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善宁心里咯噔一下,好个姜云铮,不是说好两人互相保密吗,他怎么就告诉爹娘了。
她咬了咬牙,杏眸圆睁怒瞪姜云铮,后者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看向她。
姜夫人起身朝她走来,摸了摸她冰凉的手,忧心忡忡:“宁宁,你跟阿娘说实话,最近是不是去找七皇子了?”
第14章 撑腰
姜善宁掌心渗出了些薄汗,事已至此,她只能实话实说:“阿娘,阿爹,我是去找了七皇子。”
“全赖大哥,七皇子来的那日,谁叫大哥上前奚落了七皇子,我这不是心里不安,就想着去看看七皇子的。”
姜善宁起先有些慌乱,定了定心神后她话锋一转,揽住姜夫人的胳膊,亲昵的朝她撒娇。
“我去的时候七皇子孤零零躺在地上,满身是血,身上发着热,若不是那日我恰好前去,他肯定要丧命于此了。届时阿爹如何跟陛下交代。”
“阿娘,这一来二去的,我发现七皇子并不如传言中的那样,反倒可怜得紧,他今日还帮了大哥将银钱要回来了呢。”
为了让爹娘允许自己跟萧逐的往来,姜善宁隐去了初次见到萧逐时的惊恐,说了好多她见到萧逐时怎么怎么可怜。
“我知道阿爹在朝中从不参与党派之争,可咱们鄞城在边关,天高皇帝远的,陛下也无从得知。”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那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当朝七皇子。日后若是继位,想起来他曾在鄞城被咱们侯府冷落,万一报复侯府怎么办。”
姜善宁揽着姜夫人的胳膊,踱步来到圆桌前,她拉开木椅让阿娘坐下,站在爹娘中间左说一句右说一句。
“我的好宁宁啊,那七皇子当真如你说的这般凄惨又心地善良?”姜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得到姜善宁的肯定回答,她不由感慨,“是个苦命的孩子啊。”
阿娘的这番话听起来已是有所松动,姜善宁看向姜从,眼含期待。
姜从沉吟了片刻,鹰眸犀利,说的模棱两可:“此事先放放,宁宁,你方才说七皇子帮你大哥将银钱要回来了,是怎么回事?”
闻言,姜云铮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子险些拿不稳,他连忙给姜善宁挤眉弄眼,然而姜善宁看也不看,逮着机会向姜从告状。
“阿爹,前几日大哥不知道跟宋三搞了什么勾当,今日分赃的时候银钱才被旁人给抢了。”
“什么勾当,什么分赃。”姜云铮嚷嚷道:“小妹你不了解我们的事情别跟爹娘胡说。”
姜从轻飘飘剐了他一眼,姜云铮越说声音越小,坐立难安。
“自己做出来的事情,怪你妹妹做什么?”
“我哪里怪小妹了?”姜云铮觉得冤枉,匆匆解释了一番他和宋三一起做的事情。
不过就是在一个小贩手里淘到了些古玩,再转手卖出去。他们想找那人再买一些时,银钱便被他们偷了。
姜从呷了口清茶,淡淡道:“我看你一天就是游手好闲,过两日我回军营的时候,你也跟我一起。”
姜云铮顿时觉得晴天霹雳,“这没必要吧,阿爹,咱们侯府已经有您这么一位驰骋疆场的大将军了,也不缺我一个不是。”
开什么玩笑,他走狗斗鸡惯了,让他去军营,那不得活脱脱掉一层皮。
往日姜夫人心疼他护着他,姜从没法子,只能作罢。但眼看着姜云铮将要及冠,不能再任由他这么堕落下去了。
姜从这次铁了心的要带姜云铮去军中历练,姜夫人纵然不忍,为了孩子的未来,并未劝阻。
姜云铮傻眼了,他本想着揭露姜善宁这几日骗了爹娘的事情,没想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还将自己搭上了。
他目光一转,姜善宁站在爹娘中间耸了耸肩,朝他得意的笑,姜云铮朝她呲了呲牙。
等他从军营里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
爹娘知道此事后,姜善宁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不必每日提心吊胆,出门时也光明正大的带了许多东西。
她走在雪道上,仔细回想昨夜爹娘的话,姜从对此事不支持也不反对,对他来说,闺女开心最重要。
就算出了什么事,他也能够摆平。
至于姜夫人,则是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宁宁,七皇子毕竟是皇室中人,你与他相处时切记不可乱了分寸。”
姜善宁低着头,她心中自是有考量的,只是现在不便跟爹娘言明罢了。
菘蓝抱着一个包袱跟在她身旁,看出她心不在焉:“姑娘,侯爷和夫人已经允许您去看望七皇子了,您怎么还是不开心?”
