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以赢来考虑。
小酒若是不幸战死,温柔乡交给她二哥一个人,不行。
小酒活下来,想必五劳七伤,需要多年调养,还要镇守温柔乡。
柳寒妆不放心,也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
暮西辞:“夫人……”
他想要安慰她,她能有这个心思,他已是心满意足。
真的。
“夫君接着。”
柳寒妆取出一个储物戒,朝那只眼睛扔了过去。
储物戒靠近眼睛时,被暮西辞吸入内,攥在手中。
他朝戒子内一探,瞳孔微缩,里面盛放着一株灵草,是柳寒妆的本体。
“原本在我大哥手中,来万象巫之前,大哥还给了我。”柳寒妆已有主意,“你拿着的我的本体,我是父亲以心头血养护出来的,而他的心头血,蕴含着四方盘的能量。若小酒活着,等他复原,让他尝试使用四方盘,感知我的本体,将传送阵开进大狱里去。”
燕澜肯定不同意。
这就需要小酒足够强大,拥有足够的掌控力,能令燕澜放心。
柳寒妆才能放心离开,留小酒和二哥支撑起温柔乡。
“若是小酒没了,那就等怪物磨死,我完成使命,请漆随梦再开狱门,我进去找你。”
柳寒妆仰头:“好吗?”
暮西辞攥紧那枚戒子,用力点头:“当然好,还是夫人考虑的最周到。”
柳寒妆朝她微笑,露出她最甜美的笑容。
暮西辞心潮起伏。
柳寒妆却脸色倏变:“夫君小心呀!”
暮西辞背后,一只高阶魔兽在怪物的驱使下,朝他飞扑而来。
被打扰的暮西辞皱起眉,微微侧身,一把抓住那魔兽的脖颈,“咔嚓”扭断以后,扔飞出去。
远处的怪物们,原本觉得他意志有些消沉,想先以魔兽多消耗一下,再一起去攻他。
如今见他似乎燃起了一些斗志,心道不能再等了,群起而攻之。
“夫人,这柄剑给你!”
暮西辞将他在人间修炼二十多年的火麟剑,扔出了虚空之眼。
随后,他向前疾驰数十丈,一掌拍向地面。
释放出劫火。
反正这里是幻境世界,损坏还会复原,也没几个正常生灵,暮西辞没有心理负担。
轰——!
地面震动,熊熊火焰瞬间蔓延。
劫火出,万物灭。
怪物们疯狂逃窜,慢一点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头上长角的狰狞怪物,自火焰中缓慢走了出来。
那具属于暮西辞的肉身他不需要了,等待的漫长时间里,足够他修炼的好看点。
只是之前忘记问一问,夫人究竟喜欢哪一种好看点。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意思。
而且,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被夫人看到。
狰狞怪物踩着焦土,回到虚空之眼附近。
“焚琴劫火在此,靠近牢门者,诛!”
“漆随梦,关门!”
……
那声“关门”,声音比平时浑厚,魔鬼沼外围守结界的燕澜也隐隐听见了。
此时的燕澜,早已筑起了铺天盖地的天罡盾,抵抗棺木隐攻击他背后的大阵结界。
这附近的古木,在棺木隐的天赋力量下,全都变成了高耸粗壮的树人。
树杈成为武器,被树人们攥在手中,一边以躯干冲撞天罡盾,一边以树杈锤击。
燕澜唇上沾着血,控盾的双手难以抑制的颤抖。
并不只是因为眼前这些树人,棺木隐虽强,但还不至于将燕澜逼到这般境地。
主要是惊婪对他的影响。
惊婪在棺木隐斜后方站着,一直在朝他笑。
咧着嘴,笑容诡异。
燕澜刻意回避他的视线,但双眼仍然有种灼烧感。
他后灵境内的心魔,随他灵力消耗,逐渐变得难以控制,跃跃欲试的想要冲破后灵境的束缚。
不停在乱他心神。
“燕澜,瞧瞧你面对的敌人,还不肯接受我,使用我的力量吗?”
“你究竟还能顶多久?那个挖你双眼,剜你血泉,欺骗你二十多年的逐影,躲在沈云竹的体内,都还没出手呢。”
“你迟早会借用我的力量,眼下何必艰难支撑,徒增这些伤痛?”
