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静大嘴一咧:“你个小伙,怎么这么没爱心?帮下老年人怎么了?”
他又对着围观的人说:“不是我没爱心,是我就是做这份工作的,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
近几年在医院的确有许多这样的人。因为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用不惯机器,不会挂号,又没有亲人陪同,医院太大,腿脚不便,不知道科室在那,所以需要一个年轻人帮忙。因此,就诞生了这种业务,专门有年轻人帮忙带着老年人看病的。
沈青山帮忙出了五十块,年轻人拿着钱才走。
沈青山对吴静说:“你身体哪里不舒服?高山…”
赵子娟低声说:“她哪是没有,是不肯出。”
也许是人病了,性子也收敛许多,赵子娟这样说,吴静也没有生气,她说:“我来看医生,本来是我侄子陪我来的,但是他临时有事先走了。”
她也不避讳,朝着赵子娟说:“上次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进去了。这么多年,我过的究竟是什么日子?这一切都是为了谁?我不停在问自己。”
沈青山说:“你能听进去是最好的。有些事不可强求啊,强扭的瓜不甜。”
赵子娟补充了一句话:“强扭的瓜不仅不甜,放久了还容易坏。”
从医院出来,赵子娟对着沈青山说:“其实像这种老公出轨,老婆自我麻痹的事情,我见过不少。朋友里也有几个,我都劝过,但没一个听的。事后,夫妻俩和和美美过起日子,再没和我联络过。吃一堑长一智,此后遇到这种事情,我都不评价。真没想到吴静是第一个把我说的话听进去的,今天要不是陪你来医院,我还不知道。”
沈青山回想了一下,说道:“是上次那个老杨?我记得当时她还叫我们帮忙去抓奸呢。我给拒绝了,人家夫妻之间的事情,不好插手。”
“就是她。我心疼她,可怜她,直接跟她去了。到了酒店,使劲帮她撞门,事后还被酒店出收据要赔偿。门开了,她老公和一个男的…我们好几个人都愣住了,都是头一回见这种事。”
“是男的?”沈青山听到这事情,也愣住了。二十年前,他在书店买过一本书,作者隐晦描写了关于两个男配角的事。作者把两个男配角的外貌描写成难得一见的美男,读着读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今天仔细一想,特别是想到老杨丈夫的面孔,有些接受无能,或许是自己太过封建了吧。
“嗯…”赵子娟停顿了一下,“她老公当场就给跪下了,赤身裸体,我都不好意思看。那个男的在那不紧不慢的穿衣服,丝毫没理会。”
“那后来…老杨怎么还能忍,还在一起过日子的?”
“她老公声泪俱下跪在地板上,说是从来没试过,想尝一下…”赵子娟说,“我们都劝老杨,干脆离了吧,省得以后再发生。老杨当着我们的面点头,第二天又跑来跟我们说,他们夫妻一场,几十年了,孙子也有了,不能随便离。我们能说什么?昨天的话全白费了。”
赵子娟愤愤不平:“后来老杨逐渐疏远我们,约好一起去看歌舞,也不去了。再后来,没再见过面。”
“兴许是怕你们笑话她。”
赵子娟想起那些话就生气,她说:“要是因为这个我哪里用得着这样生气?我听人家讲,是老杨她老公说我们带坏她,试图破坏他们的家庭,要求老杨不要和我们来往。还特别提到我,说我是个坏心眼的,见不得人家家庭幸福。”
“由他们去,道不同,不相为谋。”沈青山笑说,“吴静很爱高山,这下子愿意放下,肯定是做了很多挣扎。”
“问你件事,吴静究竟看上高山什么?作为外人,我真不知道高山哪里好。”
“高山年轻时,个子高,篮球打的好。虽然容貌不是一等一的,但会说话和篮球打的好,弥补了这些的不足。”
“简单点说,就是会哄人。”赵子娟说,“可是后来的沈高山看上去不像会哄人的了,反倒是吴静在哄他。大概是因为身份对调了,沈高山得到他想要的了,也有自信,吴静不会离开她。而吴静却是终日惶惶,对于另一半,她没有自信能留住。”
“嗯,你说得对。”
他们走进巷子,沈高山话还没说完,一个碗筷朝他们飞来,两人赶紧往旁边一闪。
看着在地上成碎片的碗筷,赵子娟拍着胸口说道:“幸亏我们躲得快啊,不然又要去一趟医院了。”
“前面是怎么回事?”沈高山看着巷子中间堆起一张床垫,“这床垫是谁家的?怎么挡在路中间了?”
童豫爸爸回答他们:“小葛家里,打了一早上了,到下午了还在打。”
沈青山把床垫往旁边挪了挪,挪出一条缝去,说道:“为什么打架?”
童豫爸爸手里拿着一袋袋东西,似乎是刚下班,顺道买菜回来。他说:“离婚,分财产当然要打架,人家女方的家人也来了。我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路过,听里面讲一个桌子都要分。”
赵子娟笑出声:“桌子怎么分?劈成两半吗?那还能用?”