“没什么,只是想到殿下这样沉闷的性子,该如何让他轻松一些呢。”姜善宁摸了摸下巴,惆怅道。
菘蓝闷闷不乐:“姑娘在侯府受尽宠爱,为何总要去寻七皇子,我见他对您总是冷冰冰的。”她都为自家姑娘觉得委屈。
姜善宁哭笑不得,萧逐自小在宫城里如履薄冰,养成这一副淡漠的性子也是情有可原。
宫城中哪有亲缘可言,萧逐出生那日正逢不详的天象,皇帝视他如丧星,宫里的人见风使舵,对他百般欺辱。
更有甚者,想要杀了他在陛下面前邀功。萧逐能够活到今日,着实是不容易。
姜善宁迟疑了一会儿,想不出该怎么说,只能这样应付道:“菘蓝,放心吧,我自己心里有数。”
菘蓝扁了扁嘴,自家姑娘一向有主见,她吩咐什么自己便做什么就好了,这样想着,菘蓝便将心放回肚子里了。
说话间不觉就走到了,姜善宁拍了拍脸颊,扬起她一贯的笑脸,正欲推门进去时,她听到里面传来几道尖锐的说话声。
“我们哥俩能看上你的东西是你的福分,还不快快将这些搬到隔壁院子里去,省的被侯府那姑娘看到了。”
“瞧他一脸阴郁样,多看一眼都是晦气。”
姜善宁拧紧眉头,一把推门而入,白茫茫的院子中,萧逐穿着单衣站在槐树下,微微低着头,遮住他的眼帘。
而他身前,孙冯和王净两人弯着腰正在收拾地上的东西,她带来的那件黑色大氅此时就披在孙冯身上。
萧逐听到开门声,缓缓抬眼望过来,冷白的脸上一片薄红,耳垂上隐约覆着一层白霜,一看便是在冰天雪地中站了许久。
见到姜善宁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不知所措。
姜善宁瞬间气血上涌,迈着大步走过去,喝道:“你们在做什么!”
孙冯和王净身子一抖,弯着腰回头望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将手里的东西欲盖弥彰的藏在身后,赔着笑道:“姜姑娘,您来了啊,那您跟殿下聊,小的们就不在这碍事了。”
“我问你们在做什么,身后的东西是什么?”姜善宁径直走到他们和萧逐的中间,看了一眼萧逐,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人护在自己身后。
孙冯和王净对视一眼,碍于姜善宁的身份,气焰倏地消失,完全没有方才的跋扈嚣张。
姜善宁上前扯过一人身后的布袋,哗啦啦掉下来许多小玩意和吃食糕点,她仔细一看,都是她给萧逐带的东西。
“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主子的东西也敢拿。”姜善宁火气上来,这两人虽说是州牧派来的,但一直好吃懒做,平日里萧逐一直都吃不上饭。
今日这两人竟然连她送给萧逐的东西都敢拿,不给他们一些教训,日后定然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姜善宁蹙起眉,清脆的声音在庭院中回响,“菘蓝,将这些东西拿到殿下的屋子里去。”
萧逐低头瞧了一眼,她温热的手掌扣在自己的手腕上,细嫩的小手和他骨节分明的大掌形成对比。
再看向身前这个姑娘,圆圆的发髻上嵌着几枚梅花簪,一半头发披散在肩头。
风吹来,她的乌发扬起,一股淡淡的清香蔓在清冷的空气中,萧逐长睫微动,目光复又落在手腕上。
原来被人保护的滋味是这样的。
坚实的胸腔里仿佛软了一块,一种不明不白的情绪自他胸腔中蔓延。
孙冯两人灰溜溜的站在原地,任由菘蓝将他们手里的东西拿走,正想转身走的时候,姜善宁可不让他们如愿。
“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她拉着萧逐到自己身侧,“你们两,身为州牧拨给殿下的下人,方才欺辱了殿下,别以为我没有听见。向他道歉。”
两人未动。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了是吗?若是不道歉,今日你们出了这院门,我便叫你们夹着尾巴回州牧府。”
姜善宁鲜少有这般强势的时候,她对下人一向是很宽容的。实在今日气的狠了,她一推门进来就看见萧逐被他们欺负,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她近些时日好好对待的萧逐,竟被他们如此看不起。
萧逐在宫城中本就受过许多屈辱,来了鄞城,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还被人如此欺负,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孙冯王净咬了咬牙,对视一眼,不甘不愿的向萧逐道了歉,转身离开之际,又被姜善宁叫住。
“你们二人以后不要再殿下身边伺候了,我给你们面子,尽快自行回州牧府吧。”
两人脚步一顿,但是都明白此时并不是争辩的好时候,只能先行离开。
日头倒是挺大,但依旧吹不开雪中的寒意。
暖暖的日头罩在姜善宁身上,她回过头,弯了弯唇:“殿下,以后便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
日头的光晕闪了闪,晃在萧逐眼底,他喉结滚了滚,无声与她对视。
第15章 日常
雪霁风停,灿烂的日头为她渡上一层柔软的光。
姜善宁拎着手里的黑色大氅,是方才从孙冯身上剥下来的。她松开萧逐的手腕,抖了抖大氅,踮起脚披在萧逐身上。
萧逐身量颇高,姜善宁够得费劲,脚下的雪地湿滑,她踮起脚后身形晃了晃。
下一刻,腰侧覆上一只大掌,稳住了她的身子。
掌心一触即离,旋即萧逐微微屈膝,以便她为自己披上大氅。
姜善宁怔了一瞬,她还是第一次和旁的男子有这般紧密的接触,面颊上不由有些燥热,腰间被萧逐触碰过的地方隐隐发麻。
她很快反应过来,细长手指慌乱的给他系大氅前的束带,但是越急越系不好,萧逐轻笑一声,“二姑娘,我自己来吧。”
闻言,姜善宁松开了手,眼皮微抬,看到萧逐三两下系好了大氅束带。
她左顾右盼的转了话茬,说回适才的事情:“殿下,你是主子,他们这般欺负你,你怎么也不反抗啊?”
