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打寒颤,好笑地瑟缩道:“有点冷。”
庄在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云嘉肩头,替她拢一拢两侧的衣襟。
云嘉感受到衣服上属于他的温度,还有属于他的气息,低垂了眼睫。
“那你不冷吗?”
他摇头:“不冷。”
云嘉觉得这个人实在到没趣,教他:“你应该说你冷,这样我就会心疼你,”
“不用。”他脸上还是那种不解风情的温淡样子,动作却很突然,像是为了证明这个“不用”,握住了云嘉的一只手,叫她切实感受自己的体温,他没有逞强说谎。
“我一点都不冷,外套本来就是为你穿的,怕你会冷,我却没有衣服给你。”
云嘉低头看自己被他握住的手。
他的手很大,完完全全将自己的五根手指都包裹在内,绵绵不绝的温度自他的掌心传到她的皮肤上,心脏也仿佛被一只手柔软温热地包裹住。
“那我要是还冷呢?”
庄在没有说话,松开手,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云嘉愣了一下,只感受到抱她的人,低下头,侧脸贴到她脖颈间,亲昵的体温交汇,有一丝异样的小花火从心底呲呲冒起,叫人无由来地眷恋。
仿佛这样的相拥,她期待很久了。
毫无征兆的,他低声说:“对不起。”
云嘉却知道他在为什么而道歉,但她今天能告诉他这个故事,就说明自己已经决定不再介怀。
“你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啊,笨蛋,现在不是说这句话的时候!”
云嘉没期待他说出什么惊心动魄的甜言蜜语,但也实在没想到,他会这样我行我素,完全不管她拨乱反正的提示。
“我想告诉你,那时候我不是因为不需要你的好意才推开你,我需要你,很需要你。”
“那个宝石胸针你还喜欢吗?”
这下云嘉不止觉得他不解风情,还觉得他跑题有点严重,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喜欢。”
但什么叫还喜欢吗?云嘉正困惑。
庄在更跑题地问:“你知道人和物品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云嘉更加困惑,被他的节奏带乱,从他怀里分开一点距离,仰头看着他问:“是什么?”
“人和物品最大的区别,是人有属于自己的意志。”
云嘉不解其中的意思。
庄在又说起那枚宝石胸针,他如何得知那是她会喜欢的礼物,是他之前帮陈文青拿银婚礼物去巴黎那次,在云嘉的古董店里看到的其他同系列展品,店员说那是店主的心爱之物,还跟他介绍了店里许多物品漂洋过海的来历。
“那年去你的古董店,我就忽然想,如果我也是一件没有意志的物品就好了,是什么都可以,行李箱,戒指,书,瓶子,都可以,你需要我就把我买回去,需要使用的时候就使用,你不会因为要考虑我的意志但又不清楚,就不再选择我,从而远离我。你怎么会知道,我就像每一个等着被你买回家的物品一样,被你需要,就是我最强烈的意志。”
两人之间,久久无言。
云嘉心念浮动不已,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我现在需要你来爱我。”
他再次拥住云嘉,声音低而虔诚,微微哽咽:“我一直都爱你。”
如果把人的一生比作电影,戏份长或短的人通通列进片尾名单。
云嘉不仅是女主角。
她的名字,还应该出现在特别鸣谢这一栏。
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感谢你爱我,这是我这一生遇见的最好的事。
第55章 正在加载
早上出门前, 已经跟石骏打过电话,庄在跟石骏说的最后一句话,很不符合他一贯爱岗敬业的作风:“今天没事都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石骏早就察觉出这两天老板工作时的游离,虽然也没出纰漏, 但是他给庄在当助理这么久, 对于上司的行事风格再了解不过。
做事力求尽善尽美, 实干多于野心。
一件事做到九十分以足够赢得满堂喝彩,但是老板身上就是有种“不工作也没别的事做了,闲着也是闲着, 做到一百分吧”的随意, 这种不遗余力又不抢风头的行事风格,实在招人好评。
石骏心甘情愿跟着庄在,也是觉得能学到真本事。
自从接了馥兹,石骏眼见着老板的工作热情淡了下来, 事情做到及格, 就扔一边,不管他人口舌。
