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禾声音有些暗哑,小声道:“昨晚我睡不着,是因我看到了南斗六星。”
霍去病怜惜的给她倒了水,见她润了嗓子,才问:“又是星象?”
息禾抬头:“侯爷,我从南斗六星,接连其他星象进行推演,您猜我得出了什么结论?”
“什么结论?”
“山东将有水灾,受众甚广!”
话落,息禾问:“侯爷,您可信我?”
她与卫霍如今既然是一体,她做事之前,定是要像霍去病说一声,让他有个准备。
霍去病提醒道:“奉常掌管祭祀等事,观测星象也在其中,若是星象真能显示出山东发生水灾,也合该是奉常向陛下提起。”
息禾心虚:她能知道山东发生水灾,全然是因为知道历史,至于奉常的水平行不行,她便不知道了。
不过既然东方朔当年能断言匈奴大旱,是否也能算出山东水灾?
她问霍去病:“若是奉常不能看出山东水灾,难道这时我权当不知情吗?”
说完,不待霍去病回答,她便已摇头:“我做不到。”
霍去病道:“我知晓你当年便经历过黄河水患,自然对这事感同身受,若让你置之不管,岂非会寝食难安。”
他又道:“可是如今陛下正商议再次远击匈奴,若是你提及此事恐触怒龙颜,遭到厌弃,那么你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将付出东流。即便如此,你也愿意为了山东百姓,提及此预言?”
闻言,息禾着实犹豫了一下。
她一直的目标就是获得权利,这权利越大越好,权利越大就越没有人敢欺她辱她。
山东的百姓本就要遭此灾难,那时历史上记载的,她为何要横插一脚?
她刚刚又获得了制盐之实差,往后只要稳住,再过几年,未尝不能做到大司农的位置。
可是她真能见死不救?真能看数以万计的百姓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甚至丧失性命!
若是她没有记起历史上的这件事,她还能说服自己这不关她的事情,可是她想起来了,她若无动于衷,午夜梦回之时,她自己都会良心不安。
犹豫了一会儿,息禾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道:“侯爷,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私之人,可是如今,让我选择维护自己的权势,还是维护百姓时,我竟然也自私不起来了。”
果然是这样。
霍去病闻言一笑:“你若想向陛下进言,尽管去,不必顾忌我。”
息禾不由问:“你不是不信星象之说,如今我用星象去预言山东会出现水灾,你为何就信了?”
霍去病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盯着她,笑道:“因为我信你。”
说完,在她红唇清啄一口。
息禾伸手打他:“上次你就没信我。”
霍去病握住她的拳头,无语:“你说我要死,我不信,我死了你就成寡妇了。”
息禾冷哼:“我要是成了寡妇,我就养他十个八个面首,让你在地底下恨得牙痒痒。”
霍去病气笑了:“小没良心的,还真敢想,看来昨晚折腾得还不够,继续!”
息禾立即讨饶:“错了错了。”
不过息禾并没有着急与刘彻提及山东水灾之事,她这几天上朝时,特意试探了奉常和东方朔,却见没有一人透露口风说山东有灾。
这让息禾很是苦闷,为啥他们就没看出来,就连东方朔这么厉害也没看出来。
莫非,真要她去说?
夏季雨水本就多,不能再拖下去了。
息禾下朝之后,请求单独面见天子。
殿外,她握紧拳头,小心脏扑通扑通跳。
很快常寺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女君,陛下宣你入殿。”
第114章
息禾走进殿内,刘彻正停笔,将狼毫笔放好。
她叩首行礼:“参见陛下。”
刘彻将目光转向她,看不出喜怒:“爱卿求见所谓何事?”
息禾感受到来自上位者的压力,她又深吸一口气,不由试探开口:“陛下,近几日观测星象的奉常可给您递过折子?”
“奉常?”刘彻不解,他扭头看向常融。
常融反应速度,立即上前回答他:“近几日没有奉常的折子。”
刘彻便将头扭回,看向息禾:“你问这个所谓何事?”
息禾自是打听到奉常没有递过折子,只是用这话引出下面要说的内容。
她脸上做作的闪过一丝惊讶:“这几日南斗六星极其明亮,又与天哭星争相辉映,此天象预言可是要发生大事,奉常竟是一本折子都没递上来吗?”
