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离开,要走昙姜他们眼前过去,过于明显,且显得十分失礼。
姜拂衣传音:“怎么,我这些父亲们的笑话,你是非看不可啊。”
燕澜:“……”
“从前是我肤浅,对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妄下判断。”燕澜以前真觉得像是一场闹剧,一场笑话。
如今来看,都不过是造化弄人。
唏嘘感叹都来不及。
姜拂衣也没继续催他去休息,脚步微挪,和他并肩。
又朝他挤了挤,借些力量给他。
昙姜松开真言尺,开口说话;“我想起来了,我年幼时曾经见过言灵神,知道这是她的伴生神器,她还托我照拂你。”
闻人不弃微微愣:“你知道我其实是器灵?”
昙姜摇了摇头:“我抓你入海时,可能不知道。那时候我还不太清醒,估计只是觉得尺子眼熟,想起来言灵神的嘱托,只记得我得照拂你。为何要照拂,应该记不得。”
闻人不弃又问:“你现在想起来,言灵神曾经亲口告诉你,器灵会带着神器途径你的领地?”
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之前见到武神的分身,猜测他是器灵,仅是猜测。
昙姜仔细想了一会儿:“言灵神没有明确说过,她只让我记住尺子。可我认为,她让我照拂的应该是你,否则一柄尺子,有什么好照拂的呢?”
闻人不弃沉吟:“有道理。”
昙姜继续想:“言灵神说起器灵濒临消散时,她的表情痛惜担忧,可见器灵的确是命悬一线。而你当年弱不经风,随时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竟然可以携带和使用真言尺,你不是谁是?太初神器,你以为谁都可以拿来比划?”
凡迹星几人听到“当年”两个字,眉头都皱了一下。
李南音问道:“姐姐,你的两相忘被真言尺破除了?”
昙姜:“没有,如今的真言尺,破不了我们石心人的剑傀术。”
言罢,她转头看了看女儿,眼眸中浮出愧疚,“阿拂,若这两相忘是我写下来控制自己的,那我很难解开。你想解开,恐怕也不容易,需要你的修为高出我很多。”
姜拂衣表现的无所谓,岔开话题:“那您怎么知道闻人前辈当年弱不经风呢?”
闻人如今只不过是不敌那些剑修,但世间能完全胜过他的也不是很多,且瞧着玉树临风,没有一丝鲛人王口中病殃殃的样子。
“闻人弃手中这柄剑,叫做长生,是一柄祝福之剑。”昙姜指着那柄破铜烂铁,“祝福他身体康健,长命无忧。此剑会变成这幅模样,应是为他抵挡过一次致命伤害,剑气消耗殆尽。然而,剑契未解,剑意仍在,祝福也还在。”
她说到抵挡伤害时,抬眸看一眼闻人不弃。
闻人不弃心中微动:“是,我曾闯入万象巫,险些死在剑笙手中。”
姜拂衣刚想解释,说闻人潜入万象巫为了研究封印。
闻人不弃微微摇头。
姜拂衣闭上嘴。
昙姜说道:“你当年若不是病殃殃,随时会倒下的样子,我岂会赠你长生剑?”
闻人不弃不再疑惑,朝她施礼,向她道谢。
姜拂衣暗中摸出一剑石握在掌心,动了动念头。
但剑石并未化为长生剑。
正疑惑,昙姜再次回头看她:“阿拂,祝福剑不能拿来铸造十万八千剑,且不能滥用。”
姜拂衣点了点头。
凡迹星看向闻人:“你不懂剑,却被赠剑,还是一柄保护你的剑,我原先以为仙……恩人是看中你的学识和脑子,没想到是受人所托。”
凡迹星给商刻羽一个眼神,意思是没有了老五,咱们又变成了四兄弟。
心头又是一咯噔,忘记了,说过暂时休战,不再招惹他。
没想到商刻羽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给他一个戏谑的勾唇。
凡迹星一愣。
坏了,自己又成年纪最小的了!
闻人不弃没有回应,头顶乌云虽以拨开,他的心中却很不好受。
通过真言尺,他能记得的往事不多,却知昙姜必定是自己爱慕之人。
原以为两人曾有一段亲密的过往,昙姜才赠剑给她,哪怕是心怀利用也无妨。
结果,竟然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娘。”姜拂衣喊了一声,“我有个疑惑。”
昙姜转头:“嗯?”