“那当然不是为了用,是为了一口气。”童豫爸爸往刚刚沈青山挪动的缝隙走过去,他小心护着袋子里的鸡蛋,一不小心碎了几个。
“人家离婚,遭殃的是我,找谁说理去。”他看着在袋子里碎掉的鸡蛋,“最不想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沈青山说:“我家里有很多鸡蛋,你要是需要,上我家里拿吧。”
赵子娟也说:“我家里也有。鸡蛋多的是,你愁什么?”
“主要是我从超市买来的,我一路坐着公交车,在车上,人挤来挤去的,小心护着。眼看着快到家了,结果…”他叹道,“白费心血。”
沈青山说:“你以后买鸡蛋,让童豫在网上买就行。前几天,安安在网上买了一箱无菌鸡蛋,快递送上门来,我开箱检查了,一个都没坏。”
小葛家里又传来碗筷摔碎的声音,“噼里啪啦”,好像在打战一样。
沈青山说:“战场上刀枪不长眼,小巷里碗筷没方向,大家赶紧走吧,以免被误伤。”
乔瑞在粥店不小心把手撞在柜子上,柜子里倒下许多碗碟。
赵一娴掀起帘子,看着乔瑞红肿的手臂,再看着一地的狼藉,说道:“手没事吧?”
乔瑞不顾手上的疼痛,蹲下去收拾着破碎的碗碟,说道:“从我工资里扣吧。”
乔瑞把碎片扔到垃圾袋里,一不小心,划破了手,伤口的血滴在地上,一滴一滴的,看着就钻心的痛。
赵一娴走进去,说道:“你也是忧思过度了,心不在焉的。你去一边吧,我来收拾。”
有了乔瑞的前车之鉴,为了避免划伤,赵一娴戴了手套把碎片收拾干净,再把垃圾袋用胶带捆好,拿来水彩笔写上:玻璃碎片,小心扎手。
这是她在网上学来的方法,以免清洁工扎到手。
处理好这一切,赵一娴走过来看乔瑞的伤口,血不停渗出来,看着很严重。她说:“去医院处理。”
乔瑞用抽纸吸着流出来的血,“不用,那么一点小事还要去医院干什么?去医院还要挂号,等候叫号,来来回回都晚上了。”
“去急诊。我是老板我做主,员工受伤了当然要去医院。”赵一娴生拉着乔瑞走,“听我的话。”
态度强硬,容不得一丝反驳。
在急诊那边,处理伤口,听了医嘱。赵一娴见乔瑞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叫了网约车,但司机还没完成上一笔订单,他们坐在医院的一个小亭子里等待。
她旁边有个穿着睡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在讲电话。
女人神情激动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你到底还没有心?你的心是什么做的啊?我们好歹也好了那么多年,现在你连看我一眼都不肯。你无情,你真无情,当初我真看错你了。”
看来,这又是一场情感纠纷。赵一娴没心思听这些情感上的八卦,点开手机想要刷短视频,却发现忘记带耳机了。她知道手机大声外放是不尊重人的,于是再挪了两三个位置,把音量调成静音,刷着视频。
“好啊你,张泰,你厉害,要不是你不带套,我也不会受这罪。“女人眉头紧锁,略带哭腔。
张泰!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她好像在那听过。
想起来了,万磊和吴毅都提到过这个名字。看来这个女人就是张泰那个在医院做人流的女友了。
赵一娴和乔瑞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不知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什么,女人眉头舒展开来,“好啊,周六早上我出院,你一定要来接我。”
“出院后第一件事我想去吃一碗牛肉汤。你说过要带我去你小时候经常吃的那家店的。”
电话那头的张泰不知道又说了什么,把女人逗得花枝乱颤。
“你爱我吗?”因为过于无聊,女人空出来的那只手的手指头卷着自己的头发。
细长的手指上涂了红红的指甲,乌黑的一卷头发卷着这手指,活像一个人被一坨黑色丝线死死缠住脖子。
应该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女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挂了电话,女人掏出口红,对着熄屏了的手机化起了唇妆。
做人流住院还不忘带化妆品来化妆,赵一娴在一旁看愣了。
女人走后,他们走出去看看车来了没有,但左等右等也没有等来车。
打开软件才发现自己错过了车,已经取消订单了。打开通话记录发现司机给自己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是因为自己调了静音没听见。只好重新叫了一辆车,匆匆回家去。
巷子口,一张床垫放在那,只有一个空隙可以过人,但因为空隙太小,有的人直接踩上床垫过去。
看着床垫上的脚印,赵一娴说:“即使不要这张床垫,也别放在路中间糟蹋。这床垫看上去有九成新,拿去二手家具市场卖,还可以卖不少钱。”
乔瑞想动那张床垫,他想把床垫竖起来靠着墙壁放,赵一娴看见了,说道:“你手上的伤不能干重活。”
乔瑞像是没听见一样,用力把床垫竖起来,拖到墙壁那边去。
赵一娴对他不听她的话,表示很生气,把医生开的药扔给他。“既然这么有劲,这药你自己提吧。”
第57章
巷子里迎面走来一个人,是童豫爸爸,他看见床垫没有挡在路中间了,心情大悦:“太好了,终于能清清爽爽走路了,床垫放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他指着已经被竖着放在墙壁的床垫,说:“这床垫大家看见了都不搬,心里都想着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走,谁爱搬谁搬。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乔瑞,你做得好。”
赵一娴在心里想,你还说人家,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吗?
