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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子卫感受到教练目光中蕴含的压力，不甘地低下了头。
“季子卫，联防中的每一个位置都不可或缺，你的想法不可取。起来，继续。”
季子卫嘴角抽动了下，似是忍耐到了极限，再仰头时，眼眶已隐隐发红：“教练，我不服。联防的确是大家一起进行的，但凡事总有主次吧？楚粤上场打成什么样了，他丢下一个烂摊子给我们，让大家觉得我们后半场打得像屎，他倒完美隐形了，连您也——”
赵厚连忙去拽季子卫：“子卫，别说了！”
“怎么？”季子卫大力甩开赵厚，吼道：“我们能接受批评，他楚粤就说不得吗？！他楚粤那么易碎，那别出来打球啊？！回家去当他的少爷啊？！”
气氛一时僵硬，季子卫的话让大家无言以对。
确实，对阵二十三的那场楚粤失误最多，也是唯一一个因为体力耗尽下场的，可见二十三对他的克制策略有多成功，根本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了。
大家心里都有怨气，只是教练不提，别人也不敢置喙而已。
楚粤擦了擦掌心，伸手去拉季子卫，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子卫，是我的问题，别生气了，我——”
“要你假好心！”季子卫狠狠瞪了楚粤一眼，正式比赛就在下周三，今天他们还打得乱七八糟，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和恶意，让这个年轻男孩彻底口不择言：“不是你把周雨寒挤兑跑了，我们能输那么惨？！”
曾钱趁机建议：“教练，要不咱让周雨寒回来吧！”
秦教练双手抱胸，吹响哨子，没有言语。
林小小热闹看得正起劲，忽然听到篮球馆的角落中传出一道很小很小的女声——
“内哄了哎……”还唯恐天下不乱，“打起来！打起来！”
林小小眯眼，看到一团小小的黑影，穿的是精英统一发放的羽绒服，大大的帽子和口罩遮住了整张脸，手里拿着个本本，正奋笔疾书记录着什么。
林小小悄无声息走到她身后，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写了精英球员的个人信息和今天的训练内容。
她蹲下，拍拍女孩的肩膀，八卦道：“你是楚粤的球迷？”
女孩记的大部分都和楚粤有关，楚粤长得帅，球技好，陈茜说他有挺多小迷妹会翘掉下午自习来偷看楚粤训练的。
“嗯……嗯嗯！”女孩被吓了一跳，紧张地合上本子，胡乱敷衍了几句后离开了。
林小小瞬间明白了，这人身在曹营心在汉，是为二十三刺探军情的细作。
她穿上外套，端着保温杯路过秦教练身侧，秦教练伸手，拦住了她。
“林同学，等我下。”
林小小乖乖站好。
秦教练带林小小到球馆门口，交给她几张纸和一包细长条的东西。
“帮我把这个交给周雨寒，让他研究透了，晚上找我。这是藏传膏药，给他用在小腿上，他右腿拉伤过，天冷的时候容易痉挛，多按摩按摩，对他恢复有帮助。”
林小小懵了，指了指自己。
秦教练心照不宣地颔首。
尽管秦教练没说啥，可那意思很明显，就是让林小小给他贴膏药按摩。
哈？
她和周雨寒很熟吗，为什么要把这种差事给她？
林小小一头雾水地回了教室，把东西拍在周雨寒桌上，上下扫了周雨寒一遍，还是搞不懂秦教练从哪瞧出来他俩关系好的。
周雨寒拿起纸看了看，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问：“谁给你的？”
“秦老师。”林小小坐下，瞅着那张纸，“这是什么呀？”
篮球场上画了几个小点点，每个旁边都标了数字，数字与数字之间又牵了几根线，乱乱的，她看不明白。
“防守图。”周雨寒目光落至膏药上，蓝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小小忙解释：“这个也是秦老师的，他让你贴上，多按摩小腿。”
周雨寒猛地抬起眼，定定看了她一会，而后抿唇，将膏药收到抽屉里。
动静有点大，似乎带了脾气。
林小小茫然极了。
他发什么火？
有人招惹他吗？
莫名其妙的男人。
第16章 你个老六
周雨寒又开始背书了，嗓音很低，时不时停顿，卡上一下，目光从她身上一划而过，再继续。
就差把不满写脸上了。
林小小听得头疼：“周雨寒，吃饭不？”
周雨寒换了口气，仍在背，没搭理她。
肚子咕噜噜叫了一声，她起身：“那我自己去了。”
