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谁呢?”谈骁眉毛扬起来:“谁小肚鸡肠?”
阮珥拿金币的爪子指向他,无声将答案传递给他。
元宝也冲他叫了一声。
谈骁一下子成为众矢之的。
阮珥在他的地盘上,抱着他的猫,理直气壮地带头孤立他这个主人家,奇异的是他竟然还很受用。
谈骁轻声笑笑,不想再反驳什么,认下阮珥按的这一项罪名。
金币这几天情绪不佳,进而影响到食欲,每天吃的东西只够勉强维持生存,现在被哄好了,感觉到饿,不用等人催,它就去自己的零食柜里找到一包猫条,踢给阮珥,让它喂自己吃。
这间卧室专门为金币设计的,房间里都是它所需要的猫爬架、猫窝、猫抓板之类的东西,元宝过来后,谈骁嘴上嫌弃,但还是给它前前后后添置了不少用品。
花花绿绿、造型各异的物品堆满整间屋子,阮珥坐在地板中间的空位,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丸子头松松垮垮,有几缕碎发落下,脖颈低弯,笑意盈盈地看着金币。
元宝寸步不离守在旁边,尾巴在地板上扫来扫去。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温馨又和谐。
谈骁在一旁默默看着,倏然想起他第一次见到阮珥时的情景。
苏中和实验高一直是苏城来往最为密切的两所高中,两所学校间有一个交换生的活动,两所学校每一届的高一学生,都会在下学期进行交换,进行为期半个学期的交换生活。
一个很普通的午后,谈骁逃了语文课去花园里躲清闲。
苏中的建筑设计理念就是苏州园林,古色古香,植被也多,花园中心位置有一棵百年老树,是苏中的标志性景点。
谈骁当时因为吃药治疗的原因,导致身体发胖,但他也是个行动灵活的胖子,爬树什么的不在话下。
三两下爬上去,在粗壮的树干上躺下,书展开盖在脸上,双手枕在脑后,悠哉悠哉地晒着穿透树叶缝隙的阳光。
忘记树下具体是什么时候来人的,等谈骁意识到的时候,树底下的那个女生已经对着门卫大爷养在学校里的一群猫神神叨叨了好一阵。
谈骁不喜欢私人空间被打扰,揭开半面书,准备赶人离开,歪头往下看了眼。
女生扎着马尾,穿着蓝白色校服,双手卡在一只猫的腋下,举起它,亲昵的蹭了蹭它的鼻尖。
阳光照向她,挺翘的鼻尖莹润剔透,嘴唇饱满有型。
身为一个洁癖患者,谈骁第一个反应是这得多脏。
第二个反应是这个女生长得好像有点好看。
只是有点好看。
然后谈骁就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看她。
重新躺回去,把书盖在脸上,继续听她跟猫聊天。
女生声音是南方人特有的腔调,听得他昏昏欲睡。
正要进入梦乡,一道尖锐的男声突兀的插进来:“哪个班的?不好好上课跑来这里干什么!”
静谧的氛围被打破。
流浪猫受惊,一哄而散。
谈骁不怎么满意的“啧”了一声。
女生大概是没来得及跑,被抓了个正着,教导主任扶了扶滑到鼻梁的眼睛,严厉道:“上课时间你不好好上课,跑出来干什么!”
女生乖乖回答:“喂猫。”
“……”教导主任像是被噎得顿了一下,再次开口时语气加重:“我知道你是喂猫,但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喂猫不会等下课的时候吗?为什么非要上课的时候出来喂!”
女生泄气道:“因为不喜欢上课。”
“……”
在树上偷听墙角的谈骁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喜欢上课说得这么直白就算了,语气还很委屈,仿佛做错事的人不是她一般。
他放轻动作撑坐起来,拨开树叶,让视野变得更为开阔。
这次他只看到了女生的头顶。
教导主任似是不愿再跟她废话,指向教学楼:“滚回去上课!”