石骏心想, 老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甚至思考过也许老板悄然之间已经完成个人升级,next level了,攒口碑风评的时候兢兢业业是本命招, 现在打高端局也要学浑水摸鱼的新技能。
他心里多少有点崇拜庄在的。
就算哪天庄在摔跟头了, 他瞧见的第一反应也是鼓掌叫好, 这个跟头杂技耍得有水平!石骏一直觉得自己跟对了潜力股。
在老板已经说了今天没事不要给他打电话的情况下, 晚餐时间给老板去电, 也是一个不吐不快的意外。
石骏今天在日料店应酬, 刚好遇见馥兹常董的特助,就在隔壁, 对方喝多了,也不知道隔墙有耳,谈兴大发把庄在贬得一文不值,说庄在出身不好,在云众又没靠山,累到死不过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
“云松霖把馥兹交给他根本不是抬举,谁都知道那是明奖实罚,换云昭来接管馥兹,你看看谁敢为难?到底不是云家人,这就是一场云松霖给庄在的必输考验,等庄在撑不住了,回清港搬救兵,那他也就到这儿了,以后都别想着挑大梁,他没那个本事!”
石骏虽愤愤不平,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难听的话里也有几分道理。
又想到前两天庄在让他去查法国分部的资料,两者一联系,想是庄在已经料到自己的结局,在考虑后路了。
一个旁系都算不上的外姓人,一旦被外派去一个没什么开拓机会的老市场,业绩难做,三年五年,想平调回来都不是一件易事。
石骏自感老板如今腹背受敌,四面楚歌,凄怆不已,今晚又喝了不少酒,一通电话打过去,胡言乱语后,又真情实感表起忠心。
“……不管您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您。”
庄在最烦别人长篇大论又语无伦次,很不专业,听声音助理明显是喝多了,但庄在今天心情特别好,没有计较。
庄在站在餐厅窗边,时不时就要朝云嘉所在的位置看去。
她先是单手托腮,另一只手点着手机,像在回复消息,然后将手机放到一边,双手托腮,也朝他看过来,对他微微一笑,云嘉存在这儿的酒被服务生拿了过来,她晃着酒杯闻香。
他留意着,每一次与云嘉对视,都会不自禁露出一点浅笑。
所以没听懂石骏这段话的重点。
“我去哪儿?”
石骏道:“您不是打算去法国那边吗?”
“你怎么知道的?”
庄在有些惊讶,但也不多解释,云嘉并不会长久留在隆艺,这个中法合作项目只有八个月,庄在说,“那只是提前做一个打算。”
石骏言浅意深地领悟:“我知道,您都打算好了。”随后一改低迷地说:“庄总,我相信您!您不管去了哪儿都一定能东山再起!”
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塌了需要再起的庄在,皱了皱眉:“……你要不然回去早点睡吧。”
“对了,明早去公司把开会的资料准备好。”
电话那头的石骏呆滞:“您还要回来开会吗?”
“不然?”
“他们说,您去清港搬救兵了。”
“……早点睡吧。”
他的行程不是什么隐私,这个关口特意撇开工作来清港,一些嗅觉敏锐的老江湖自信满满臆测也很正常,只是这臆测还是过于保守。
他们以为他去见云松霖了。
实际上,他见了云松霖的女儿。
结束通话,庄在回到位置上,酒已经斟好,云嘉示意服务生可以上菜了。
两人举杯相碰,云嘉抿了一口酒,咽下后,放下高脚杯子问:“工作上有事?刚刚看你皱眉了。”
“不是。”庄在也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样子,“我助理,好像喝多了,说了点莫名其妙的话。”
云嘉笑起来:“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会给助理提供醉后安抚的好老板。”
这几年工作下来,庄在进步飞速,学到不少东西,却也有一些后遗症,就比如云松霖开会说某个侄子兴趣爱好实在广泛,意思就是说他对工作不上心。
明褒实贬,听话听音。
公事与私事之间,女朋友夸他是好老板,很可能是敲打他当男友失职,这才第一天,相当于入职首日就在上司面前摸鱼,上司说,你摸鱼很有水平。
庄在轻轻握住云嘉放在桌上的手:“对不起。”
云嘉微微瞠大一些眼睛,又低下去看被他拉住的手,有些不解。
“跟你吃饭还接别的电话,我下一次不这样了。”
毫无恋爱经验,不懂的事很多,自己拿放大镜看自己,动辄得咎。
他低声问:“跟我谈恋爱是不是很没意思?”