萧逐嗓音沉哑:“以前在宫里时,若是反抗,只会被欺负得更惨。”
他一早就知道这两人不安好心。初来鄞城之时,他的处境微妙,那时他并不知道姜善宁的目的,索性留着那两人作为牵制。
后来他是想以此来试探姜善宁对他的态度。
随着姜善宁送给他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们也终于坐不住。今日来搜刮姜善宁带给他的东西时,他看了眼天色,想着姜善宁不久便回来,是以才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欺负。
这些时日相处,他大抵摸清了姜善宁的性子,正如她的名字一般,生性善良,接近他应当也是觉得他可怜。
这不,见到有人欺负他,她果然将他护在身后。
萧逐全然不觉得自己卑鄙,对他来讲,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既然想一直和她这样下去,就算是利用姜善宁的怜悯心又如何。
只是可惜了这件大氅,他得好好洗洗了。
萧逐坦然说起在宫里的往事,这般平静,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姜善宁听得心都揪在一起,她自小在侯府里千娇百宠长大,就算前世被囚在东宫,也未曾受过这样的虐待,当即拽了拽他的袖摆,轻声道:
“殿下,你放心,以后在鄞城有我和兄长护着你,必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的。”
萧逐唇角露出笑意:“一言为定。”
一切都在朝着他心中想着的那般发展,可是不知为何,萧逐总觉得胸腔中弥漫着一股沉闷。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言为定。我姜善宁说到做到。”为了侯府的日后,也是为了面前的这个少年郎不再被人所欺,姜善宁郑重承诺。
“对了殿下,我今日带了书本和课业,我们快进屋吧。”
菘蓝将屋里的东西收拾好,姜善宁和萧逐一同进屋,屋里烧着银丝炭,一进来身上暖和了许多。
姜善宁拿了许多糕点放在书案边上,码得整整齐齐,每当读书习字时,她总是习惯嘴里吃点东西。
萧逐见怪不怪,他朝书案走去,看着姜善宁趴在案边,翻开书页前先是往自己嘴里塞了几块糕点,他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
姜善宁昨日整理书本的时候,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前世的这段时间夫子教的内容。
她本就学得不算扎实,再加上前世回京后许久没有碰过课业,姜善宁正愁年后去学堂该怎么办,正巧最近能和萧逐一同温习,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殿下,夫子讲完了诗经中的风,”姜善宁打开诗经,大致翻了翻,“就是这些。年后开课夫子得抽查每个人背诵其中一篇。”
“还得挑选其中一篇诗歌写一张自己的见解。”一提起学业姜善宁就头大,她至今将这些都没有背全,更别提要写自己的见解了。
她给萧逐说了一番学堂里的情况,萧逐心里有了数,他问道:“二姑娘你背了多少了?”
姜善宁有些不好意思,说得模糊不清:“没多少。”
萧逐没再追问,规划着:“那从今日开始,我们一起背吧,每日三篇。”
“三篇?”姜善宁咬了咬下唇,神色纠结,要她一天背一篇也就罢了,三篇是不是实在有些多了。
见她没说话,萧逐淡淡看过来,姜善宁连忙摆了摆手:“没问题,三篇就三篇!殿下可以的,我也一定可以。”
萧逐抿了抿唇,淡声解释:“方才翻了一下书,这些诗篇差不多一百六十篇,每日三篇,年后去学堂前应该能够背完。”
姜善宁点了点头,她想着萧逐从小在宫里应当没学过什么,背书时应当会有许多不认识的字,于是一直抱着书卷等萧逐来问她,但却眼看着萧逐翻了一页又一页。
她看了萧逐好几眼,后者不由抬起眼:“二姑娘,可是有话要说?”
“殿下,书上的字,你都认得全吗?”姜善宁怕萧逐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问自己,主动问道。
“认得的。”萧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并未有所遮掩:“深宫里无所事事,我便找了旧书自己认字,久而久之,识得一些字。”
“原来是这样。”姜善宁眨了眨眼,“殿下识得字就好,若是有不认识的,殿下问我就好。”
两人各自背书,然而背了没有一刻钟,姜善宁偷偷看了一眼萧逐,趁他没注意,伸手摸了片果脯塞进嘴里,又将书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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