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满门忠烈,只是哄她的谎言而已,就和当初哄着她接纳这个表妹,哄着她入宫一样,哄着她去死。
他下意识走近了一步,想安慰她。
结果突然被人狠狠扎了一刀。
“你……。”
他震惊痛苦地看着尤悠。
“你才要死,你死了才是对我的成全!!!”尤悠狠狠拔出刀,又用力扎了几刀进去。
第9章
009
不管前世今生,尤悠从来不是个容易被pua的人,其实上辈子,如果她想要得到爱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管父母双方,谁都没有真的放弃她,只是他们的爱分成了很多份,又分给了很多人而已。
甚至她上辈子不是那么拧巴纠结,其实也可以说是过得很好。
但是她不愿意。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自私,拧巴,占有欲强。
该是她的,那就得全部都是她的,容不得别人来分哪怕一丁点。
在长榆这件事上,其实她是潜意识里还是觉得师父还是爱她的,没有一点杂质,没有一点是分给了那个所谓的师弟的,没有任何缘由,她潜意识就是这样觉得的。
如果她真的觉得师父的爱已经分给了其他人,她会宁愿放弃,即使在其他人看来她占据了绝大部分,别人只是和她分了一点边角料也不可以,但是这也不妨碍她看“秦宥”这个师弟不顺眼。
只是顶着照顾她而来实际上没有半点好处得到的师弟,那也是占据了师弟的名头,所以她不开心,也看他不顺眼。
而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很难改变的东西,特别是尤悠这样的,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句“顽固”的评价。
所以即使在幻境里,即使失去了原有的记忆,她的这点也完全没有改变。
没有任何人能让她去死,也没有任何人值得她为之去死。
不过虽然乱捅了好些刀子,但是这身体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尤悠又不懂得往要害处扎,老东西受了伤就大喊大叫起来,外面巡视的侍卫跟着太监宫女的身后就进了来。
不得不说,皇宫的人就是见过世面,这么些个人看了这场子弑父的闹剧脸上居然也没个波动,带头的侍卫淡定地蹲下给老东西点了几下穴止住血,就让人把他抬着离开了。
尤悠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老东西半死不活的,估计短时间也不会来找她麻烦。
结果还没到晚上,皇帝那边就派人让她过去一趟。
偏偏派来的还就是那个她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的死太监。
死太监依旧是那副神姿高彻凛冽俊美的模样,即使垂着手微微低着头地候在门前,也有点让人移不开眼。
但是尤悠就是看他不顺眼,这情绪来得莫名,按理说两个人之前也不认识,但是就是没有由来地讨厌他。
让秦宥在前头领着,尤悠跟在后面就往皇帝那边去,但是才走了不远,就在御花园里和人装上了。
“哎哟,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表姐憔悴了许多。”
来人正是她的好表妹何燕,她今日穿着绣有蝴蝶花的天青色裙子,整个人先得漂亮又柔弱,似是一吹就倒的纤弱杨柳。
尤悠懒得搭理她,下巴一抬,连眼角余光都不愿分给她一点,径直从她旁边路过而后扬长而去。
“啧。”何燕回头看自己的小侍女,“你说我这表姐是不是有点太讨人厌了。”
小侍女哪里敢议论贵人,只好死死低着头。
何燕也不指望她能附和自己,她只是想说话而已。
尤悠这边,很快就到了皇帝所在的地方。
新皇见她来了也没让她行礼,招了招手就让她过来,“听说太后以前未出阁时就是京城一等一的才女,不知道能否给朕指点一二?”
尤悠也不客气,顺势低头一看。
尤悠:“……”
这是什么东西?
天上一大白云,
又大又白又圆。
人间一条真龙,
是朕没错是朕。
尤悠艰难抬头,对上了皇帝期待的眼神。
“…陛下文韬武略文采飞扬实属常人所难匹及。”
识时务者为俊杰。
结果这马屁都要拍到尤悠自己良心都要不安起来了,皇帝却一脸的失望,他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想来定国公府确实权势熏天,才让京城中人如此忌惮。”
“?”
不是,这关定国公府的权势什么问题?