“只要你接受我,打败他们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你可真是愚蠢啊。”
燕澜极力忍耐,额角青筋尽显。
觉得时机已到,逐影终于从沈云竹体内飞出,没披斗篷的情况下,像是一滩黑泥。
他因融合魔神血泉,只成功一半,没有了肉身,如今比怪物更像怪物。
逐影可以什么都不管,却势必要杀燕澜,他的一道分身还在寄魂里,杀了燕澜才能夺回来:“燕澜,你还敢回来?”
“回来杀你。”燕澜这话说的毫无波澜,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些怪物站在他们的立场,谈不上罪大恶极。而你,天道不容。”
“沈云竹,跟我来!”逐影也不是多话的人,他想去杀燕澜,喊沈云竹一起上前。
若有危险,他得及时回到沈云竹体内,被慧极必伤的天赋保护。
他与沈云竹合作,才能高枕无忧。
沈云竹鄙夷道:“燕澜这幅状态,你还需要如此畏惧?”
逐影之前已经栽过跟头:“他毕竟是神。”
惊婪在旁嗤笑:“拔毛的凤凰不如鸡。”
沈云竹没忘记惊婪想伤害他女儿的事情,冷笑:“你在说你自己吗,大荒威风凛凛的婪,封印里出来后东躲西藏,比着燕澜好到哪里去?”
惊婪嘴角一抽:“你也不一样……”
沈云竹道:“滚一边去,我可不一样,我是从大狱出来的,没被削弱,我还变强了。”
惊婪颤了颤手,无话可说。
他们的确变弱了,而沈云竹真的变强了。
从前在大荒,他们几个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对他客气,也是因为他背后站着厉害的师父、师姐、师弟。
以及他师姐怜情的至交好友,逆徊生。
“沈叔叔。”燕澜喊了一句。
“想求我帮忙?”沈云竹朝他望过去,见他这般狼狈,目光中透出一些不忍。
毕竟,燕澜是他看着长大的。
沈云竹笑,“你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
燕澜一说话,正被猛烈攻击的天罡盾颤动了下,他紧绷唇线。
沈云竹道:“你下凡救世,遭到巫族这般对待。也没过去多久,便跑回来替他们守阵,你还当自己是巫族少君?”
燕澜避而不答,极力维持住天罡盾以后,才说:“您想颠覆人间,重开通天路,要神域里的武神令候看一看您的本事,将您的名次,挪到第一卷 第一册里,对吧?”
沈云竹点头:“没错,乃我平生所愿。”
燕澜直言不讳:“其实没必要如此麻烦,武神令候已经不在神域。我就是他的转世。”
沈云竹愣了一下,随后万分惊讶:“你说什么?“
同时被惊住的,还有另外三个。
棺木隐和惊婪会怀疑燕澜撒谎,沈云竹和逐影不会,他们深知燕澜的秉性。
逐影向后退了两步,面露惊恐之色。
族中典籍不是说,天灯请下来的神族,都是长明神座下的弟子吗?
武神怎么会轻易下凡?
他竟然剜了太初上神的血泉?!
逐影惊恐中声音愈发狠厉:“杀了他,必须杀了他!不能被神族知道!”
燕澜无视逐影,只望着沈云竹。
他直到此时才讲出来,是想要多观察一下沈云竹的态度,是否真如休容所说。
燕澜心中已有判断:“沈叔叔,您的排名我承认是低了,是要挪。”
沈云竹目光一凝。
燕澜继续道:“不仅如此,还有一些需要挪。比如般若神机,比如您的师弟否极泰来,他们都去往了神域,被封了神位,待在怪物名册里显然不太合适。以及绝渡逢舟,我认为他也可以获封神位,将他那一页也撕了下来。都放入后记之中,言明
他们已入神籍,不参与排名,单独一册。”
沈云竹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若非需要控盾,燕澜想将《归墟志》取出来给他看:“那些去往神域的大荒怪物,都是因为战争中主动站队神族,帮助了神族。绝渡逢舟当年不是主动的,来人间以后,主动帮过魔神和我。您当年虽然帮了魔族……”
但以沈云竹当年的本事,应该也帮不上什么忙,没造成什么危害,“来人间千年,您不曾犯错。且救过闻人不弃,教过他封印相关,还帮过我和姜拂衣,今日人间大劫,您若选择站在我们这边,入神籍有理有据。事实上,我在来魔鬼沼之前,就已将您那页挪去了新开的一册,并且擦掉了备注。”
沈云竹的表情逐渐变得很是微妙:“燕澜,你自己都不是神族了,你给我神籍?”
燕澜看向他:“您在乎的,不就是《归墟志》么?我虽已是凡人,但《归墟志》只有我能撕下来,再重新装订,这还不够?”
