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看向另一边的区域。
不会吧……
可打扫战场的时候,还是验证了它的猜想。
陈默牺牲了。
这片天地裂开的缝隙因为这个“天命之子”的牺牲重新合拢起来了。
尤悠看到他的身体的时候,都为他的惨状踉跄了一下。
他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肉,握着琴剑的手也只剩下森白的骨头,那张意气风发又永远带着点傲气的脸变得面目全非,朝颜跪坐在他旁边,轻轻地握住他的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他只剩下骨头的手,把那把琴剑握在了手里。
“再见,陈默。”
她轻声和他告别,然后迅速起身,转头过去安排众弟子照顾伤员打扫战场,只是一抹泪飞快地从她眼角划过,那泪消失得太快,不过短短一瞬,就已无影无踪了。
尤悠安静地听着她的安排,麻木地跟着大家过去收好牺牲弟子的遗体。
她感觉心脏钝钝地疼,全身上下蔓延着撕裂般的细痛,她对陈默并没有什么好感或者恶感。
这段时间里,他某些行为甚至算得上莫名其妙,总是说些奇怪的话,甚至说喜欢她,但是眼底明明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她平静地指出这点后,他突然就笑了笑,那是尤悠第一次觉得他笑起来没有那么讨人厌。
“好吧,看来我这是失败了。”明明说着丧气的话,但是他的笑容难得明朗,不像是失败了,更像是终于想明白了某些事情,摆脱了某些枷锁。
然后他没再纠缠,洒脱地转身离去。
没有邪魔的间隙里,尤悠也好奇地观察过他,他总是跟在朝颜身边,嬉皮笑脸地逗她开心。
尤悠在别人的事情上并不迟钝,很快就明白了,他喜欢朝颜。
那是这段灰暗麻木的时间里一点难得的亮色,尤悠默默地祝福过他们,希望他们也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在系统最开始的安排里,像“陈默”这些自有一番奇遇的“天命之子” “天命之女”注定就是要牺牲的,无数个天道分身化做“系统” “陨落的大能” “修炼出灵智的仙器”陪伴在他们身边,用各种花言巧语哄骗他们走上某条道路,然后——
杀死他们。
尤悠这边的两个任务对象都失败,但是这个世界何其广大,其他角落里的任务对象渐渐地有人开始死亡,天地间不断踊跃出来的灵气就是最好的证据。
修真界的大能们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这点,他们也开始着手于找出这些“天命之子” “天命之女”,但找出来后到底是保护还是杀害,谁也说不准。
但不管之后如何,现在邪魔的入侵算是暂时遏制住了,枯竭的灵气重新丰盈,被撕开的缝隙开始逐一合拢,整个世界都短暂地平和起来。
但很快一个消息飞速地传遍了人,妖,魔三界,那就是——
太玄宗的尤悠是域外之人,杀了她,这场战争就会彻底结束。
在很多人眼里,这是异常荒谬的无稽之谈,但是在更多的人眼里,这是如罂粟般诱人的结论。
——反正也牺牲了那么多人了,再牺牲一个小辈,又有什么问题呢,即使是假的也无关紧要啊,毕竟只是区区一个金丹期小辈。
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涌动,但是谁也不敢先说出口,毕竟那是太玄宗那位出了名的疯子的徒弟。
谁都知道这小辈的能耐和重要性,各大宗门没被她祸害过,没被那位提着剑拎着人上门砸灵石“道歉”的都少之又少。
但对那位的忌惮和对修真界不会灭亡的渴望彼此交缠着,谁也不敢先说出口,但是谁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所有人都在暗暗地等一个机会。
而这次修真大会就是这个最好的机会。
对于以往的修真界而言,修真大会只是十年一度的一个盛会而已,是修真界弟子向大能讨教学习的难得的机会,但是对现在的修真界而已,这场大会只是他们相聚在一起向太玄宗发难的机会。
这次的修真大会又恰好就是在太玄宗举行,在出发之前,各个宗门的长老其实已经知道自己会在这次大会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比如玄因寺的观棋佛子,他们是最了解事情真相的一方,但无论是牺牲谁他们都不愿意看见,众生与一人看似选择,但实则一人亦是众生之一,不管是传言中的尤悠,还是实际上的长榆,他们都不愿看着他们牺牲。
而妙音谷,这次魔界之行,众多弟子和尤悠并肩作战,比起虚无缥缈的域外之人的言论,他们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看到的东西,即使有一些长老对此颇有微词,也都被朝颜以一己之力压了下去,魔界一战让整个妙音谷上下都看到了这位小师姐的头脑和手腕,所有人都明白除非出了什么大事,不然她是下一任掌门的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了。
无为谷向来主张顺天之时,随地之性,因人之心,之前李为一的做法已经很明显了,一切顺其自然。
