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知许长到这么大第一次当着亲戚的面反驳温母的话,她知道这会让温母很下不来台,可她也受够了这种被强制安排人生的生活。
父母总是以“我都是为你好”作为借口,可殊不知他们所认为的好,并不是孩子真正需要的好。
温知许沉默地往外走,之后将会有怎样的腥风血雨她已经不想去考虑,事关婚姻大事,即便她自己能接受母亲的安排,她也不想将许忱卷入其中,这是一辈子的事,许忱不需要为了她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出了单元楼,温知许停下脚步,她松开拉着许忱的手,回身替母亲向许忱道歉:“对不起,我妈这个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随心所欲,丝毫不顾及他人的想法,结婚这事不是儿戏,我不会让她随意安排的。”
“我没事。”许忱稍稍俯身,看着温知许愁容的脸,“你还好吗?”
风吹乱了披散在肩头的头发,温知许轻轻眯起眼,闻言淡淡地笑了下,“没关系,我都习惯了。”
习惯这种事可不是什么好事,想起温母说话的态度和方式,许忱询问温知许:“你妈妈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想起刚才那荒诞的一幕,温知许轻扯唇角,笑容苦涩,“不仅是她,包括你看到的我家其他亲戚,从小到大他们都是如此。在他们眼中,我好像是那个最微不足道的存在。”
温知许从小到大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孩子,长相普通,气质普通,性格也不讨喜,唯一还算值得称赞的就是她的还算优异的学习成绩,可她知道,亲戚们都说她是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比起她那个甜美可人的表妹,她总是逊色的。
额间忽然被轻轻一弹,温知许抬眼。
许忱逆着阳光,发丝染上璀璨的金色,他低眸含笑,大掌落在温知许的头顶。
“那是他们没眼光。”
他揉了揉她的发。
温知许不知道的是,她所认为最微不足道的自己,也曾是一个人心中最耀眼的存在。
温知许扬唇,也随着许忱那样笑,黯淡的眸子终于染上了光彩。
“我也觉得。从前的我总是因此不自信,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值得,直到后来慢慢长大,接触了很多人,了解了很多事,我才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别之处,我也尝试着与自己慢慢和解。”
也是自从上了大学后,在阮冉的鼓励下温知许开始学习化妆打扮自己,从外形上给予自己自信,后来她参加社团,参加学生会,面对各种各样不同的人,胆子也被锻炼了起来,性格虽仍旧内向,但也比从前能说会道地多。
直到那时她才察觉,自己远没有家人口中所形容的那么差。
只是性格和心态的改变并不是一蹴而就,虽比起从前自信大胆了不少,可温知许仍旧不算一个有趣的人,所以她才会羡慕像阮冉和许忱这样天生就外向开朗的人。
“这就对了。”许忱收回手,又轻轻搭住温知许的肩膀带她向外走,“走吧,带你出去玩,好好过个生日。”
“不是已经过过了?”
“刚才那个不算,哪有让寿星生气的生日。”
温知许瞥到手腕上戴着的钻石手链,钻石折射出的耀眼光芒令人挪不开眼。
温知许低头去解手链,“对了,这个手链,还你。”
许忱看过去,按住了她解扣的手。
“不用还给我,就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温知许一愣,她本以为这手链是许忱拿来给她充场面的用的。温知许重新看向那条价值不菲的钻石手链,倒吸了口气。
“不行,这礼物太贵重了,我……”
“不贵重。”许忱握住温知许的手腕,阻止她将手链摘下的动作,再次重复那句话,“你值得。”
温知许怔然。一时间,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心间膨胀。
温知许不是那么迟钝的人,和许忱相处至今,她也察觉到了一点异样,就算是可怜她想帮助她,那许忱对她也有点太好了。
温知许停下脚步,转向许忱。
许忱抬了下眉。
“许忱,你为什么……”温知许唇瓣颤了颤,忍不住问出,“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怎样对你?”许忱不答反问。
“对我,这么好。”
许忱垂眸注视着她,笑容清浅,却看不出明显的情绪,“这样就算对你好吗?”
