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奇怪的。
……
姜拂衣睡得迷迷糊糊的醒来,翘起脑袋,朝燕澜的方向望过去。
幽州白日很短,太阳早已落山,屋内彻底没了光线,他还和上次姜拂衣偷窥他时一样,坐的身姿板正。
姜拂衣佩服不已,伤及脏腑还坐这样板正,不会疼的?
换成她,早就躺的四仰八叉。
燕澜听见她的动静:“醒的这样早?”
姜拂衣实在好奇:“你平时晚上不睡觉,都是这样坐一夜看书。”
燕澜不知她在好奇什么:“也不一定是看书。”
姜拂衣愈发好奇:“那你还会做什么?”
燕澜回:“帮你回溯怨力碎片。”
姜拂衣摆了下手:“我说你平时在万象巫的时候,每晚坐在寝殿里除了看书还干什么?”
燕澜说道:“我晚上很少在寝殿里坐着。”
姜拂衣颇有兴趣:“哦?”
燕澜回答:“我都去寝殿外面的鱼池边上坐着。”
姜拂衣:“……”
姜拂衣笑了,睡一觉没让她少些烦恼,倒是燕澜将她逗笑了:“大哥,我发现其实你这人还是挺有趣的。”
一种另类的有趣。
她翻身坐起来,开始摸索着穿靴子。
燕澜摸出一颗夜明珠照亮:“你不睡了?”
“不睡了。”姜拂衣穿鞋起身,“该来的躲不过,解决好了才能睡踏实。”
她来到燕澜面前:“给我杯水喝。”
燕澜斟茶给她:“你去找漆随梦?”
姜拂衣仰头一饮而尽,一言不发,出门去了。
刚从房间里出来,步入走廊。
嘎吱。
漆随梦也拉开了房门。
姜拂衣从他身边经过:“跟我来。”
她不想和他在密闭的房间里聊,下了楼梯,去到了客栈的后院。
院子里有个石桌,姜拂衣在桌边坐下,直截了当地道:“我回答不了你的疑问,我十一岁出门寻父,遇到了要去神都寻找亲人的你……”
她只讲了梦里记得的事情,“就是这样,救下你之后,你死缠着我不放,除此之外我不太记得了。总之,你找到了你的师父,我也寻到了我的父亲。”
漆随梦没有坐下,他站的似剑笔直,低头望着她:“所以姜姑娘问我的那一题,并不是说说而已,你是真的在怀疑害你的人是我师父?”
幽州很少见到星月,夜晚黑的似墨,姜拂衣仰头望着低垂的天幕。
她深吸一口气:“漆随梦,我现在和你聊天根本毫无意义,你只会不停向我保证你师父的人品,而我一听到你向着无上夷说话就很烦,烦透了,烦的恨不得一剑捅死你。”
“可是,这确实都是你的猜测。”漆随梦绝对不信师父会做出这样的事,“你不能只凭着感觉,如此草率的认定是我师父作恶,连带着一起来排斥我。”
姜拂衣冷眼扫过去:“你喜欢珍珠对不对?”
不防她话题转的太快,漆随梦微怔过后点点头:“饰物之中,我最喜欢珍珠。”
姜拂衣又问:“你为什么喜欢珍珠?”
漆随梦说道:“喜欢就是喜欢,需要什么理由呢?”
姜拂衣倏地一笑:“不,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你会喜欢珍珠,是因为我从小睡在蚌壳里,出来寻父之时,给自己取了个假名字,叫做江珍珠。”
漆随梦瞳孔微微缩。
姜拂衣又说:“尔后在云州城看到我,又觉得我会发光,认为自己对我一见钟情,是不是?”
漆随梦坦然点头:“是这样。”
“那是因为我们从前的过往并不是消失,只是想不起来罢了,它们全部都印刻在这里……”
姜拂衣指了下自己的脑袋,“我会痛恨你为无上夷讲话,绝对不是我凭空臆测。喜欢是感觉,憎恨也是感觉,记忆会封锁,感觉不会骗人。你从前喜欢我,哪怕忘记了,再见我还会飞蛾扑火。而我恨你师父,即使忘记了,听他名字听多了,也会逐渐勾起我的憎恨,这是同样的道理。”
很多猜测,都不是她脑筋转的太快,想得太多。
是原本就存在的记忆。
姜拂衣已经感觉到,她的记忆正在慢慢复苏。
大概是那柄剑没铸成功,毁掉了,诅咒在慢慢消失。
姜拂衣道:“我不敢说一定是你师父杀的我,但我被会钉在棺材里,肯定和他有关。”
说完,她默默看着漆随梦脸上的血色逐渐被抽空,一双原本就无神的眼睛,变的更加晦暗。
漆随梦毕竟不是个傻子,结合亦孤行的话,再说这事儿和他师父没关系,他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他仍然坚持认为,师父不会主动去杀姜拂衣。
其中一定有隐情。
在漆随梦的认知中,师父为了天下苍生的福祉,绝对能够眼也不眨的做出牺牲。
是他见过这世上最无私、最正直的人。
漆随梦一直以师父为榜样。
师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害死他喜欢的姑娘?
