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两面宿傩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最后在高专下车时带着嗤笑地留下一句——
“真是无趣。”
接着两面宿傩仿佛回自己老家一般，拿着五条悟给的借阅证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校图书馆。五条悟见祂自己找到了路，也就不再关注。
他并没有打算再去校图书馆——北贪魑子已经用束缚发誓他们不伤人。但是下车后伊地知洁高叫住了他。
这个在车上知道听到太多消息的青年擦擦头上冒出的冷汗，“五条前辈！放任两面宿傩在那里，祂会不会到时候情绪上来，把校图书馆直接毁了？”
五条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于是便又去了校图书馆一趟。
他是真没想到两面宿傩会静下心来看书——谁又觉得被虎杖悠仁吞入口中时，占据身体出来就叫吼着要吃女人肉的诅咒之王会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随意地翻着书？
但是事实就是如此。
“哇哦～”五条悟也不管对方正在阅读，直接出声。
“你打扰我看书了，”诅咒之王撑着脸，除了瞥了他一眼，没有其他动作，“怎么？想找我打架？”
五条悟挑眉，迄今为止两面宿傩所做出的行为都极其出乎他的意料。大概是太无聊了，他便说道——
“如果我说是呢？”
两面宿傩头也不抬，祂的阅读速度极快，与其说是在看书，倒不如说在翻书，“我没这心情。”
接着就直接无视了五条悟。
这时五条悟意识到虽然两面宿傩和这个世界的似乎有所区别，但他依然认为这也是“两面宿傩”的原因——
如出一辙的冷漠感。
在和北贪魑子吵架的时候，也是祂最不疏离之时，其他时间里仿佛过路人或者观众随意地看着播放的剧目，不带入真情实感。
五条悟觉得自己算是有些凉薄之人，但显然面前这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突然想了什么，于是语气变得有些轻巧，“既然北贪魑子说她把虎杖当做儿子，那么从这个角度你也可以算他的父亲吧～”
两面宿傩依然不理会五条悟，直到他说，“再加十天的借阅权限。”
“五条悟，你想说什么？”
“大部分对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存在亲近感，但是我认为你不属于这一类——你会对虎杖使用反转术式来破坏这一个世界中你的计划。”
两面宿傩此时看向了他。
五条悟提出了他的提议——
“开导这个世界里你的儿子应该不是难事吧～”
两面宿傩一直觉得五条悟性格中存在疯狂的地方，现在更觉得如此。
“开导？”诅咒之王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又荒谬的事情，直接笑出声。几秒后祂才停下，接着又道，“比起开导，令人畏惧才是我会做的事情——那小子现在还没有明白他体内的诅咒之王能出来意味着什么。”
恶意与杀意混杂，从这一角开始，在整个校图书馆内渐渐弥漫开，最终又在手上的书被翻过一页过后重新回归平静。
“如果没有枷锁，落石下滚，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失衡。假如今天我们没有出现，他被挖去心脏，那么之后只能答应体内两面宿傩的条件从而复活。”
“说到底，是他对于敌对咒灵的恐惧以及死亡的恐惧完全不及对这个世界的我的恐惧，”两面宿傩总结道。
“一个人对于能压制住的事物会下意识轻视，而这次他也不太会吸取太多教训——总归没有伤亡。”
五条悟沉默了几秒，接着扬起嘴角，做出了再见的手势，“那就算了，就当我没有提过。拜拜～”
两面宿傩挑眉，祂把借阅证明递给五条悟，“达不成共识是你的问题。”
“没想当堂堂诅咒之王甩锅甩得比谁都快，”五条悟最后给祂加了五天。
两面宿傩拿回证明，嗤笑了一声，也没多说什么，接着又把五条悟当空气处理。
而五条悟也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两面宿傩，最后离开了这里。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之间还曾存在这样的交谈。
虎杖悠仁睁开眼，他“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伏黑！”随后环顾四周，不远处是一位黑色长发又穿着白大褂的女性，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
“你醒了，我是家入硝子，”她发现虎杖悠仁醒来后说道，“听说你是被掏心后又被反转术式给救回来的。现在感觉怎么样？”
