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尘把奖杯擦拭干净,放到墙边架子上。
他的脚似乎真的没事了,刚才一路走来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那之后补课是不是可以回学校了?”
云意不知道为什么,问出这句话后反而有一丝很微妙的失落感。
陆尘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完一张凳子,推给她坐:“下周不就期末了。”
“喔,对。”补课补的太上头,云意竟然差点忘了,过了元旦考试周就开始了,她没几天课可补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失落太过明显,陆尘玩笑道:“怎么?舍不得?”
云意抿唇,本能地想否认,最终却只是看他一眼,没答话。
幸好陆尘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好,这就出来。”
“等我两分钟。”他出了门,楼道里传来有人奔跑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不知跟他说了什么,很快离开。
再回来时,陆尘手里拿着一本杂志,翻到某处,递到云意面前。
“这是——我们的报道?”
“嗯。”陆尘又擦干净一张椅子,单手拎过来坐在云意旁边,“样刊,还没终审,先带你看看。”
昏黄的灯光下,云意看到她的彩色照片和陆尘的并排在最前列,挨在一起,都穿了白色衬衫,有种格外般配的感觉。
字迹仿佛渐渐花了,他的存在感极强,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侵袭而来,扰的她一阵慌乱,几乎要丢盔弃甲。
“有没有问题?”
“没。”云意手扶在凳子边缘,小声,“挺好的。”
她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读那篇报道。
外头静悄悄的,静谧的夜色仿佛隔绝了一切。
教室门也关着。
云意手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听到陆尘清淡的声音:“我怎么看到有几个错别字。”
“……”
云意实在佩服他的心理素质。
她外头看着陆尘——他接过校刊,翻出一支中性笔,认真而缓慢地将几个字错别字圈出来。
笔尖划在纸上的嘶嘶声。
他的呼吸声。
她的心跳声。
搅在一起。
陆尘在此刻抬头,对上她沉迷的视线。
云意仿佛被戳破心事似的,随口捡了件事情来说:“我那个——对高数考试有了很大的信心,你这个老师教的特别好。”
陆尘不动声色地将校刊放到身后杂乱的桌子上,看她。
“我别的也教的不错,要不要试试?”
云意微微一怔,陆尘一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她猝不及防地坐在他腿上,手紧紧抓着他羊绒大衣衣领,仰头。
一双小鹿般的眼睛就这么无辜地看着他,看得他人都要化了。
以为他要吻她,他却没有,只是用略微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仿佛坐怀不乱的君子一般,用很清淡的声音说:“你的妆好像没卸全。”
“……”
云意有点恼似的“喔”一声。
他一笑,终于低头吻下来。
云意轻轻地闭上双眼,听见他说:“别紧张。”
他气息漫过来,即将触碰到她的唇时,帆布包里的手机在此刻“嗡”地一声。
云意睁开眼。
他哑声:“别管。”
“嗡——”
声音仿佛在催促。
云意小声:“要不还是……接一下。”
陆尘深吸一口气,等了几秒,才不太情愿地缓缓放开她:“嗯。”
云意接起手机。
“请问是吴雪梅的家属吗?我是徽城第一中心医院的护士。”
“我是。”云意手一软,差点握不住手机。
“吴雪梅摔了一跤,正在昏迷中。目前的检查是右腿股骨骨折,可能脑部有血栓,请您尽快来医院。”
“我在外地。”云意声音在颤抖,“我立刻买机票回去。”
挂断电话,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
“先别急。”陆尘镇定地握住她的手,“回去收拾东西,我送你去机场。”
第28章 别有用心
“您好, 吴雪梅家属。”
“您好,病人现在情况稳定,有血栓但很小, 用了溶栓药物后已经没事,骨折之后看医生怎么说。”
“好的,谢谢。”云意忍住眼泪, 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踏实。
来的路上刷到徽城下雪有老人摔了一跤去世的新闻,她生怕遇到最坏的结果,现在这样已经是上天的恩赐。
“她住哪间病房?”