“这样还不算吗?”帮她搬家,借地方给她住,如今又送这么贵重的手链,如果这都不算好,温知许真不知道什么才叫好了。
可在许忱看来,这些还远称不上好。
“我要是真的对你好,会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你,就怕你不敢要。”许忱笑着说。
这个话莫名有些暧昧,温知许不知该怎么答,但好在许忱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送你的礼物你就收下,东西的价值不在于价格,而是合不合适使用它的人,你如果喜欢,它才是有价值的。”
温知许握着左手手腕,感受着钻石/冰凉的温度,她对许忱说:“我没你那么有钱,送不了你太贵重的礼物,下回,下回你生日,我给你做一大桌好吃的好不好?”
许忱问:“你知道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嗯……”温知许抿唇,努力回想,“10……”
看着温知许为难的样子,许忱告诉了她答案:“10月31日。”
“啊对!”温知许想起来了,“是万圣夜。”
温知许对许忱的生日不算毫无印象,高中的时候学校的同学都喜欢过洋节,除了圣诞节就最爱过万圣节,万圣节是属于西方的鬼节,所以那两天班上的男孩子总爱扮鬼吓唬女生。
印象很深的是高二的那一次万圣夜,男孩子们扮成一群小鬼在班上给许忱庆生,还说许忱是他们的鬼大王。当时的温知许并不爱过这种节日,就一个人在座位上默默做题,直到许忱拿着一块蛋糕走到她面前,她才摘下了耳塞。
“你那次还给了我一把糖,我才知道原来万圣节是要吃糖的。”回想起这些细节,温知许倒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并肩走着,许忱双手插兜,注视着温知许的侧脸,他忽然提议:“你想不想回高中看看?”
“现在可以吗?他们都还在上课,我记得是不能进的吧?”
雾城一中管得严,进出校园都需要通行证,他们如今也不是学校的学生了,怎么还能进得去。
这对于温知许来说是难题,但对许忱而言却算不上难事。
“放心吧,我跟一中的门卫大叔是哥儿们,打声招呼就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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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走!没有通行证谁都别想进去,别来捣乱啊,快走!”
许忱和温知许被门卫大叔拿着扫把赶了出去,温知许不理解地看向许忱,许忱摸摸鼻子,有些心虚又非常抱怨地说:“这门卫大叔换人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呢。”
温知许:“……”
她也不知道她是哪来的勇气会相信许忱的鬼话。
“那算了,进不去我们走吧。”
“别别别,我还有办法。”
许忱拉住想走的温知许,说着自己还有别的方法能进去,带温知许绕了一圈走到了学校后山。
此刻天已经黑了,温知许看着树影重重的漆黑后山,有些胆怯,“我们来这干什么?”
传言一中的后山可是个乱葬岗,所以高中三年温知许从来不敢去后山,连靠近些走都不敢。
“你怕什么,有我在鬼都近不了你身。”
温知许吓得一把捂住了许忱的嘴,惊恐道:“你别说那个字!”
许忱盯着惊慌不已的温知许,忍不住嗤嗤地笑了出来,手心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温知许赶紧放下了手。
许忱问:“你是不是党员?”
温知许立刻回答:“是啊。”
“党员还怕鬼,你不是唯物主义的吗。”许忱调侃。
温知许:“……”
“好了。”
许忱牵住温知许的手,将她往自己身旁一拉,而后顺其自然地揽住她的肩头,他低头,声音落在她耳畔:“这样不怕了吧?”
温知许一颤,缩了缩脖子。
“不,不怕了。”
许忱揽着温知许穿过后山,来到操场的围栏边,他凭借着记忆走到一个杂草丛生的位置,然后扒开草,露出了后面的洞。
温知许一惊,“这里怎么还有一个洞?”
