊讶:“做局?”
“没错。”霍去病点头,“你以为伊稚斜为什么要杀休屠王和浑耶王,仅仅是因为他们打了败仗?”
说完,霍去病微微一笑。
息禾见状,面露疑惑:“那还有什么原因?当初苏建打了败仗,陛下不也想要他的性命?”
“匈奴与大汉不一样。”霍去病摇摇头,解释道,“匈奴是放牧民族,是由一个个部落一起组成的,因此匈奴人只听命于部落首领。而大汉的军队军纪严明,等级森严,令行禁止,且只效忠于陛下。”
息禾闻言顿悟:“我明白了,浑耶王和休屠王手中有兵,匈奴单于还要笼络他们。加上就算二王打了败仗,大多数损失都是二王自己的,并非是匈奴单于自己大伤元气。因此伊稚斜只是丢了面子而已,会恼怒,但不一定会执着要杀二王。毕竟部落首领更替,对伊稚斜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
她想了想又继续道:“而苏建不一样,他手里的兵是陛下给的,他打了败仗,损失的是陛下是整个朝廷的财政,因此当初陛下才想要他以死谢罪。”
“聪明。”霍去病点头。
息禾抿了抿嘴,道:“若是如此,那后来为什么会传出伊稚斜想要秘密将二王处决的消息呢?”
说完,她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便将矮桌上的笔墨纸砚一点一点的收起来。
随后拿出两个杯子,给她和霍去病倒了茶水。
霍去病将茶水一饮而尽,淡淡道:“这就要说回刚才的话题了。”
息禾好奇道:“侯爷,您说的做局,便是这个?”
霍去病点头,道:“我们在匈奴的细作便使计让伊稚斜认为浑耶王和休屠王战败后害怕责罚,因此想要投靠大汉。伊稚斜得知后大怒,这才想要召回浑耶王和休屠王秘密处决。细作又故意让浑耶王和休屠王安插在匈奴王庭的暗哨得知此事,让他们将消息传给了二王。”
他补充道:“因此,匈奴各部之间的关系陛下心中有数,浑耶王和休屠王面对的局势陛下与我皆了然于心。二王投降之事,早已在掌控之中,因此陛下才放心让我代他受降。”
息禾没想到原来背后还有这样的缘由,刘彻与霍去病这一手玩得,真是兵不血刃,轻松的瓦解了匈奴右贤王的左右臂膀。
这招,实在是高。
息禾叹服。
不过,霍去病现下说得简单,其中具体的实行,定然是废了不少心力。
霍去病见息禾不说话,抬眼看着她道:“现在可解了你心中的疑惑?”
息禾点头,“原来,这背后竟有这样的缘由。”
夜风带着凉意,吹起了息禾额间碎发。
随即,她有些愤愤道:“如今浑耶王归顺之事已成定局,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倒是不好再提,否则便落了他的面子,不太妥当。可因为此事,朝野皆认为您太过自负轻狂,我为您感到委屈。”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霍去病轻笑,看着息禾道,“不说这个了。”
她身形一如既往的瘦弱单薄,表面是柔弱无害的美,而内核,却十分强大。
息禾见霍去病盯着她看,抿了抿嘴,疑惑的开口:“那说什么?”
霍去病道:“说说我们的婚事。”
不知何时月亮隐入云层,秋雨落了下来。
细雨打在了院子里的青石板上,随着秋风,有几颗雨飘进了息禾的领口,凉意让她缩了缩脖子。
息禾想,这雨下得可真不合时宜。
她低下头,道:“侯爷,我觉得我们现在不应该谈这个,我还有一事想要问您。”
“什么事?”
息禾道:“您将手伸出来,我给您把脉。”
霍去病犹疑的看着她,却还是信任的伸出了手。
她将手放上去,感觉到脉搏有力的跳动,看上去如同正常人一样。
息禾重新将手指按压,仔细感受,能察觉到脉搏看似很有力,却在每一次跳动之后有短暂的虚浮,短暂得让她一开始只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侯爷,您小时候生过重病?”息禾抬眼看着霍去病,眉头紧锁。
见状,他伸出手抚平她的眉头,倜侃道:“看来你的医术又精进了,我小时候的确生过重病。”
看着霍去病好似不当回事,息禾深吸一口气:欢迎加入企,鹅峮八扒伞零弃起五三溜“侯爷,您要好好注意身体,每日这么累,人要累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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