“哦哦，”虎杖悠仁挠挠头，活动了一下身体，直接从床上跳下，“没有问题！”
接着他再次问道，“伏黑呢？他没出事吗？”
“没有，”家入硝子说道，她喝了一口咖啡，“他已经出去了。”
“好的，谢谢！”他捞起自己的衣服，穿好后离开了这里。
伏黑惠看到了一个两面宿傩站在他的面前，然后分裂出了第二个，随后分裂成四个、八个、十六个………最后他眼前是一堆两面宿傩。
伏黑惠直接被这个离奇到恐怖的梦吓醒，在告别给他们做应急处理的家入硝子后，他先虎杖悠仁一步来到外边。
记忆回笼，出现第二个两面宿傩确实是现实的一部分，接着是北贪魑子——从苏醒到现在，大脑开始活跃运作，他的记忆一点点复苏。
“伏黑！”虎杖悠仁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打断了他的回忆，“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
“我当时……”虎杖悠仁停顿了好几秒，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将话说出了口，“……被咒灵打中，整只手被销毁，于是开始逃避现实。”
“虽然意识还不太清晰，但隐约记得一些事情，”虎杖悠仁非常郑重地说道，“抱歉，给伏黑添麻烦了！”
“没事，平安就好，”伏黑惠从小接触咒术，对于咒术师这一行业非常了解，虎杖悠仁提到的这种情况也不是什么少见现象——人碰到强大事物时感到害怕极其常见。
“说起来，到底是谁对我使用反转术式了？这好像是个治愈的技能，”虎杖悠仁想起之前家入硝子的话语，“我只能回忆起零星的片段。”
“两面宿傩。”
“啊？可是我记得，应该是祂把我心脏掏出来的，”虎杖悠仁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没有错。
“出现了第二个两面宿傩——另一个世界来的，”伏黑惠解释说道，“还带着妻子。”
虎杖悠仁露出了极其茫然的表情，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下一秒他看向伏黑惠。睫毛很长的黑发少年点点头，“是的，你没有听错，就是这样。”
“然后再那个世界里，你是他们认下的儿子。”
“……啊？”仿佛接受出现障碍的机械，虎杖悠仁卡壳了几秒，“那祂现在在哪里？”
“根据咒力来判断，”伏黑惠伸出手，指向一个方向，“祂在那里。”
正是校图书馆的位置。
伏黑惠不知道两面宿傩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真的去阅读书籍了？他打小认识五条悟，这个强大的男人基本上不看书，于是他觉得同类之人的两面宿傩大概也不怎么会选择阅读。
“不过虎杖不要冲动，”伏黑惠转过头想对虎杖悠仁说话，结果发现虎杖悠仁已经不见踪影。
伏黑惠：“……”
虎杖悠仁大概率是跑去校图书馆。伏黑惠觉得自己打不过两面宿傩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虎杖悠仁大概也不行。于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迅速拿出手机，拨打了五条悟的电话，向靠谱的成年人告知此事。
他一边往校图书馆的方向跑去，一边想着，希望虎杖不要冲动啊。
虎杖悠仁没有冲动，但也有些差不多。
他其实想去找那位给他治疗的人士进行感谢，但是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单纯的少年想了想，又觉得不管怎么样，另一个世界的诅咒之王确实救了自己，道谢是于情于理的事情。
于是虽然不知道另外世界的这只两面宿傩到底怎么想，又有没有敌意与恶意，他依然踏上了寻找祂去道谢的路途。
正在阅读并不代表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两面宿傩早就注意到虎杖悠仁的接近，只是懒得搭理。直到虎杖悠仁向祂鞠躬道谢，祂才抬起头。
两面宿傩觉得这个世界的人可能想法都有点问题，前有提议祂开导虎杖悠仁的五条悟，后有过来向祂道谢的虎杖悠仁。
祂想起北贪魑子曾无意间和祂聊起关于杂货铺的万能女巫或者魔女的普通童话故事——
“抱着猫的魔女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在店铺里等着想要购买奇迹的客人。她想要看到不同的走向，她在思考他们又会获得怎么样的结局。”
“二十四小时营业？”
“……”黑发女子闻言露出了“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大有问题”的表情，“当然不可能。”