旁边的常融闻言目光闪了闪,这平宁君究竟怎么回事,竟是什么都想掺和进去。
“哦?”刘彻微眯着眼睛看她,“我倒是忘记了,上次你在朝堂上曾与奉常辩驳过,亦会天象。”
他目光将她上下打量:“那你就说说,你从这天象上观测到了什么预言?”
息禾被这着眼光打量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刘彻,心情不悦了呢。
她立即道:“陛下,臣并非是有意僭越,实事没见奉常有动静,这事有关乎山东数以万计的百姓,我这才斗胆觐见陛下,向您进言。”
刘彻嘴角扯了扯嘴角:“说吧,什么事竟能扯到山东百姓。”
息禾握紧手,心已经砰砰跳得不行。
刘彻是帝王,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这能不紧张吗?
她努力克服心中恐惧,开口道:“陛下,南斗六星属水,天哭星主丧,如今同现,则正预示着不久山东会出现巨大自然灾难,恐会有水灾。”
“山东,有水灾?”刘彻目光冷淡,“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息禾顶着头上的压力,声音掷地有声:“我知道。”
“荒唐!”他怒斥道,“此等大事,岂容你信口雌黄!”
“天人感应”学说就是这点不好,若是出现大的自然灾害,就跟天子无德联系起来。
刘彻能高兴才怪!
息禾不敢做声。
刘彻对着常融招手:“去,传东方朔和李锡进宫。”
常融行礼:“诺。”
常寺人看了一眼息禾,这种事情也敢掺和,真是有点能力就飘了。
息禾老老实实地跪着,垂首,大气都不敢喘。
等待是漫长的,她感觉自己跪得腿都痛了,那东方朔和李锡到了。
两人刚见殿内,便觉得气氛很是不对。
如今深得帝心的平宁君正在地上跪着,缩成鹌鹑,特别的老实。
陛下坐在上首,脸色黑沉。
东方朔心想:这平宁君犯事了?竟有能力将陛下给气到了。
李锡便是如今的奉常,他刚入殿,感觉殿内气氛凝固,便甚觉不妙。
两人便也老老实实地给刘彻行礼。
刘彻却不叫他们起来,却直接问道:“你们两人都擅长卜相,可成发现近几晚星象有异?”
李锡首先摇,如实回答:“陛下,臣领奉常一职,与下属每日不敢懈怠,这些日子未曾观测星象有异。”
刘彻闻言,瞥了息禾一眼。
他目光移向东方朔:“你来说。”
东方朔亦属实不知道这唱的是哪一出,他脸上抽了抽,答道:“回陛下,最近南斗六星比以往要更为明亮。”
刘彻问:“此预示了什么?”
东方朔沉吟片刻答道:“南斗六星属水……”
息禾仰头,脆生生抢答:“属水,水灾。”
刘彻转头看向息禾,无语:“我问东方朔,你抢答什么?”
她咳嗽两声,跪好,继续当鹌鹑。
东方朔倒是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进来时殿内气氛不对了,敢情这平宁君越权了。
李锡闻言,有些生气:“这预示未来几天有雨,岂能扯到水灾上面去?”
他之前与息禾在朝堂交锋,落了下风,此时不由呛到:“平宁君怕是看了些关于星象的书籍,便以为自己通晓星象,竟然也敢觐见陛下,胡乱预言了!”
东方朔却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息禾,她挎着一张脸,好似已经知道了会是这个情况。
他想起上次朝堂上这平宁君与奉常之间的交锋,不由心下嘀咕,这女君今日是卖什么关子。
思考半刻,东方朔道:“陛下,南斗六星属水,较往常亮些,倒是有雨之兆,若雨量大,倒是有可能演变成水灾。”
息禾闻言立即点头,看向刘彻:“陛下您看,连东方大人斗也说了,是可能演变成水灾的。”
李锡轻嗤一声:“简直妖言惑众!”
息禾立即抬头反驳:“若是黄河决堤,山东发生水灾,受灾者乃是百姓,你一个奉常能担得起此等责任?”