陈茜今天可能加训了，她没饭搭子了，金虎倒是邀请她一起，可金虎和释绍林、小子他们都是男生，林小小见过他们吃食堂，十五六的男孩的嘴啊，说是龙卷风登陆都不为过，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怪就怪体育班的女孩太少了，一个班六十个人，居然只有七个女生，大部分都是田径队的，仅林小小是武术生。
她拿上饭卡，穿上羽绒服，慢吞吞挪到门口，然后回头，可怜兮兮盯着不动如山的周雨寒。
用眼神说：雨寒哥哥，来不？
周雨寒好像翻了个白眼，不确定，这人瞳色太浅，翻白眼都好看。
“走吧。”
终究是来晚了，好饭好菜早没了，林小小挑挑拣拣，打了点看起来不那么变态的，周雨寒应该不怎么挑食，什么便宜买什么，两人对面而坐，一个高大，如深沉的青山，一个矮胖，像刚爬上岸的小水母。
周雨寒和女生吃饭这事原本就挺炸裂了，对象还是林小小，同学们纷纷侧目，交头接耳，讨论着林小小。
“她好矮啊，小学生似的，跳级上来的吧？”
“呃，你没听说吗？这家伙昨天在篮球馆暴打了东北虎，要不是林老师从中调停，东北虎可能就废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林小小真的会谢。
周雨寒淡定吃着黑暗料理，四个菜全部清汤寡水，一点油星没有，他的神色很浅，仿佛进食只是为了维持身体需要，林小小看了心酸，从自己盘子里挑出几块肉，放到他那边。
周雨寒抬眸：“干什么。”
周雨寒的自尊心有多强，林小小在开学前就见识到了，于是撒了个善意的小谎：“我不喜欢吃肉，你把你的青菜给我一些吧。”
周雨寒想了想，女孩子好像是没男生爱吃油腻的，他将筷子倒过来，夹给一点青菜。
林小小愣了下：“你好干净……我刚才，没有用筷子那边。”
周雨寒会不会嫌她脏呀……
周雨寒撇开眼：“没关系。”
“哦。”林小小傻笑。
很神奇的，今天的绿叶菜，她不觉得难以下咽。
然而这一幕落在同学们眼中，就是小情侣互相喂食，甜蜜对视。
他们交换了眼神后，不约而同地掏出手机，对着两人咔咔一顿拍，发到了各自的情报群中。
不少人闻讯赶到食堂，想要亲眼见证混血男神下圣坛，不过，那时的周雨寒和林小小早回教室了。
要说一个孩子学习不好，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最起码在林小小身上，就是压根不学一点。
她宁愿在晚自习上发呆、睡觉，也不肯翻开课本看看。
如果她知道今天分给周雨寒的那几块肉，会让周雨寒从此盯上她的学习，那么林小小发誓，她绝对不要那么干。
晚自习铃响前，周雨寒把一个笔记本放在了她桌上。
他蹲下，又拿来林小小几乎崭新的数学书，翻到某一页：“今天的作业解析在本子上，你先抄一遍，下课给我。”
林小小捧起笔记本，圆眼一弯，甜甜笑道：“谢谢雨寒哥哥！”
嗯嗯！叫雨寒哥哥果然有用呢，都把作业借她抄了！
感谢那位做好事不留名的舍友大人！
周雨寒古怪地看了看她：“我去秦教练那了，你……加油吧。”
他说完便走了。
林小小兴奋地打开他的笔记本，捏起笔，从头开始抄。
但她很快发现不对。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往下看了几道题。
不是。
谁家好人的作业过程那么完善，单单不写最后几步的！！！
有没有诚意的？她都喊他雨寒哥哥了！
林小小气个半死，却没办法，只能静下心认真分析他的笔记。她第一次上自习这么忙，一会翻课本里的内容，一会又返过去看他的思路，累得满脑门汗。
周雨寒回来时，林小小已经趴在桌子上，生无可恋了。
那短短四十分钟带给她的伤害，她恐怕要用余生去治愈。
她有气无力，抬起手，颤颤巍巍指着他：“周雨寒……你个……老六……”
周雨寒抿唇笑着，眉眼柔和，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小朋友，他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下周三我比赛，记得来看。”
林小小立马坐起来：“教练让你上啦？”
周雨寒点头，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林小小忽然想起了角落里那个陌生女孩，急忙追过去，压低了嗓门说：“我觉得咱们学校出奸细了，我下午看到一个女生在记你们的数据和战术，我一和她聊，她就慌里慌张逃了。”
“也许是二十三的。”周雨寒取出课本，不是很在意。
林小小一脸不认同：“这相当于来咱们门派偷武林秘籍了，你能忍？”
周雨寒被她的说法逗笑，忍不住摸了摸她那装满奇思妙想的小脑袋瓜。
这动作太过流畅自然，直到大手搓得她开始闪躲，周雨寒才猛然僵住。
……他在干什么？
他看向自己那只手，不自觉凝眉。
林小小捂着发顶小声埋怨：“谁让你摸的……会长不高的。”
她气鼓鼓跑了。