姜拂衣指着长生剑的前端:“我原先猜测,闻人前辈这柄剑,和我义父的剑类似,都具有两种剑意,才会缺少剑尖。听您说完,又猜长生剑意可能聚集在剑尖,留在闻人前辈识海内。但根据咱们家的剑傀术,剑意就是一道无形的力量,并不需要剑尖作为容器,那这柄剑的剑尖去哪儿了?”
昙姜却去询问闻人不弃:“剑尖不是你在遭剑笙重创时断裂的?”
闻人不弃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的记忆被家父篡改,根本不曾出现过剑。但我觉得,长生剑为我抵抗致命一击时,应该不是自行出鞘去和剑笙硬拼的吧?”
真将昙姜问住了,这是她铸的第一柄祝福剑,且不是她自创的。
也不能实验,因为抵挡一次,此剑便毁了。
闻人不弃看向燕澜:“你父亲有没有提过?”
燕澜正在回想:“从来不曾提过剑的事情,只说他本想重创您的心脉,没能成功。”
“若是如此,剑尖不会随意断裂。”昙姜上前半步,抬起手臂,以食指点在闻人不弃的眉心。
闻人不弃顿觉一股寒气入体。
昙姜的表情逐渐出现一丝讶然,随后变得有点古怪。
等昙姜窥探过罢,姜拂衣问道:“娘,我猜的究竟对不对,剑尖也有一种剑意?”
昙姜绷了几下唇线:“阿拂厉害,的确还存在另一种剑意。”
姜拂衣纯粹是对家中剑道好奇:“哪种剑意?为何闻人前辈一点也感知不到呢?”
昙姜窥向闻人:“你感知不到吗?不应该啊。”
在得知自己有剑之前,闻人不弃真的从来感知不到任何的剑意,他也疑惑着问:“不知是什么?”
昙姜稍微犹豫了下,指了指他手中残剑:“你这柄不是单纯的长生剑,叫做长生锁更为合适。”
闻人不弃喃喃:“长生锁?”
李南音倏然想到一些传闻:“姐姐,长生我懂,这锁的含义,是不是我理解的那种锁?”
燕澜迷惑一瞬,也想到了这个传闻。
紧接着凡迹星几人,先后诧异的看向闻人不弃。
凡迹星想笑又不敢笑,轻咳一声:“闻人兄,你的众多传闻,原先我以为都是真的,后来又以为全是假的,没想到半真半假啊。”
姜拂衣的反应有一些慢,直到漆随梦给她传音:“我就说这不是传闻,闻人枫隐晦透漏给我的,岂会是传闻?”
姜拂衣终于恍然,传闻是漆随梦从前告诉她的,是说闻人不弃被剑笙前辈伤及要害,废了子孙根,才会提前选择栽培侄子闻人枫。
这“锁”,是“贞操锁”?
竟然还有这种剑意?
一时间,所有目光全都集中在闻人不弃身上。
甚至连鲛人族好像也都听过这个传闻,一个个眼睛瞪的滚圆。
闻人不弃暂时没顾得上难堪,扬起尺子指着燕澜,惊怔极了:“我恨了你父亲那么多年,原来不是你父亲下的手?”
第138章
燕澜难堪拱手:“我曾对阿拂解释过,此事和我父亲没有关系。”
他和剑笙一直认为是谣传,“这桩传闻,我父亲在世时,每次听见谁在他面前提及,都会非常气恼,会主动解释,说自己没有那么……”
“下作”两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好险。
险些骂了昙姜。
姜拂衣捏着剑石,感知血脉里的剑意许久,忍不住传音:“娘,咱们的剑道里,真有这种‘锁’?”
昙姜反而纳闷的看了看闻人。
原本以为自己不说清楚,没人猜得出,没想到仅仅透露一个字,在场这些人竟然全都猜到了。
难道闻人弃平素花名在外?
昙姜通过“锁”,明明可以感觉到这些年来,他不曾起过二心。
姜拂衣:“娘?”
回望女儿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昙姜不得不传音解释,‘锁’是她阿爹写进剑意中的:“他是为了锁住他自己,毕竟,大荒里觊觎他的女子太多,他担心一不留神遭了谁的道,这样就能万无一失。”
姜拂衣:“……”
真没想到,“贞操锁”最初竟然是来自美男子的烦恼。
闻人不弃惊怔过后,心头又抑制不住的漫上欣喜。
昙姜会赠他这种剑意,足以说明他并不是一厢情愿。
但是……
闻人不弃侧目,朝凡迹星望过去。
凡迹星明白他的意思,耸了耸肩膀。
表示他的剑虽然也是双形态,但他没有这方面的问题,健康得很。
闻人不弃的胸口,禁不住生出一些气闷:“昙姜,你为何如此待我?”