“哦。”女生走出两步后,又返了回来,把手里攥着的两根火腿肠递过去:“主任,还有两只猫没来得及喂就被您吓跑了,您能在这里等它们回来,帮我喂一下吗?您要不答应,我惦记着这件事,课也上不好。”
哪怕看不见教导主任的表情,谈骁都能感受到他有多无奈,他看着教导主任接过火腿肠,女生真诚地笑了笑,一蹦一跳的回到教学楼。
象征着青春的高马尾在她身后甩出耀眼的弧度。
不管是殷家还是谈家,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出色,但是谈骁看着,并没有觉得很惊艳,可能是从小看多了,他一度认为长相一点都不重要,直到遇见阮珥,他才发现原来他其实也是个非常肤浅的人。
回忆起往事,思绪一时间飘得有些远,一只圆头圆脑的金渐层赫然近距离出现在眼前,谈骁吓了一跳,懒散的站姿僵了一下。
随后,金币向左移去,记忆中的那张脸和现实重合,阮珥出现在它身后,像是一份突然出现的惊喜。
“喊你好几声了。”她仰视着谈骁,握着金币的前爪挥了挥:“你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谈骁脑子短路,脱口而出了一句:“看你好看。”
第26章
谈骁的这句话没有阴阳怪气,只是语速略有些急促,锐利的眼眸里映着一人一猫,专注认真。
阮珥愣了下,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嘴唇嗫喏两下,在谈骁一瞬不瞬的注视下,神情从一开始的疑问慢慢转变到躲闪。
房间里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长时间悬在半空,下坠感弄得金币不舒服,它挣扎两下,发出不满的叫声。
莫名的气氛被打破,谈骁也在回忆中抽离出来,他喉结一滑,干咳两声,随便扯了个话题,问道:“吃不吃冰激凌?”
“啊?”阮珥的反应慢半拍:“好、好啊。”
“我去给你拿。”
说完,谈骁转身离开,脚步有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等他走后,阮珥低头和金币对视,悄声嘀咕着:“他又是哪根筋搭错了?”
金币现在没空管谈骁哪根筋搭错还是搭对,它只知道自己现在非常难受,身子拱动幅度加大,以此来表达它的不耐烦。
“哦对不起对不起。”
阮珥俯身把它放下,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金币就像是泥鳅一样在阮珥手里蹿出去,一溜烟跑向客厅。
元宝紧随其后。
一分钟前还满满当当的房间眨眼间只剩下阮珥一个人,她留在这里也没用,拍了拍手也跟着出去。
她走到客厅,谈骁恰好从厨房里出来,两人目光一经碰撞,彼此心里不约而同地升起一股局促。
谈骁把冰激凌递给阮珥:“家里只有这个口味的冰激凌了,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没事,我不挑。”待看到那个冰激凌熟悉的包装后,阮珥眼睛一亮,语气里竟然有种久别重逢的激动:“这个!”
谈骁不解扬声:“怎么了?”
“这是当年你们学校商店卖的一款冰激凌,我交换去你们学校的时候最爱吃的,只有你们学校有卖。”阮珥边拆着冰激凌包装边问道:“你是怎么找到的?我记得后来我去找老板打听,他说厂家觉得这个薄荷生巧口味的销量不好,就停产了。”
谈骁状似不经意道:“偶然发现的。”
“你在哪买的?地址告诉我,我也去买一些囤着。”
薄荷生巧口味的巧克力属于喜欢吃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入口像是在吃牙膏,阮珥又是个口味独特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奇葩的人,当年在苏中发现这个口味的冰激凌后,几乎每天都要吃一个,交换结束后,就天天让阮父给她买了带回去。
后来得知停产,她再也吃不到,还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
谈骁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搓着词:“忘了是在哪个超市买的了,不过我平常去的超市就那么几家,下次看到了给你带。”
“也行。”阮珥掉头:“到时候我转账给你。”
“行。”
谈骁家里,金币最喜欢的地方是阳台,它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会在阳台待着,眺望远处的风景,谈慕笙对比十分骄傲,觉得自己养了只有思想的猫。
元宝在谈骁这里生活的这段时间,也被金币带领着增添了每日都会在阳台吹风的习惯,现在一猫一狗兄友弟恭地并排坐在谈骁专门为它们两个搭建的观景台子上,极为闲适。
阮珥吃着冰激凌踱步过去,室内硬冷的空调风被温度适宜的自然晚风驱散代替,楼在高处,能将灯火辉煌的城市夜景尽收眼底,阮珥同样被目之所及迷住眼睛。
她回头看向谈骁:“你们家阳台风景好好看。”
话音一落,“啪嗒”一声,亮如白昼的屋子骤然一黑,只有皎洁的月光照亮阳台一隅。
谈骁穿着一身黑色完全融入暗中,又缓缓向着阮珥所在的光亮处走去,到她身边:“这样更好看。”
远处的风景更为清晰。
谈骁找来两把椅子,其中一把放在阮珥身后:“坐。”
两人也和金币和元宝那样并排坐在一起,手里各自拿着一份冰激凌吃。
本来就喜欢的口味,再加上有学生时代的滤镜,这一小碗冰激凌吃得阮珥格外珍贵且享受。
旁边两只好半晌没有发出声音,阮珥看了它们一眼,个个都像是在巡查似的,还挺严肃。
阮珥的好奇心起来:“你说它们看风景的时候脑子里回想些什么?”