周雨寒久久没能回神，半晌才抬起头，望向她的背影。
和周围人高马大的体育生相比，她小小一团，后脑勺浑圆，周雨寒无意识揉了揉自己的指腹，那种触感，毛茸茸又温热的，如同抚摸一只可爱的猫咪，他……并不讨厌。
最后一节自习，周雨寒难得没学习，一直在观察林小小。
她先是偷看了会漫画，然后神色猥琐地和陈茜讨论了什么，两只激动地握住了彼此的手，用力摇晃，像总算找到了自己失散已久的同志，陈茜也抽出一本，郑重地按入林小小的掌心。
那场面，仿佛两朝皇帝在交换国玺。
可那分明就是一本不正经的漫画。
周雨寒压低了眉毛，略微歪头，神情困惑。
这小孩完全不学习的吗？
放学了，同学们陆续起身，收拾文具，准备离开。
林小小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累死我了。”
正在整理课本的周雨寒突然停下，不明白她干什么了就累死她了？
林小小可不这么认为。
她以前那个学校是没有晚自习的，下午五点半就能回家了，但是精英方方面面的管理都非常严格，她当然觉得不舒服。
她说：“周雨寒，练球去呀？”
周雨寒淡淡应：“嗯。”
就这样，林小小又熬了两天，终于等到周五。
这天她一听到铃声便背起书包，留给周雨寒一句“今天不和你练球了，拜拜”就没影了。
她跑到校门口，焦急地张望着林老爹的身影。
每当放学时分，学校这条街的私家车总是很多，林小小努力在一群黑车中辨别，忽然眼前一亮，蹦着高挥了挥手。
霸道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先探出来的是一双黑色皮鞋，质感优越的棉袜包裹着他劲瘦的足踝，而后是两条长腿，烟灰色西裤将他的腰身勾得极为禁欲，既不过分瘦削，也不缺乏力量感，但最绝的，还属那两块穿着羊毛衫都不影响观赏性的胸肌。
林小小呆呆看着那个人越靠越近，听着身后女生对他的议论，那些或明或暗的光倾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照得虚实难辨，林小小惶然低头，感觉不真实。
怎么会是哥哥呢？
他以前一年才回来两趟。
林月明俯身，笑盈盈地望着她：“乖宝？”
她沉默了下，问：“爸爸呢？”
“超市买菜，我们在下个路口接上他。”林月明接过她的书包，意外地张了张嘴，“挺沉，拿作业了？”
……那可不的。
周雨寒现在查她作业很紧，一天不写都不行。
她跟着林月明上了车，却避开了他想牵住她的手。
说不上为什么，她其实已经接受了不能转回原校的现实了，但她还是心存芥蒂，特别，是对林月明。
路上堵车，前车的刹车灯一直亮着，林小小恹恹地缩在角落里，林月明通过后视镜看她，她知道，也清楚哥哥在等她开口，可她始终没有同他对视。
林月明无奈地转过头：“怎么不回我微信？”
“……没用手机。”
林月明似乎叹了一声，很轻，很轻：“我看到你在群里说话了。”
她立刻闭紧嘴巴，再不肯讲一个字了。
到武馆时已是深夜十二点，林大勇亲自下厨，炒了几个重油重辣的菜，他捏着林小小的脸颊肉，心疼道：“哎哟……瘦了，吃，多吃点，娃娃胖胖的才可爱。”
面对美食，林小小还是很高兴的，她刻意忽略掉给她夹菜的林月明，呼噜噜吃完，快速回了卧室。
紧缩的心脏这一刻松弛，却没来由的，更加酸胀失落。
林小小赶紧钻进被窝，希望自己快点睡着。她不喜欢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
林月明换了睡衣，抱起枕头被子，对林大勇说：“爸，我今天去陪乖宝。”
林大勇丝毫不觉得儿子闺女这么大年纪了还睡在一个房间有什么不合适，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说你，一听她哭了就大老远赶回来，也不知道图啥，人家都不搭理你。着急了吧？上火了吧？该。”
林月明脚步微顿，打开了门，迎着洒过来的月色，他又在叹息。
“她以后会懂我。”
会懂的，他为她做出的选择，他希望他的宝贝永远在他羽翼下无忧无虑的那份渴望。
林老爹不愧是过来人，一针见血道：“你这就是保护欲过度，她现在还小，等她长大了、有男朋友了，我看你怎么发疯。”
第17章 这不干净
武馆立于山巅, 面积却并不小，主体是一座庞大的两层建筑，一楼为生活区, 二楼是弟子们的寮舍, 古色古香的长廊并列着一排木门，木门外放着的却是弟子们穿脏的布鞋。
到底有些年头了，有的地板裂开了，即便林大勇每年都花大价钱来维护这栋古楼, 脚踩上去时还是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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