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刻羽:“我总有机会。”
昙姜:“其次,我能写出两相忘,你不觉得我多的是办法,令你记不得么?”
商刻羽握剑的手抖了下,抬高剑尖指向她:“你……”
反倒闻人不弃见状不妙:“商兄,你先冷静一下,她只是举例子,并不是说真的。”
昙姜抬起手,慢慢压下面前的流徵剑尖:“我的确是拿你举例子,借此告诉闻人弃,我提早防范的必要性。”
商刻羽脸色稍霁,却不收剑:“拿去,无论从前如何,剑还给你,我们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昙姜:“你讨厌我,难道也讨厌这柄剑。”
商刻羽攥紧剑柄,不必言说,也能感受到他的不舍。
“我已经对你们重复了很多遍,用不着。”昙姜说完之后,便不去理会他们了,转身对姜拂衣说,“阿拂,陪娘去歇着,娘有些累了。”
姜拂衣走上前:“好。”
她扶着昙姜,又给李南音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帮忙照顾一下燕澜。
“姜夫人,您这边请!”鲛人王毕恭毕敬的引路。
“我知道先前休息的宫殿在哪里,不必你引路了,我想和女儿说说话。”昙姜告诉他不要跟着,也是示意其他人都不要跟着。
“是!”鲛人王忙驱散前方的族人。
……
已是夜晚,云层酝酿的暴雨仍不曾落下。
鲛人岛上依然斜风微雨。
周围雾蒙蒙的,伴着海潮的湿气,姜拂衣陪着昙姜慢慢走在花圃小道上。
沉默了一段路。
昙姜先开口:“阿拂,你怎么不说话?”
姜拂衣眨眨眼:“娘刚才讲了那么多话,我以为您累了,不想说话。”
昙姜道:“这样么,我还以为分别多年,你只熟悉从前那个疯婆子,和我之间生分了。”
姜拂衣无语: “您说这话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昙姜微微笑了笑。
不过,姜拂衣还真摸不准母亲的心思,她既这样说了,便打开话匣子:“娘,您说回收心剑增益不大,是真的么?还是单纯不想让他们几个修为大跌?”
姜拂衣分明觉得,她在吸收完相思剑以后,剑气恢复了不少。
昙姜回的模棱两可:“因为娘只需要两柄剑便足够了,还用不着他们的剑。”
“两柄?”姜拂衣反应不过来,“除了相思剑,还有谁的剑?”
昙姜道: “无上夷手中的碎星,修好之后,可以收回来。”
“对!”姜拂衣险些将无上夷忘记了,咬牙切齿,“反正他足够有本事,根本不需要您的剑。”
昙姜猜也能猜到,无上夷做了伤害她女儿的事情。她点点头:“等我融合完相思剑气,就去找无上夷。他已是地仙,回收他的剑,对我的增益应该更大。”
姜拂衣:“那可真是太好了。”
昙姜:“阿拂,和我讲讲你上岸以后的事情吧?”
“也没什么好讲的。”
姜拂衣斟酌了下语言,“我上岸后第一个准备去寻的爹,正是天阙府的府君无上夷。路上,我认识了一个小乞丐,也就是漆随梦,一路同行了五年。中途遇到了半封印状态的棺木隐,为了从她手中逃走,剜心赠给漆随梦一柄剑。也是因为这柄剑,被无上夷给逼的走投无路,假死脱身……无上夷遭巫族族老欺骗,以为漆随梦是神剑剑灵降世,认为我的心剑,会耽误神族救世……”
母亲既然打算去收回无上夷的剑,姜拂衣也就不再隐瞒。
三言两语,将这些年的经历讲了讲。
尽量使用最稀松平常的语气。
“前面那几年的经历,都是燕澜窥我记忆碎片,讲给我听的。我因为和漆随梦两相忘,脑海里只有最近一年多的记忆。”
姜拂衣讲完,见母亲垂着眼睫,眼尾已经染红。
她便说:“娘,我这一路见过的大荒怪物,他们全都对我小小年纪,便能使出十万八千剑感到惊讶,我的天赋是不是当真很强?”