然后她思考了几秒，“不过其实也可以全天开放，魔女睡觉的时候，就让猫来代理吧。”
“……你找出能做到这种事情的猫来给我看看。”
“因为是童话，所以魔女的猫很神奇，”北贪魑子瞥了祂一眼，“……总之接受这个设定。”
“相信猫，它可以的，”北贪魑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不行也得行，毕竟魔女已经睡着了。”
虎杖悠仁此时保持不变的鞠躬动作，正在等待两面宿傩的回应，结果就听到祂突然轻笑了一声。
“……？”虎杖悠仁不知道祂为什么笑，但发现祂似乎没有恶意。
“我其实不在乎你是死是活，如果要感谢就感谢在乎你的北贪魑子吧。”
虎杖悠仁反应过来这是两面宿傩妻子的名字，“那她现在在哪儿？”
“她在睡觉。我之后转达她说一声就可以，”两面宿傩指向门的方向，接着毫不留情地下了驱逐令，“现在你可以走了。”
虎杖悠仁眨眨眼，他并没有与任何一位两面宿傩对打过，也不可能回到千年前亲眼目睹被称为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杀戮的场景。他对于两面宿傩的印象除了“杀人无数的诅咒之王”外，只有接触后的直观感触。
而直到现在，面前的两面宿傩也没有对他放出任何恶意，甚至还能正常沟通。
……另一个世界的两面宿傩有所不同，还是祂其实就是这样的人……？
正在虎杖悠仁迷惑之际。室内的温度骤降，寒意从脊梁上爬，最终锁住咽喉——
一只有着尖锐指甲的手正环着他的脖子。
虎杖悠仁的眼睛下意识睁大。
近处是猩红又带着讥讽的眼眸。
之前被特级咒灵致残的恐惧重新涌上心头。
下一秒，那人又重新坐回座椅上，冷笑一声，“有这时间试图揣摩我的想法，不如去提高自身实力。不然迎接你的只有毁灭——你的毁灭，”祂顿了顿，接着笑容中包含了几分看好戏的色彩——
“还有你周围人的毁灭。”
虎杖悠仁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子，发现没有一点伤势，只有寒意久久不消。
——因恐惧而发寒。
“虎杖！”伏黑惠的声音响起。
“啊？”
“我叫你好几次了，刚刚在校图书馆里发生什么了吗？”伏黑惠砸校图书馆门口发现已经走出来的虎杖悠仁时，这位少年就处于这样恍惚的状态。
“没什么，”虎杖悠仁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顿了顿，问出了一个有些奇怪的问题，“……伏黑之前在面对两面宿傩时是什么感受？”
“难说，”伏黑惠其实不太想回忆当时的情景，因为这很容易又令他想到后来做的那个两面宿傩不断增殖的离谱噩梦，“很复杂，但是大致应该是——不能逃避，硬着头皮也要打。”
虎杖悠仁本以为自己不畏惧死亡，但是当特级咒灵弄废他的手臂时，他突然理解了人们对死亡的畏惧。而刚刚另一个两面宿傩充满压迫感的锁喉又令他重温了那种恐惧。
伏黑惠发现身旁的虎杖悠仁不知为何又下意识摸上他自己的脖子。明明两面宿傩出来后挖的是他的心脏，伏黑惠有些疑惑，但又觉得虎杖悠仁可能和自己一样也做了关于两面宿傩的离奇噩梦。
“爷爷希望我能在众人的簇拥下死亡……我原以为我能坦然面对死亡，”虎杖悠仁难得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伏黑惠很少和人讨论这样的话题，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沉默了几秒后，他问道，“如果另一位两面宿傩没有出现在现场，你会怎么做？”
“我会在祂伤害到伏黑之前夺回身体，”虎杖悠仁毫不犹豫地说道。
“即使被挖去心脏的你，在出来后会立刻死亡？”伏黑惠问道。
虎杖悠仁点点头。
“我觉得恐惧死亡是很正常的事情，”伏黑惠说道。五条悟很强大，从小在他身旁长大的伏黑惠也跟随他观摩过一些超出能力的任务，“而对我们而言，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事情。那些更重要的事情足以压过对死亡的恐惧。”
“我真的没有想到，”虎杖悠仁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原来伏黑你也会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语！”
伏黑惠在这一秒突然不想理虎杖悠仁了，但虎杖悠仁已经把手臂搭到他的肩膀上，这位少年此时眉眼弯弯，“谢了。”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事情，有人畏惧死亡，有人害怕被遗忘，还有人其他各种各样的事情。
98/113 首页 上一页 96 97 98 99 100 101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