但是偌大的四宗门,谁也不敢保证这其中就没有存在异心的,就连太玄宗里,不喜欢尤悠的都比比皆是,更何况与她并不怎么熟悉的外人,到底结果如何,还是得要看修真大会当天。
太玄宗符峰山顶,一片安静。
明亮的日光洒落在恢弘的大殿上,依旧带着几分料峭寒意的春风拂过,几只白鹤展翅飞过,最后缓缓地落在大殿顶端,大殿外墙上的符光隐隐闪烁着,笔走龙蛇的线条张扬得似乎下一秒就要脱墙而出。
观棋默默地走了进来,他是最早来的四宗门代表,甚至都不用再多说什么,修真界所有关注着他的人都明白了玄因寺的选择。
何况,众所周知,他是个哑巴修的又是闭口禅。
让一个哑巴做出选择,已经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这代表着无论为何,玄因寺的选择都不会再变。
第二个到的是妙音谷,来人正是朝颜,按理来说虽然她是下一任掌门,但是终究资历太浅,本不该是她来的,即使来也是作陪而非今日的主代表才对,但是前不久她回到宗门后就突破了瓶颈,一连突破了好几个小境界,如今已经是元婴大圆满了,甚至如果不是担心修为窜得太快往下压了压,此时恐怕也已经到了出窍期了,如此年轻的出窍期,天赋可谓是骇人听闻,妙音谷上下对她的看重自然又多了几分。
从山下一路走上来,路旁各大门派的长老和弟子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无数人向她投掷羡慕,崇拜,嫉妒的眼神,如此凛然的天赋,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呢?
而朝颜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清清冷冷一片,如最皎洁宁静的月色,好像旁人的眼光于她而言不过是再自然不过的东西。
她背着陈默留下来的琴剑,腰间别着自己的唢呐,一步,一步走进了太玄宗符峰的大殿,就像那天她背着陈默的尸体,一步,一步回到了妙音谷。
那天她救不了陈默,但是今天她要救下尤悠。
没有人知道,从陈默死的那一刻起,她的修为就不受控制地疯长起来,吃饭,走路,休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做什么,甚至她什么都不用做,什么也没做,灵气就跟发疯了似的往她身体里灌。
就像是某种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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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奉上,快要到尾声了,肯定是he的,这本从刚开始只有一个模糊的脑洞的时候就想好了要甜甜甜的,不过中间写文的时候心情有一段时间不太好,然后想了好几个虐文梗,下本写哈哈哈
下一章其实已经写了2k+字了,不过今天就不更了,晚上卡12点更新拿明天的小红花嘿嘿
第73章
073
鹤鸣声清脆悦耳,原本站在大殿顶端的几只白鹤展翅飞了下来,亲昵地贴到了来人脚边,众人闻声看去,才发现原来是无为谷的人来了,作为今天四大宗门里除了太玄宗这个东道主外来得最晚的代表,无为谷来的人也是最多的,不同于玄因寺和妙音谷佛子和少掌门都是只身前来的情况,无为谷来了数十人,有一位甚至是久不出山的太上长老。
众人下意识看了眼天色,明明依旧是晴空万里,但是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的平静和窒息。
而四大宗门后最引人注目的是合欢宗的弟子,合欢宗此次来的人数也不少,不过和无为谷那种明显带着某个目的的情况不太一样,不管出席什么大会,合欢宗向来都是成群结队的,为的就是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天赋上佳适合双修的修士。
而到了后面,妖界和魔界的人终于姗姗来迟,毕竟是跨界前来,来得晚也是正常,众人也没有多计较什么。
而太玄宗这边,扶明也没有出现,全权把事情交给了何燕,至此三大宗门都是由下一任掌门参与主持这次大会。
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天是为何而来的,但是面子上的功夫到底还是要做一做的,所以各派长老和弟子们进入到殿中寒暄了几句后,就开始讨论起这次修真大会的一切事宜,比如先由哪个门派开始讲道论道。
“不如由玄因寺的佛子开始如何?”合欢宗的一名女弟子笑得花枝乱颤,率先向佛子说道。
大殿上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那女弟子旁边的师姐赶紧捂住她的嘴,皮笑肉不笑地道歉: “抱歉各位,我师妹刚修道不久,为人比较天真鲁莽,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完她狠狠地瞪了这胆大包天调戏到佛子身上的师妹一眼,咬牙切齿地传音道: “你脑子是被美色彻底糊住吗,你不知道佛子是个哑巴吗你让他讲道讲什么道,讲他一招把你变哑巴不成?!”