“暂时住6楼楼道。”护士说, “没办法,这两天下雪,骨折的老人非常多, 病房已经满了。”
“先去缴费,病人欠费不少。”
云意点头,连忙下楼交了5万押金,顺便买了点生活用品,上了6楼。
此刻是清晨6点10分, 楼道里开了空调, 还算暖和,白色长顶灯开着,也算亮堂。
零星的病人和家属们刚起床,穿着拖鞋在过道里地走来走去,手上或拎着水壶, 或拿着饭盒。
吴雪梅老态地躺在楼道的第三张移动病床上, 干得像树皮似的手上扎着透明的输液针管。
她有些艰难地稍稍撑起身体, 向周围看了看,喊护工。
护工正在她前一床忙碌, 声音高且凌厉:“等一下。”
云意鼻子酸酸的,连忙拎着行李箱和刚买的一兜东西小跑过去。
“姥姥。”
吴雪梅见是她,又惊又喜,却因疼痛只能挤出个困难的笑容:“一一回来了。”
云意点点头,放下东西抱住她肩膀,哽咽地“嗯”一声。
吴雪梅低声:“给我们一一添麻烦了。”
“说什么呢。”云意调整好心情,“我正好想你了,巴不得回来。”
吴雪梅似有些难以启齿,说:“姥姥想上厕所。”
“我先扶你去,然后再租个轮椅。”
云意忙了一上午,下午医生终于有空见了云意,跟她说了吴雪梅的情况——不算很大的问题,但是粉碎性骨折,需要打钢板好好恢复,手术预计要三天后,因为最近手术排得比较慢。
她听完心里有了底,回去跟吴雪梅说不算大事,又问她怎么摔倒的。
徽城前天下了雪,倒是不大。
吴雪梅说不过出门买颗葱,路上结了冰没化,路过时不小心滑倒了。
她边说边自责道:“都是我没用,要花不少钱吧?”
“没关系的。”云意抱住她,“真的没关系,我们现在很有钱的,真的!”
“耽误课吗?”
“不耽误。”云意安慰她,“我今年的课都学完了,只剩考试了,明年补考一下就行。”
吃完晚饭,云意才终于有了空闲,坐在租的陪护床上,拿出手机。
长颈陆:情况怎么样了?
长颈陆:等你联系我。
陆尘向来克制,连发微信也是如此。
但云意却知道他一定很担心她,因为送她来机场的路上,他表情从没那么紧绷过。
也幸好有陆尘。
她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都失了魂似的,等稍稍回神过来陆尘已经把最近一班机票买好、叫好了车,她稍微收拾了点行李就赶赴了机场,一点时间都没耽误。
她去楼梯间给陆尘拨去电话,那头立刻接起来。
云意调整好语气,尽量镇定地说:“姥姥醒了,精神状态不错,骨折要做手术,我在等安排,你放心。”
“那就好。”陆尘声音一贯的淡,却染上几分温柔,“你呢?是不是昨晚到现在都没合眼?累不累?”
云意眼睛微酸,长久以来都是她和姥姥相依为命,好像这时生命里终于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关心她。
“有一点。”
“那一会儿早点睡。”陆尘轻声,“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好。”云意轻轻咬唇,“谢谢你。”
陆尘轻声:“我应该的。”
应该的。
云意想,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动听的情话了。
好像他跟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联结在了一起。
/
周末过去,云意及时地跟导员说明了家里的情况并请假。
导员再三跟她确认:“你确定要放弃所有科目的期末考吗?补考的话就算考再高最多也是60分,有些科目可能都达不到学位证的要求。”
云意很快做出决定:“重点科目我会重修。”
姥姥的手术和恢复都离不开她,她不可能很快回到学校。
作为导员,云意家里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无奈叹了口气:“行,你平时出勤不错,我跟你几个老师说说情,看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云意以为骨折手术会是个小手术,但她签字时还被各种情况告知和可能出现的“并发症”字样吓到,虽然医生一再强调最坏情况大概率不会发生,她还是颤抖着手签的字。
手术安排在新年前一天下午2点。
开始时云意心态还比较稳,但随着手术超过预定时间,她人也越来越控制不住地紧张——像被架在火上烤。
每一秒都是煎熬。
云意在手术室外焦躁地来回踱步。
下午5点半时,陆尘发来信息:手术还没结束?