“不知道。”谈骁想起一件往事,笑了笑:“金币没准会怀念它死在摇篮里的那份爱情。”
“什么意思?”阮珥侧耳倾听。
“它当时刚到我这里没多久,天天都喜欢去阳台,一待就是一天,我姐说是她的猫厉害,在思考人生,后来我发现它是因为看上了对面那栋楼的一只玳瑁猫。”
没多久,对面楼那一户人家搬走,它还为此消沉过一段时间。
没想到金币看着不丁点大,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暗恋经历。
阮珥八卦欲望极其强烈:“那它为什么不去找那只玳瑁。”
谈骁表示他不知道:“这你得问它自己。”
金币她是问不了的,语言不通,但是就这么放弃,阮珥又不甘心,便把这份八卦转移到谈骁身上:“都说宠物随主,金币暗恋过,没准就是你言传身教,那你是不是也有过暗恋的时候?”
阮珥只是随口一问,身为一个暗恋者,她并没有在谈骁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
而且,他给人的感觉张扬又肆意,要恋也只会是明恋。
结果不成想,谈骁居然爽快地承认了:“有。”
“?”阮珥一惊:“真的假的?”
“骗你干什么。”黑暗是个很好的保护色,谈骁可以不用刻意掩饰,光明真大的看着阮珥:“不信?”
“不太信。”阮珥咬着冰激凌的塑料小勺,思索道:“感觉你如果喜欢一个人,会是那种买一束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塞到对方手里,告诉她‘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直接通知她,不会询问。”
谈骁无语评价:“那是流氓。”
“那可能是我形容的不太准确。”阮珥说:“就是感觉卑微的方式不适合你,和你不搭配。”
谈骁垂下眼眸,莫名的睫毛掩盖住他的情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所有人都一样,没什么搭不搭配的。”
阮珥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卢思浓便经常会说,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小心翼翼的去喜欢。
或许在感情里,大家都是平等的俗人。
阮珥继续八卦:“那她知道吗?”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暗恋这两个字。”谈骁说:“她怎么可能知道。”
阮珥张圆了嘴巴:“哦。”
“但也只是暂时。”谈骁话锋一转:“她该知道的时候还没到。”
“你现在还喜欢她吗?”阮珥以为已经是过去时,没想到竟然还是现在时。
谈骁大方道:“喜欢。”
一直都喜欢。
阮珥越问八卦兴致越浓厚,她胳膊肘撑在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靠近谈骁:“那你跟她现在还有接触吗?”
谈骁瞥她一眼:“有。”
阮珥举起手示意:“我能发表一下我一个过来人的看法吗?”
一个“过来人”的头衔,成功让谈骁心梗了一下。
他收回看向她的视线:“说。”
“我以前也觉得我的暗恋过程天衣无缝,除了我本人谁都不知道,但实际是我姐知道,他也知道,有句话不是那么说的吗‘你在火旁边怎么会感觉不到火的灼热呢’。”阮珥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真诚的劝解着谈骁:“成年人的拒绝都是无声的,万一她知道你喜欢她,但是装作不知道,这不就是给你的拒绝吗。”
还有什么比听着自己的喜欢的人当着自己的面,讲述她暗恋经历更为郁结的事情?
谈骁胸口再次聚拢起一团浊气,他冷了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阮珥,愤愤道:“也没准她是个榆木脑袋呢。”
被瞪的阮珥有些委屈:“我也只是提个小小的建议,这不是怕你们两个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谁要跟你——”谈骁一个气急差点就没管住嘴,他及时收声改口:“谁要跟她做朋友,我又不缺朋友。”
他缺的是女朋友。
还是名字叫阮珥的女朋友。
“哦,那你自便。”
每个人对感情的处理方式不同,阮珥尊重且理解。
胸口的浊气烧起来,谈骁挖了一大勺冰激凌送进嘴里降火,坐在旁边一个人生着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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