昙姜忙不迭点头:“比娘强得多,娘有你外公手把手的教,阿拂全是自己摸索领悟出来的。”
姜拂衣借着笑意提醒道:“所以您千万不要小瞧我,快看看我的个头,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会躲在您怀里发抖的小丫头了。对付撕心,咱们娘俩可以商量着来,您可别再像从前一样,凡事自己拿主意。”
不错,昙姜的身高,如今已经比不得姜拂衣。
她抬起手,揉了揉女儿的发顶:“这你就不懂了,不管你长多高,在娘眼睛里啊,始终是个需要保护的小丫头。”
姜拂衣原本不想惹她落泪,没想到自己的眼睛也忍不住酸涩起来。
慌忙深呼吸,将眼泪憋回去。
她必须表现的成熟一些,母亲才会和她有商有量。
姜拂衣挑眉:“娘,我都已经有了心上人,哪里还是小丫头?”
昙姜的脸色顷刻凝重不少:“燕澜?”
姜拂衣大方承认:“对。”
昙姜回想燕澜的模样:“嗯,既然是武神令候的转世,人品应该不会有问题。”
姜拂衣:“放心,他绝对经得起考验。”
昙姜点头:“那就好,你喜欢就好,娘没有意见。”
很少和谁谈论起私事,尤其是母亲,姜拂衣居然有几分难为情:“您有没有什么想要告诫我的?”
“告诫?”昙姜不解其意,“哦,阿拂是不是想学‘锁’?”
姜拂衣嘴角一抽,摆了下手:“您不要打趣我了,燕澜不需要。再说了,我若是想学,可以从血脉里自行探索。我的意思是,您对女儿在
择偶方面,难道没有什么教导?”
昙姜摇了摇头:“感情之事,非我们石心人擅长。阿拂也瞧见了,我自己都是一塌糊涂,教你,反而是害你。”
姜拂衣低声问道:“娘,看样子,闻人前辈应该是我的亲生父亲吧?”
昙姜捏着眉心:“闻人弃此人,我必定是比较喜欢,才会赠他长生锁。但我的喜好,和他是不是你爹,是一回事么?我也搞不清楚。”
姜拂衣:“……”
有些无言以对。
凭她的感觉,十有八九是闻人。
昙姜头痛:“怪只怪咱们石心人和谁繁衍后代,生出来的都是石心人。你体内融入的其他特质,平时很少显现,极难察觉。你等我先去回收无上夷的剑,应就可以从你的剑气中感知出来。”
“您休养为主,没必要因为此事消耗太多法力。”姜拂衣实话说,事到如今,纯属好奇罢了,“他们人都挺好的,只要不是无上夷,是哪个我都可以接受,这并不重要。”
昙姜没接话,心道此事或许不重要,或许非常重要,总要先确定一下,不能凭借猜测。
姜拂衣陪着昙姜,回到她原本入住的殿中。
母女俩一起坐在窗下,又说了会儿话,昙姜需要及时打坐融合相思剑气,姜拂衣便先离开了。
昙姜打坐半夜,将近黎明时,她睁开眼睛,起身离开了殿中。
……
几千里之外,距离鲛人岛不算远的一座荒岛上。
无上夷盘膝坐在岸边的礁石上,望着已经升起,却被浓云遮挡住的朝阳。
腰间坠着的传音晶石,时不时散发着光芒。
忽地,感知到背后浮现一股杀气。
无上夷并未紧张,起身整理衣饰,从礁石跃下,落在昙姜对面。
他对昙姜的容貌并没有印象,但他储物戒中那柄崩裂掉的断剑,清晰告诉他,眼前这名女子正是赠剑给他,悉心传授他剑道的恩师。
无上夷刚从漆随梦口中得知,昙姜能够修补他的剑,且能回收他的剑。
他将断剑取出,朝向她迈去。
距离昙姜几步远时,无上夷屈膝下跪,双手将断剑高高举起,垂下头,哽咽道:“弟子无上夷愧对恩师,愧对姜姑娘,愧对天下人。”
昙姜面无表情,拿起断剑:“我赠你这柄剑的剑意,乃执守,意味执着和守护。你对不起我,对不起阿拂,对不起天下人,却勉强对得起你的剑道。”
无上夷双手空了以后,伏地长叩,不抬头,羞愧无言。
昙姜随手一抛,断剑碎片分散飞扬,又在半空中相互吸引。
“锵!”,脆响过罢,碎星剑重新融合,再度光彩夺目。
长剑垂直落下,剑尖扎在无上夷前方,削掉了他几缕白发。
“无上夷。”
“弟子在。”
昙姜轻轻抚了下碎星剑柄,感受到剑主内心剧烈的痛苦煎熬:“武神唤你前来极北之海,说无论赎罪亦或是救世,眼下都是个好机会,他此言不虚。”
无上夷抬起头,仰望昙姜,双眸中添了几分希冀。
昙姜将一只手搭在剑柄上,闭上双眼,声音冷漠:“我的这柄心剑,三四百年来,在红尘中历练的很是不错。你除魔卫道,匡扶正义,为此剑集聚了深厚的信仰之力。回收碎星剑,会令我亏缺的剑气充盈极多。但,我石心人的剑傀术,其实还有一种能力。”
顿了下,“此术,最初是我阿爹用来规劝和惩治心术不正之徒的。我可以通过碎星剑,夺取你的修为。关于这一点,当年我在赠剑给你们时,应该明确告诉过每一位剑主,并无任何隐瞒。”
故而相思剑主在战死之前,应是想起了那段被他遗忘的曾经。
将自己还残存的修为根基,灌入相思剑内。
昙姜回收的不只是心剑,以及心剑在红尘中获得的愿力,还有相思剑主的一部分根基。
“无上夷,我将要夺取你属于地仙的九分修为根基,留下的一分,只够维持你在地仙境界的生命运转,你是否愿意?”