不过这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最后还是敲板决定由无为谷那位太上长老开场,原因无他,在座的人里他辈分最高。
第二个便是朝颜,虽然元婴大圆满的修为放在一众长老里算不上出挑,但是她这飞速蹿升的修为和天赋实在是让人侧目,所有人都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在此之前她虽然也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天才,但是天赋也没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地步。
后面则基本都是安排的各宗门的长老,合欢宗那边更是派出了修为地位都仅次于他们掌门的大长老。
佛宗因为道法不同,加上佛子又是这么一个情况,所以就没有安排。
而作为东道主的太玄宗,所有人也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来当这个压轴论道的人,有人说估计和往年一样还是掌门扶明尊者,也有人说丹峰的刘长老在炼丹这一道上无人能出其右,近来似乎听说他修为又再进一步,也许今天是他来论道。
但是最后公布的名字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太玄宗,长榆。
太玄宗的长榆尊者,是一个很奇怪的存在。
几乎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他,他是所有人头顶上一座难以逾越的高山,没有人知道他活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修为到底有多高,从他们踏入修真界修道开始,他就一直在那里。
这种无人能及的强大,加上各种传闻里冰冷无情的形象,甚至有时候给人一种他也许并不真实存在的虚幻感。
直到十几年前他收了一个徒弟。
千百年来想拜入他门下修道的人不计其数,但无数天才铩羽而归,再高的天赋再好的灵根似乎都进不了他的眼底。
在得知他终于打破规矩收了一个徒弟后,全修真界的人都翘首期盼他会收第二个,第三个……
但他所有的破例都只给了那个弟子,一个天赋并不如出众,悟性也算不上多好,性格甚至有些骄纵的普通人。
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甚至是困扰修真界大众最深的未解之谜,而直到最近那个域外之人的传闻出来,他们才觉得抓住了一丝头绪。
万一,长榆尊者就是知道她的身份,提前把她圈在自己的身边监视起来呢。
虽然很不切实际,但是万一呢?
谁也不想真的对上这位修真界第一人,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甚至抵挡不住他的一击之力,以卵击石不是聪明人的做法,所以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这点空穴来风的谣言上。
而身处风浪中心的尤悠却全然不知道这件事,太玄宗上下都被何燕耳提面命地一一警告过不许在她面前乱说话,所以她回来后因为魔界牺牲的弟子难过了几天就又打起精神来了。
这次太玄宗的弟子因为后勤支援得当,重伤的一些弟子很快得到了救援和治疗,所以这次战争没有人牺牲,也是多日来尤悠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尤悠也知道这次修真大会,除了讲道论道,最后还会讨论之后如果魔族再次入侵,他们要如何应对的事,太玄宗作为四大宗门里唯一没有弟子牺牲的宗门,当仁不让地提出自己的做法让其他门派借鉴学习,何燕也在忙着此事,所以尤悠也很体贴懂事最近没有去闹她。
大战刚息,这次的修真大会和玄因寺的宗门大比都是难得的盛会,所以这次太玄宗山脚下也都和玄因寺一样堆满了各种小商贩。
尤悠带着长榆跑下山去,准备大买特买,之前在魔界的时候乾坤袋里的东西基本清空了,也是时候补点货了,符箓和丹药扶明和何燕给她补了一大堆,但是吃的还是得要自己去弄。
阮安估计也是猜到了她会出去玩,一大早就来堵她, “师妹,你要下山是吧,带我一个呀。”
尤悠冷哼了一声,拧过头去不理他,明显还在生气。
阮安叹了一口气,陪着笑脸弯下腰侧过头在他脸下看她, “对不起,师妹,上次是我做得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尤悠瞪他,阮安又冲她讨好地笑笑, “嗯?怎么样,原谅师兄好不好?”
“这次下山你想买什么我都给你包了怎么样?嗯,好不好嘛?”
尤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伸手推他: “走开!谁要你出钱了我有的是钱,还有你能不能正常说话,不觉得这样说话很恶心人吗?!”
但是阮安也很了解她,一看她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就明白她这是原谅他了,直起身来举着两只手道歉: “好好好,我说话恶心,不说了不说了,要走了吗?”
尤悠冷哼了一声,态度还是软和下去, “等会讨厌鬼。”
“师弟回来了?”阮安有些惊讶,最近都没看到他,师妹身边反而一直跟着一个和他有点相似的男的,他还以为她已经移情别恋了。
尤悠一时间也忘记了某人精分这件事,直接把真相说了出来: “他不是一直跟着我嘛。”
一直跟着她的只有最近那个人……阮安愣了一下, “你是说他——”
但他话完没说还,就看到了那人,那种平静无波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眼熟,好像是在哪里看过。
尤悠也顺着他顿住的视线望了过去,下意识就笑着用力挥了挥手, “这边这边,快过来!”
长榆沉默地走了过来,尤悠一把抱住了他,然后回头看他: “行了,师兄,人齐了我们走吧。”
阮安对着长榆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眼熟。
等到前面这两人都走出去一段距离了,他看着那挽着手的两个身影,忽然就想明白了到底是哪里眼熟。
这分明就是之前小师弟和尤悠相处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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