这里的栏杆不知怎么的断了两根,正好露出一个人能钻入的小洞,只是平时这块地处偏僻又长着杂草,所以鲜少被人发现。
“我们那届来的时候就听上届的学长说这有个洞,估计是前几届调皮的学长们弄的吧,也不知道现在的学弟们还用不用这个通道了。”
许忱带着温知许从这个洞钻入,来到了操场。这个点学生们都在上晚自习,操场上安安静静的,只有几盏路灯亮着光。
温知许朝四周看了看,不放心地问:“我们这算不算违法闯入啊?会不会被抓起来?”
许忱笑:“那你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温知许:“……”
与其一个人返回那恐怖的后山,她还是宁愿跟许忱一起被抓。
近十年过去,一中还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以前温知许就爱下了晚自习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如今再走上塑胶跑道,她仿佛回到了当年的生活。
“一中的高中生活压力是真的大,也只有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我才能放松下来。”温知许叹了口气,如是感慨。
“有那么大吗?”许忱故作不解。
温知许看向他,又气又想笑,“你书也不读,你懂什么。”
“谁说我不读书了,我高中成绩也还不错的好不好。”
说起这个,温知许又要羡慕许忱,“你说你随随便便用功一下就可以考得很好,但我却要一直努力才能保持成绩,这到底是你太聪明了还是我天赋太差了。”
“你只是弦绷得太紧了。”许忱说。
温知许不明白。
两人沿着塑胶跑道并肩走着,许忱告诉温知许:“你把学习成绩看得太重要,一个人太看重一件事的时候就往往容易神经紧张,一紧张就容易出错,而出错就会影响心态,这是一个恶性循环,我都跟你说了让你多出来玩一玩放松一下自己。”
温知许有点懵,“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许忱停下脚步,无语地看着温知许,“我发现你这个脑子全用在读书上之后就变笨了,这个记性差的不是一点。”
“……”
温知许从前两耳不闻窗外事,自然就忽略了很多东西,在她的印象中,她跟许忱并不熟,一整个高中下来说过的话都不超过一双手,可按照许忱的描述,许忱好像跟她说过挺多话的。
两人继续往前走。
“许忱。”
“嗯?”
“我们俩高中的时候,熟吗?”
许忱再次停下脚步。
温知许不自觉立正。
许忱:“如果你帮我逃课放风打掩护和我给你带了一个月的外卖麻辣烫算熟的话,那我们应该挺熟的。”
温知许:“?”
温知许:“还有这事?”
许忱:“……”
许忱:“你实话实说,你高中的时候脑子里是不是只有学习和谢言酌。”
温知许:“嗯……实不相瞒,还真是。”
许忱咬牙切齿:“你气死我得了。”
温知许忍不住大笑出声,她轻拍了下许忱的胳膊,“别这么小气,我现在知道了嘛,那你和我说说我跟你还有什么很熟的事情。”
“不说。”
“别这么小气嘛。”
“嗯,我小气鬼,就不说。”
“许忱,求你了。”
“叫哥。”
“……我还比你大一个月呢。”
“不叫就不说了。”
“你这人……”
话音未落,忽然,一束大灯的强光照来。
“哪个班的在那偷偷摸摸谈恋爱!还不穿校服!”
这熟悉的声音令温知许汗毛竖起,此刻她眼中的惊恐丝毫不亚于进后山的时候。
“哎,好像是教导主任老何,要不要去……”
“快跑!”
乖学生最怕的就是教导主任,温知许也不例外,就算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中的学生了,可在听到教导主任的声音后她还是下意识拔腿就跑,而且还不忘拉上许忱。
忽然,温知许想起来了,高中有一回许忱带她偷偷点外卖,两人就是这样在操场的围栏边与外卖小哥进行私密交易,麻辣烫刚拿到手,教导主任的声音就从远处传来,那时她也是这样,一手拎着外卖一手拉着许忱疯狂逃窜。
夜间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温知许大口喘气,慌不择路地在校园小道里到处乱跑,她的手忽的被人反手握住,许忱拉住她,对她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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