李锡亦言:“若是山东没发生水灾,你能担得起妖言媚上之罪?”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在殿内争论了起来。
“好了!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
见刘彻脸色越加难看,息禾闭嘴。
李锡也不敢再说话。
息禾不怕奉常,怕刘彻啊,她跪在地上,腿都麻了。
隔了一会儿,她才大着胆子道:“陛下,臣亦希望山东无虞,如今越过奉常向您禀告,是为僭越,但臣愿意以这身官袍担保,请陛下派人前去黄河查探是否有决堤风险。若是臣预言有误,但凭陛下责罚!”
李锡闻言呛道:“你为何不以你性命做担保?脱了这身官袍,你还是霍夫人,这代价未免太小了些吧!”
息禾假装没听到,睁着一双眼睛,真诚的看着刘彻:“陛下,您觉得如何?”
刘彻看着息禾,心中其实也再摇摆。
这几年,她着实拿出了不少好东西,能从女子之身跻身朝堂,他也能看见她这一路的艰难。
如今,却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预言,便要放弃官位,这未免也太过儿戏了些。
她到底如何断定黄河一定会决堤,真是从星象看出来的?
刘彻不信。
他心下思考片刻,目光凉凉的看着息禾:“既然你这般说,我便答应你,派人前往山东探查黄河水岸。”
又道:“越权之事不可姑息,既然你以官袍做保,这些日子你就先革职在家,等候消息。”
息禾闻言,见刘彻愿意派人前往山东,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臣领旨。”
刘彻吓唬道:“但若是黄河无事,我定饶你不得!”
息禾深吸一口气,点头。
刘彻道:“此事还未有定论之时,不许传出去,否则,定然治你们一个妖言惑众之罪!”
息禾立即点头称“喏。”
刘彻看着这丫头就来气:“滚吧!”
息禾灰溜溜的出了殿内。
东方朔和李锡也出来了。
息禾揉了揉麻了的双腿,便见李锡朝着她冷哼一声就走了,反倒时东方朔朝着她走了过来。
“女君,我倒是好奇,你是如何看出山东将有水灾?”
息禾:“我也很疑惑,为何上次你能看到匈奴大旱,为何如今不能算出山东水灾?”
东方朔摇头轻叹:“这次,我的确算不出。”
息禾却心里嘀咕道:这东方朔算不出来倒是好事,说不定这次刘彻派人探查黄河两岸,发现了黄河可能决堤,提前预防了呢。
见她不说话,东方朔道:“不过女君属实是,胆子够大。”
息禾抿了抿嘴:“我胆子大,您又不是第一次知道。”
被革职了,她是彻底清静了下来。
息禾回到家,便有时间陪小霍嬗,每天带着他在院子里晒太阳,逗着小孩也挺开心的。
时间一天天过去,山东那边却一直没能传来音信。
绿萝见息禾并不慌,她却很是为女君担心,不由道:“女君,山东一直没传来消息,若是预言有误该怎么办呢?”
息禾闻言眨了眨眼:“若是山东无事,自是好事。”
绿萝急道:“那您不忧心自己吗?”
“既然已经做的事情,后悔也没有用。”她低头看了眼小霍嬗,“有圆圆的父亲在,我大抵死不了。”
到了六月中,山东传来了消息。
黄河无恙。
此言传回朝廷,刘彻第一时间告诉了霍去病,并让常融传了口谕,狠狠将她训斥了一顿。
息禾当晚没睡着,站在院子里赏月
黄河无事,这莫非真只是一个平行世界?那岂不是说,未来一切都可以改变?
她心里倒是喜大于忧。
只要她有能力,刘彻迟早还会用她。
霍去病见她一个人在院中闷闷不乐,上前安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你也是为了百姓着想。陛下想明白后,还会再给你机会,你现在要做的便是养兵蓄锐。”
息禾抿了抿嘴,点头:“我还以为你会说,即便我现在失势,有你在,也没人欺负得了我。”
他整理她的领子:“你甘心在家相夫教子?”
息禾尴尬一笑。
自是不甘心。
息禾以为如今被刘彻厌弃,得沉寂一段时间。
不到五日,一封急报从山东一路传到朝堂。
黄河决堤,山东受灾严重,牵连好几个郡县,受灾人数高达几十万人!
朝野哗然!
第115章
息禾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和绿萝在田里看庄稼。
她低头,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将含在口中想要骂娘的话给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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