直到晚上入睡前尤悠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第二□□会结束,定国公府就被剥爵了,而且很奇怪的,她的好表妹何燕居然直接入主中宫当起了皇后。
尤悠:“……”
这是什么神奇的发展。
她在为这发展感觉惊奇,殊不知幻境外的几个人看到这个发展也快要呕血了。
这幻境本来是套用的一个话本子里好几个角色的一生,尤悠这个角色,早年出身富贵,后来被选入宫当了皇后,但是原本老皇帝是没那么快死的,大婚后过了一个多月才驾崩的,然后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本来他们还以为是不是小师叔动的手脚,因为这人一得知有幻境历练就不管不顾地进去了,甚至都不在意自己的角色是个太监。
但是他们仔仔细细检查了好几十遍都没看到有任何问题,小师叔也是主打一个近距离陪伴,什么事也不管不干预,事实证明,小师妹的运气就是有点歪,老皇帝就是自然驾崩的。
而老皇帝驾崩之后,太子上位,然后叛军起义篡位,新皇原本想留她一命,结果太医会诊却发现这位太后已有一个多月身孕,新皇即位后不想再沾血影响自己的名声,就让定国公府的人来当这个刽子手。
整个家族和一个注定要死的女儿,定国公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前者,无非就是手刃亲女,于他而言也算不上什么了。
原主就这样死在了自己亲爹手上。
国仇家恨,父杀女,生恩和养恩,感情和生死。
本来是个大彻大悟从中窥道的好时机。
结果现实却这么轻飘飘地过去了。
如果只是尤悠这边失败了也就罢了,偏偏另外两个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阮安这小子是他们事前没了解清楚,居然天然免疫幻境,何燕那边的剧情也是崩坏到不成样子。
她本来应该是佛口蛇心面甜心狠的小白莲,结果现实里却是她和尤悠两个人小鸡互啄,设定本来应该是她因为在定国公府被处处刁难欺负,逐渐黑化然后为了权势地位努力往上爬嫁给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将军做妾,结果却在京都城破之日被转送给他人当玩物,最后临死之际才明白权势如过眼云烟,争到最后却落了个什么也得不到的结局。
而现在何燕都要当上皇后了,看这架势估计还是那种一生一世一双人废除后宫的那种独宠。
本来每一个幻境里可以代入的角色都是他们精挑细选好的,要入世就要足够的情绪,什么喜怒哀惧爱恶欲恩,什么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平常在山上修道体会不到的东西他们都给塞进去了。
足够入世之后又要避免他们太过入世,所以往往放在最后都是生死,人间一切皆小事,唯有生死真大事。
但是坏就坏在,阮安不入幻境,而尤悠和何燕又太不入世,这两人别说入世了,这又是成婚又是丧夫又是战乱造反的,结果这两都跟没事人一样,悠哉游哉的。
虽然入世太深容易执念太过,但是完全无法入世的话,往后修道可如何是好。
过于无情可不是正道。
好在还有一个能过得去的,这时候看申远这小子还真是运气好,就他一个人进的其他幻境,剧本也简单,就是个读书人,十年寒窗,结果死在了进京赶考的路上。
眼看着这幻境里的故事就要往泥石流的方向崩腾而去了,少年音的老头咬了咬牙,扭头就给掌门写了一封长信,这幻境他是真的做不下去了。
收到信的时候,扶明正在和其他各峰的长老商量宗门大比的事,虽然说太玄宗高居榜首多年,但是也不能轻忽大意,此去还要多注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可以再发掘一下。
而就在他慷慨陈词的时候,仙鹤衔着信封进来碰了碰他的手,然后把信放在了他的手边。
扶明本不想理会,想着等结束了再看,结果旁边的刘长老眼尖地就看清了上面所写的。
“掌门,你不看看吗,似乎是于柏那小子给你写的,上面还写着十万火急呢。”
一听到于柏这个名字,扶明就全身僵硬起来了。
因为这就是他派去准备历练的小子的名字,这会给他写信还写着十万火急,十有八九就是他那个好师弟和师侄又出什么幺蛾子问题了。
他伸手把那封信拿过来打开,果然,上面就是那两惹祸精搞出来的问题。
剧情错乱,幻境白废,历练失败。
他能说一句早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幕吗?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信,然后就看到一脸好奇地看着他的刘长老,“怎么,是什么要紧的事吗?”