昙姜坦然以对:“我自小跟在阿爹身边长大,他对我讲过最多的话,这世上除了自己的亲爹和亲生儿子,不要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做出的任何一句承诺。多将信任留给自己,才能一切尽在掌控。”
闻人不弃攥紧尺子:“我是问你,你挑中那么多人,赠了那么多柄剑,赌他们回来救你,难道不在乎他们背信弃义?为何偏偏只对我种下这种剑意,通过这种方式来掌控我?”
昙姜一时语塞。
“闻人兄,你向来聪慧,究竟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不懂?”凡迹星听不得他语气里的质问,“仙、恩……仙女只掌控你,当然是因为我们之中,她最在意你,这是你的福气,你在计较什么?”
“你若是不曾想过背叛恩人,为何要计较?”亦孤行也觉得闻人不弃莫名其妙,“你计较的原因,难道是责怪恩人耽误了你娶妻生子,左拥右抱?”
闻人不弃气结:“我……”
凡迹星道:“可不是么,反正你也没想过其他,‘锁’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妨碍,顶多这些年来,令你心中甚是难堪罢了。闻人兄,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这福气你不想要,有的是人想要。”
他当然不能说自己羡慕,抬起漂亮的手,指向身旁的商刻羽,“商兄恐怕都快嫉妒的想要拔剑砍你了吧。”
商刻羽冷笑一声:“这般羞辱的‘在意’,你们竟会觉得是福气?她对在意之人的信任,甚至不如拿来利用的工具,你们还觉得被掌控的闻人应该开心?不愧一个是蛇妖,一个是魔修,毫无底线。”
凡迹星不和他争执,只笑着问:“不要和我扯东扯西,你就说你失不失望?”
商刻羽面不改色:“我有什么好失望的?意料之中的事情。我早就强调过,我绝对不可能……”
他太了解自己的性格。
若他真被昙姜狠狠打过一顿,又拖入海底教训,他和昙姜之间一定不会结下什么情缘。
他永远不会臣服。
退一万步,哪怕心里服了,嘴上也不会服,身体更不会服。
商刻羽提了提手中剑,解释道:“我将流徵剑交给她回收,仅仅是因为她要做的事情,关乎着人间苍生,我不能坐视不理。否则,我早就离开了,何必在这里当笑柄。”
听见笑柄两个字,闻人不弃收回那柄残剑和真言尺,转身。
“闻人弃。”昙姜喊他一声。
他停下脚步。
昙姜指了下商刻羽,“即使我完全信任你的忠诚,但这世上不确定事情实在太多。他被我强行赠剑时,似乎已是人仙境界,一样抗衡不了我。当年你什么状态你最清楚,万一在你成长起来之前,落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手中,你难道会有反抗的余地?”
姜拂衣原本也觉得母亲的做法有点离谱,听她这样一说,又理解了。
以外公纵横大荒的修为,都担心会着了女人的道,从而修出“锁”。
母亲从小待在封印里,她对外界所有的认知,全都来源于外公的描述,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挺正常的。
姜拂衣也想开口和闻人解释一下,但这些话好像轮不到她一个小辈来说,太尴尬了。
现在她已经尴尬到想先扶着燕澜离开。
没办法像李南音一样,早已收剑站在一旁,一边看热闹,一边附和着连连点头。
燕澜和她想到一起去了,先前身体不适想要先去休息,担心失礼。
此时待在这不走,似乎更失礼。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离开,摆明了是觉得尴尬,会不会令他们更为尴尬?
燕澜传音:“阿拂。”
姜拂衣知道他的顾虑:“要不你装晕,我扶你离开?”
燕澜:“……”
姜拂衣:“算了,你演技不行,不然我让漆随梦装晕,我们两个把他抬走?”
燕澜:“……”
商刻羽愣了愣,才想起来辩解:“我怎么会没有反抗的余地?我若遭逼迫,定会自戕以保清白。”
昙姜打量他:“首先,我得给你机会自戕。”
152/168 首页 上一页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