乔瑞说:“举手之劳,巷子里老年人很多,一不小心摔倒了,可就不好了。”
童豫爸爸说:“是的。本来我想让童豫搬的,可是那家伙到现在还没下班,说是要多跑几趟,多赚点钱。最近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打了鸡血似的,天天一大早跑出去到晚上才回来。他妈心疼他,今天晚上给炖了高丽参乌鸡汤…”
“哎呀,不跟你们说了,家里高丽参正好没了,他妈让我去买高丽参。”童豫爸爸越过他们,向外面走去。
赵一娴回家的时候,赵子娟已经把菜做好了,看见她在厨房里找着保温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招呼着:“洗手,洗手,赶快洗手。”
“妈,我给隔壁送点饭,他手受伤了。”赵一娴往保温桶里夹菜。
“受伤了啊?”赵子娟看了一眼保温桶,里面都是素菜,这怎么吃?她又往里面夹了几块排骨。
赵一娴盖上盖子,说道:“排骨就这几块,我们都还不够吃呢,给他干什么。”
“人家好歹是个病人,吃点肉补补。”
“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手受伤而已。”
赵一娴带着保温桶去乔瑞家的时候,乔瑞正在艰难地洗头,他的一只手不能碰到水,只有另一只手可以活动。
他正在用一只手将起泡瓶里的洗发水抹在头皮上,然后轻轻用指腹揉搓头皮。
赵一娴站在卫生间门口,笑道:“洗个头像养朵花一样,至于吗?随便搓搓完事。”
乔瑞开始分享他的护发心得:“洗头的时候不要用指甲揉搓头皮,要用指腹慢慢揉搓,这样才不会伤头皮…”
“那么细致干嘛,又不是给婴儿洗头。”赵一娴把保温桶放在餐桌上,大声喊,“看你手不方便做饭,给你送饭来了,吃完饭把保温桶放我家门口,发信息告诉我一声。”
“呀…”
浴室里面传来乔瑞的喊声,赵一娴抬出去的脚收了回去,返回卫生间门口去看,乔瑞头上的泡沫滑进眼睛里了。
赵一娴喊道:“用清水洗一下眼睛,不然会发炎的。”
乔瑞笨拙地用一只手掌沾水起来泼进眼睛里,过了一会,用毛巾擦干,才敢睁开眼睛,往镜子一看,眼睛红红的。
“你手不方便,要想洗头就去理发店吧。”见乔瑞没事,赵一娴准备离开。
“今天灰尘大,头发裸露在外面,回家先洗个头比较舒服。”乔瑞擦了擦头发,抹上护发啫喱,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你先别急着走,我有事和你商量。”
“要说什么,明天再说吧,我也挺累的了,我要赶紧回家吃饭冲凉睡觉了。”赵一娴懒得跟他废话。
“关于周六…”
赵一娴看了眼时间,说道:“今天是周四,这事还在后天,明天说。”
“你不急了啊?”
“急也没用啊,能解决什么事情?我们依然要照常生活,该吃饭该睡觉。之前我是挺急的,看着因为那帖子,客流量一天一天少,邻里之间看我的眼神也不一样了,一些闲言碎语钻入我耳朵里。因为这些事,我着急焦虑得吃不下饭,但仔细一想,我干什么要做这种伤害自己的事。”赵一娴说,“乔瑞你也放宽心吧,不要折磨自己,罪恶之人还没找到,我们这些受害者就先倒下了,那多可怜啊。”
她接着说:“都说正义可能会迟到,但不会缺席。也许属于我们的正义在来的路上,所以我们要撑住,到那时候,真相大白,我们还要庆祝一番呢。”
“好,那我开始吃饭。”乔瑞掀开保温桶盖子,“这么丰盛呀。”
“你这餐是我妈请的。膳食纤维,维生素,蛋白质都有,符合你的健身餐要求了吧?知道你不吃米饭,所以没盛饭。”赵一娴提醒道,“如果你今天晚上要洗澡的话,建议你用保鲜膜把包扎的地方缠上。”
“好,那我就试试你的方法。”
她们快吃完了,才见赵一娴回来。孙辛迪吃完最后一口饭,还没吞下去,就坐在沙发上打开蛋糕盒子,一个大约四寸的巧克力蛋糕。
赵子娟从厨房里端出一盅鸡汤,是一整只鸡炖的,只有那么几口。赵子娟说:“全是营养,赶快喝下去,专门给你留的。”
“妈,用这种小盅炖的真的太腥,下次你还是用砂锅煲汤好点…”赵一娴闭着眼不情不愿地一口喝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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