云意回:没。
然后,陆尘打来电话。
云意接起来。
向来坚强的内心像忽然被更坚硬的东西打碎,她差点哭出声。然后,她听见陆尘清淡却镇定的声音:“我陪你等。”
这份镇定仿佛从话筒里蔓延出来,也影响了她。
云意点点头,“嗯”一声。
她没拒绝,此时此刻,她太需要他了。
云意没心思说话,陆尘就这么默默地在另外一头陪着她。
一直到晚上7点,手术门终于开了。
云意立刻跑过去。
出来的男医生额前头发都湿透了:“手术很顺利。”
云意心里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松开。
男医生喘了口气,缓缓解释说:“骨头比预计的碎一些,所以多花了点时间,病人马上就出来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更好地表达此刻的感谢,只能不停地说:“谢谢医生。”
医生摆摆手,转头又进去了。
云意摸着耳机,跟陆尘说:“太好了,姥姥没事了。”
“我都听到了。”
云意又激动又紧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片刻后,听陆尘缓缓道,“一会儿姥姥出来,我跟她打个招呼?”
明显察觉到她紧绷,想让她放松一下心情。
云意明白他好意,只说:“别闹。”
陆尘:“我认真的。”
/
今天是阳历新年,不少做完手术的病人都选择提前回家,让新的一年有个好兆头,所以骨科病房终于空出来几间——甚至吴雪梅很幸运地分到了单独一间。
黑暗中传来吴雪梅睡着后安稳的呼吸声。
云意在病房外等了一下午,也觉得十分疲惫,却迟迟睡不着。
心里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一种莫名的后怕。
姥姥年纪越来越大,她以后独居只会越来越不方便、越来越容易出现问题,她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办。
云意翻出两张银行卡的余额,在心里默默算了算,确定了初步的方案后,一颗心终于踏实下来。
想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下,她开始刷朋友圈,恰好刷到宋颂一张电子烟花图片,底下两只手比耶,文字是:我们来国贸跨年啦!
云意给她点赞留言:甜的~
马上就引来陆尘的回复:还没睡?
宋宋:哇塞,你俩秀恩爱秀到我的地盘了?
云意哪敢跟陆尘在朋友圈聊天,立刻给他发去微信。
云一:有点睡不着。
长颈陆:看出来了。
云一:……
长颈陆:怎么不找我聊天?
云一:你下午已经陪我很久了,我怕影响你期末考试还有论文。
长颈陆:我也不是每时每刻都在学习。
云一:喔,那我给你打个电话?你方便吗?
陆尘看了眼站在房门口拿着作业本的陆明月,回复云意:两分钟。
陆明月自从拿了年级第一之后对学习十分上头,放假一回来吃完饭就开始做题,不会的找陆尘来问。
没想这回陆尘漫不经心扫一眼她指的题目:“不会。”
陆明月瞪大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啊?这是初中题目。”
“我知道。”陆尘淡然点头,“确实不会。”
“……”陆明月看他片刻,神色复杂,“你数学退步成这样了吗?”
陆尘点头,一面起身把她往外推,“对,所以我要抓紧时间,每时每刻都不能放松学习。”
他“咔”一声锁上门。
陆明月站在门外,头上挂了一个很大的问号:她是不是被耍了?
几分钟后,云意穿上羽绒服外套,去楼道里小声给陆尘打电话。
“今天跨年哎,你没什么安排吗?”
“本来有安排。”陆尘顿一下,“但后来没心情了。”
所以他本来安排了跨年活动,但后来因为姥姥的事,他也没心思跨年了?
云意有点抱歉扰了他的好心情:“其实你可以去的,因为你并不会影响手术的结果,不一定要微信语音陪我,打字也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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