他也看得出,沈云竹如今的确很纠结。
燕澜抵挡攻击的时间里,沈云竹朝魔鬼沼深处张望了十几次。
不知是担心休容,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妻子愁姑。
可能真就需要一个台阶。
不知道这个台阶如何,若不行,燕澜还有准备。
万幸。
沈云竹抱起手臂,穿过树人的缝隙,朝结界走去:“怎样才叫站队?帮你一起守这九霄鸿蒙阵?”
逐影望着他的背影,难以置信:“沈云竹,你不会就这样被他说服了吧?”
惊婪更是诧异:“你真的是智慧怪物吗?”
沈云竹一来到前方,那些攻击天罡盾的树人,难免会攻击到他。
他的天赋,是谁对他有算计、伤害的意图,便会自损。
树人没有算计,但存在伤害的举动也算。
都用不着沈云竹出手,他的天赋力量,直接导致那些树人逐渐炸裂。
砰砰砰!
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而操控树人的棺木隐是有脑子的,沈云竹的天赋能够攻击到她。
树人炸裂,棺木隐本就受伤,此刻头痛欲裂,天旋地转,接连吐了好几口血。
有一口血,是被沈云竹活生生气出来的!
棺木隐指着沈云竹,怒其不争,愤恨道:“我等天生强悍,从前连九天神族都要避一避我等的锋芒。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皆因你们这群蠢货!要么刚愎自用,要么临阵倒戈,要么明哲保身,要么疯疯癫癫!一盘散沙!实在一盘散沙!才让这大好山河,被从前踩在脚底下,蝼蚁一般的人族彻底占领!”
沈云竹依然抱着双臂,冷漠道:“我顶多也就是个临阵倒戈,大荒覆灭,和我一个被关进大狱里的小角色,能有多大关系,少给我扣帽子。”
棺木隐:“你……!”
沈云竹:“生气?来打我。”
有沈云竹挡在前面,燕澜终于得空稍微喘口气。
禁不住朝温柔乡的方向望去,心中牵挂着姜拂衣和柳藏酒。
不知道“北斗星”能够发挥多少作用。
倏然,燕澜原本只是感觉灼烧的双眼,剧痛难忍,疼的无法站立,只是半跪在了地上,单手摁住太阳穴。
燕澜无法在控盾,面前的天罡盾消失,九霄鸿蒙阵的结界再次暴露。
是惊婪对他展开了猛烈攻势,他死死盯紧燕澜:“沈云竹挡在你面前,能拦住棺木隐和逐影,可拦不住我。”
他的天赋,是直接作用在心魔身上的。
“你不会以为,刚才就是我全部的能力了吧?”惊婪歪头看着他的红眼,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脸,“我只是想省点力气罢了,这不,被棺木隐骂了一顿,可不敢在明哲保身了。”
惊婪又看向棺木隐,“你牵制沈云竹。逐影,你去杀燕澜!”
逐影犹豫。
惊婪道:“燕澜能够一直压制心魔,因为那是武神心魔,邪性不够。在我催动下,心魔也已经‘入魔’,燕澜抵抗不住。”
逐影担心:“心魔有武神的法力,燕澜若是被逼着入了魔,我们不是更打不过?”
惊婪不耐烦道:“你当我是个摆设?”
逐影这才杀向燕澜。
“天罡盾!”,燕澜强撑着站起身。
大狱大门还没关闭,他们闯进去,漆随梦便无法关门。
焚琴的劫火需要积攒,耗尽之后拦不住怪物破门。
他不能在这时候倒下来。
不能功亏于溃。
心魔又在说话:“接受我吧,燕澜,我能为你解决所有的难题。”
“你死守,守不住,只是白白送命罢了。你难道不想再见你的阿拂姑娘了?”
“你的阿拂姑娘如今已经将你忘的一干二净,你若死了,便是漆随梦陪在他的身边。你孺慕的父亲,漆随梦才是他的爱子。难道你还能忍受,你心爱的姑娘,成为漆随梦的妻子?
“燕澜,你根本不是什么武神,你也没有救巫族,救人间的责任。你这二十年来的人生里,除了欺骗和背叛什么都没有,你究竟图什么啊?”
“接受我,听到没有!”
……
温柔乡内,逆徊生低空飞行,怪鸟飞速掠过,掀起一道狂风。
即将抵达神碑,他瞧见碑体金光流动,正在修复一些细小的纹路。
便知道自己来迟一步。
逆徊生顿时气怒交加,瞪了姜拂衣和柳藏酒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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