云嘉歪头,懵懂状:“啊?我们谈恋爱了?”
对面的庄在表情一滞。
倒是手没有松开,捏得更紧,好似怕她下一秒就挣脱去。
小把戏玩过瘾,云嘉向前倾身,眼眸灿烂,俏俏地盯着他笑:“你看,不是很有意思吗?”
心情大起大落,在云嘉靠近这一刻,庄在的心脏突突地朝外蹦了两下,手足无措的喜悦,让他看着云嘉,完全挪不开视线,甚至想过去亲一下她的脸。
怎么会这么可爱?
无需遮掩的恋慕,像此时落在云嘉脸上的明亮灯光一样,在他心里无所遁形。
他发着愣。
下一秒,云嘉挠了一下他的手心,问他:“酒还可以吗?”
庄在刚刚喝了,但注意力并不在酒上,此时看了一眼,罗曼尼康帝,只应和答道:“可以。”
“这酒是邵开彬送我的,那次吃完饭就寄存在这里。”云嘉晃晃酒杯,又品一口,“当时喝觉得很一般,今天喝,忽然觉得贵有贵的道理。”
酒一样,人不一样,所以品出来的酒味才不同。
这是云嘉的言外之意。
但庄在听了,却顾不上细品其中的甜蜜,只觉得自己选择不当,居然和邵开彬选了同一家餐厅。
进门时,云嘉说她在这里有存酒,他还以为自己跟云嘉有些默契,没想到是和那位邵三公子的默契。
今天事发突然来不及准备,清港太小,有名的西餐厅就那几家。
云嘉见庄在脸上有些神情变动,却欲言又止,当他是想问自己和邵开彬的事。
“吃过几次饭,不过我感觉很无聊,没什么继续的必要,已经跟他说开了。”
庄在问:“怎么无聊?”
云嘉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我们吃饭的时候就只是吃饭,他都没有表演胸口碎大石或者是徒手抛火球给我看,这种没有才艺的男人,我就会觉得很无聊。”
服务员来上菜,放下盘子都忍不住笑,离开的步伐很迅疾,像是怕在客人面前失态会被扣钱。
庄在知道她在开玩笑,却还是扬起唇配合:“我也不会。”
柔光里,云嘉低头切羊肋,小小的雀跃在唇角以弯弯的弧绽放,她继续一本正经道:“没关系,我只是对外面的男人要求严格。”
话像没说完。
但也不再说了,等听的人自己领悟。
餐后,庄在喝了酒不能开车送云嘉回家,云嘉打了家中司机的电话,叫人来接,等车还要一会儿,两人选择在附近散散步。
夜间降温,庄在的外套便又穿到云嘉身上。
避让行人时,两人的手碰到一起,谁都没有主动缩回去,于是很自然地手指相交握,庄在的拇指在她微凉的手背摩挲了两下,像是要渡一些自己体温给她。
走到静处,身边的人忽然出声。
“你对我也可以要求严格一点。”
云嘉脚步加快走到他前面,转过身,退着走,与他面对面,手心相连,微风将她的发丝末梢都吹得灵动。
“胸口碎大石还是徒手抛火球?”
庄在跟着她,放慢步伐,略沉默后,问道:“没有第三个选项?”
本来就是玩笑话,临时再想第三个项目有点困难,云嘉还是那副图好玩的嬉闹样子,对庄在说:“你自己想啊,只要是那种惊心动魄的,对你来说很难完成的,就可以,项目不限,主打挑战。”
庄在走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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