旁边几个长老也一副面上不在意,耳朵却都快要竖起来了的神色。
扶明慢吞吞地扫了他们一眼,努力平静地微笑,“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小辈外出历练有了一些感悟,写信来问询一二罢了。”
此话一出,好几个长老都露出了一脸歆羡的神色,刘长老更是按捺不住,酸溜溜地说:“怎么你门下的弟子这么容易感悟,这回宗门大比,你可得匀几个好苗子给我们了,不然我可不依了。”
扶明掩饰地笑笑,“好说好说。”
第10章
010
都说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于柏顶着张老头的脸,掐着把少年清脆的嗓子,本就十分古怪了,却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比自己更古怪的事情。
这幻境是按照话本子改的,结果这人进去幻境了,这剧情比话本子写得还要离奇。
尤悠倒是安安稳稳地当她的老太后,老老实实地在皇宫中偏居一隅,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也绝不外出一步,绝不打探任何一点消息。
直到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外面忽然就又改朝换代了,而且改了好多年了。
她那个好表妹,面软心狠那个,进宫后还独得恩宠的那个小白莲,十几年前就自己登基做皇帝了。
这个事吧,其实是很小一个事,起码对何燕来说是这样的,这皇帝确实挺爱她的,后宫就她一个,但是吧,皇后当久了,就有点想换个位置做做。
皇帝他不同意,那就杀了呗。
至于朝堂那些反对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都有弱点,拿捏住了就好说话了,当然,朝堂争斗也并没有这么简单,但是所谓权谋不就是人心吗,她看了十几年也学了十几年,铁血手腕她有,怀柔之道她也会。
猛烈打压下,自然会有人匍匐,想要人心顺应,后续的怀柔她也会跟上。
水滴石穿,朝堂局势也是如此。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篡位也是如此,篡位容易,当个好皇帝却不简单,尤其是女子当政。
如果尤悠还有原本的记忆的话,就会发现,这个表妹某种程度真的是个猛人,登基没多久就大力发展生产和商业,经济决定上层建筑的意思她这个古人比她这个穿越的都要玩得明白。
科举的改革和其他一些民生改革也在一块推行,而且为了防止速度太快扯着裆,也为了避免让牵扯到过多的世家利益让世家带头反对,她所作的举措都是在温水煮青蛙般进行着。
再温的水,煮了十几年,再硬气的青蛙也全熟透了,偶尔一两个还想着蹦跶的,刚一出列想请奏就对上了大半个朝堂的新鲜血液。
科举改革带来的新鲜士子,在这十几年里已经从地方回到了中央,这些人几乎可以说就是纯粹的天子门徒,是她手下最精锐的武器。
这一盘下了十几年的棋,终于到了收场的时候。
原本不敢贸然推进的改革层出不穷地从朝堂发出。
土地改革,科举改革,教育改革,民生改革,工商业改革。
女子为帝,自然也可以有女子读书和科举,从乡府开始设立不拘男女的乡学,科举男女皆可报考,官衔同授。
而由于各地重男轻女现象严重,特别贫困落后的地区甚至有溺毙女婴的恶习,何燕派了户部专门负责农业创收的人才到各地发展农业和畜牧业,经济发展起来之后就规定各地生一女可到官府领三十个鸡蛋,有女五岁入学堂开蒙则可每月到官府领取五个鸡蛋,自女子科举开来前三届若有女子中举,则立牌坊以奖当地教化之功。
而土地这方面摊亩入户重整税收,各地鼓励发展工商业。
而因为何燕把皇帝杀了的时候还没有怀孕,所以继承人这方面她从宗室里选了一大群孩子养着,最后从各方面甄选比较,选出了一个天生聪慧过人的女孩当皇太女,因为多年劳累心力交瘁,过继完孩子没多久她就撒手人寰驾崩了。
而新的女皇登基也没有多为难尤悠这个太皇太后,尤悠也就顺顺利利地寿终正寝了。
而随着这幻境里最后一个人的离开,这场山门历练也终于落下帷幕了。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好几双用奇怪眼神看着她的人。
尤其是一个瘦巴巴的干瘪老头,一脸看见掌门摔进去狗屎堆里的表情看着她。
于柏是真的没想到,他以为这个历练都要失败了,结果没想到千回百转柳暗花明又一村的,他们居然成功了。
何燕那边从她杀了皇帝自己篡位当女皇开始就有那么点意思了,人皇那是教化天下的大功德,而且她各种举措放现实里都是能当上千古之帝的那种。
皇帝本就是最入世又最出世的一个,凡三皇五帝,无一不是称孤道寡的人物,偏偏皇帝又功在万民千古,想不贴近凡尘都难。
他刚才看那个运转幻境的玉简都瞧见了隐隐的金光,说不定这迟早是个大造化。
阮安这边也很出人意料,虽然带着记忆进去幻境,但是何燕当皇帝杀得最疯的时候,受害者就有他们阮家,他爹这个当事人死得倒是一了百了,他们这些后人一个个抄家流放,从京城养尊处优到西北驻边杀敌当炮灰,这落差不是一般的大,流放这一路上,他也算是见惯了生死,阮家和其他几个大家族的人结伴同行,结果几家的人都死伤过半,尤其是老人孩子基本全死光了。
阮安自然也见过死人,修真界争夺物资起来难免会有死伤,但是那都是为了自己的道,杀人的没有什么内疚可言,死了的也不会多怨什么,一切都是自己技不如人罢了,万法皆是道。
但是流放这一路上的生死,是不一样的。
是无能为力,是心余力绌,是无可挽回。
他看着平日里待他最是严厉又最是慈蔼的老太太颤抖着手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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