无上夷心中一骇,伏地再是一叩:“恩师还请将我的修为根基全部拿去!”
“敢伤我的阿拂……”昙姜随手提剑,剑尖轻触他的眉心,声音轻淡,“你若一心求生,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可惜你一心求死,我偏要留你一分愧疚,自此成为无用之人,直到你寿终正寝。”
第139章
再说凡迹星几个人,除了气愤离开的商刻羽,其他人都在原地待着,还在商量谁最 适合将心剑交还给昙姜。
又该用什么办法,让昙姜接受。
闻人不弃坐在废墟上,半宿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即将天明时,他站起身:“去找无上夷,他的剑最适合被回收。”
“我也去。”凡迹星和亦孤行一起跟着起身。
李南音喊住他们:“姐姐应该会去回收无上夷的剑,用不着你们去抓他来此吧?”
凡迹星冷笑:“原先无上夷的剑虽断了,剑意和剑气还在,却被剑笙囚禁在魔鬼沼,我们打听不到他的下落。等他的剑被仙女回收,修为大跌,我们再去揍他,岂不是欺负人?”
李南音懂了,是想趁无上夷的剑被收回之前,跑去揍他一顿。
她选择加入:“我也去。”
几人顺着先前昙姜指着的方向找过去,没瞧见无上夷,倒是遇到了乘鹤回来的商刻羽。
商刻羽目不斜视,从他们旁边飞过去:“不必浪费时间,无上夷已经废了。我去晚一步,都怪他藏的太严实。”
凡迹星微愣:“废了是什么意思?仙女动作这么快,已经回收了?那也不至于废了吧?”
商刻羽似乎满腹心事,沉默了下,说道:“废了就是废了,字面意思。”
……
姜拂衣从母亲殿里出来后,站在海边吹了半宿了冷风,天快亮时,去找燕澜。
习惯成自然,她连门都不敲,推门而入。
屋内的场景,都和姜拂衣脑海中预想的差不多,不管陈设如何,燕澜总是坐在随身携带的矮几后面,盘膝打坐。
桌面上摆着《归墟志》,还散落着许多画满符文的纸。
姜拂衣朝他走过去:“不是我啰嗦,你瞧你,被禁术反噬成这幅样子,不好好休息,又在做什么?”
燕澜知道她喜欢趴在桌面上,便将散乱的纸张收拢:“学习这套借用神力的禁术。”
姜拂衣纳闷:“你都已经施展过了,还需要学?”
燕澜实话实说:“之前是令候通过我施展的,我并不会。这套禁术复杂又精深,我觉得我短时间内,很难使出来。”
姜拂衣忽然向前探身,撩起他一缕头发。
燕澜不防,本能的向后仰了仰。又缓缓回正来,怔怔望着她。
姜拂衣仔细捻着他的头发,果然发现几根白丝,先前并不是她眼花。
这一缕头发里已有几根,看不见的地方,应该会更多。
谢也谢过了,姜拂衣不知道该说什么。
微微垂头,眼神飘忽,将他的发丝缠在手指上,缠着玩儿。
燕澜那颗怦怦跳的心,如同她手中的发丝,也跟着被搅来搅去,半响才稍微安定下来一些。
原先,他很想和她聊一聊有关令候的事情,如今又觉得并无必要。
姜拂衣心如明镜,不是会将恩情当感情的性格。
是非对错,恩怨情仇,向来清清楚楚。
唯一奇怪的是,燕澜与她之间好像清清楚楚,但又似乎不清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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