不会的。
……
今日寄魂释放了许多能量,姜拂衣走了之后,燕澜便将它放了出来,取出囤积的魔兽灵魂给它吃。
小熊仔吃着吃着,跳上了窗台,推开窗子:“主人,他俩是旧情人对吧?”
燕澜正起身打算换衣裳,走到窗边,才发现这客栈的后院刚好在他窗口下方。
但两人交谈,燕澜是听不见的,漆随梦布下了一层剑气隔绝。
寄魂边吃边说:“您想不想听他们聊什么,我可以穿破他的剑气隔绝哦。”
“我没有兴趣。”燕澜伸手关窗。
寄魂准备跳下窗台时,忽然诧异的盯着燕澜:“主人,您的眼珠……”
燕澜抬手摸眼睛:“眼珠怎么了?”
寄魂又仔细看:“您的眼珠刚才红了一下,血红血红的。”
燕澜立刻取出铜镜,明明是好端端的墨色。
“就一瞬,但千真万确是红了一瞬。”寄魂不可能看错,“一般身体出现异常,是准备觉醒天赋了。”
燕澜也知道族里的人觉醒天赋,都会先出现异常:“那你觉得我会觉醒什么天赋?”
巫族的天赋觉醒,多半是被引动、刺激出来的。
难道是今天接了亦孤行一剑,刺激出来了?
寄魂眨眨眼:“这都过去多久了,为何会现在红眼呢,我倒是觉得,您是看到人家一对旧情人月下谈心,心生妒,故而眼红。”
燕澜:“……”
寄魂问:“您从前在万象巫,试过各种刺激,试过嫉妒吗?应该没有吧,您这样优秀,应该从来不会去嫉妒任何人。”
燕澜确实从未生过任何的嫉妒之心,都是旁人嫉妒他。
但他刚才也不曾生出任何一丝妒心,应该并不是。
燕澜还是问:“假如是妒心引起的,那会觉醒什么天赋?”
寄魂认真想:“眼睛会红,红眼病?大概是兔子的天赋吧?虽然兔子并没有红眼病,但世人说的多了,也成为一种言灵。”
燕澜:“……”
寄魂纳闷:“怎么了主人?您不是一直想觉醒天赋,怎么不太高兴的样子?”
燕澜找不到任何高兴的理由:“你来告诉我,兔子有什么天赋值得觉醒?”
寄魂说:“也还好吧,兔子有一项天赋挺强的。”
燕澜问:“嗯?
寄魂想起自己凋零的种族,羡慕不已:“它们这个种族,繁殖能力特别强,主人您一定会子孙满堂啊。”
“……”
“多谢,食不言寝不语,继续吃你的吧。”
第37章
寄魂被摁住熊头吃饭,撅着屁股拱了半天,燕澜才松开它。
寄魂委屈吧啦,却不敢再说话了。
以往的少君都是供着它,乖乖以魂魄献祭。
这一代少君心狠手辣,特别不讲道理。
燕澜兀自更换寝衣,重新坐回到矮几前。
即使他不需要睡眠,入夜也会换好寝衣,这是规矩。
至于将要觉醒的天赋,燕澜不相信会与嫉妒心、红眼病、兔子有关系,否则会被族人笑掉大牙。
但也知道,不会是最高等的金色天赋。
燕澜依然需要继续养着寄魂,找出寄魂无法与自己融合的原因。
以兽魂喂养并非长久之计,寄魂不以他的魂魄为食,他连寄魂一半的威力都释放不出来。
更不要说点天灯叩问神灵。
伤势调理的差不多了,燕澜取出《归墟志》。
这本之前觉得用不到的古籍,必须要尽快吃透。
夜枭谷抢夺兵火的时机很有意思,燕澜昨夜才与兵火正式碰面,第二天亦孤行就亲自来了。
他们应该一直躲藏在暗处盯着。
直觉告诉燕澜,潜藏于人间的怪物不止一个。
抛开怪物本身的危险不提,夜枭谷处心积虑收集这些怪物,才是其心可诛。
认真研读了十几种甲级怪物之后,燕澜逐渐开始跑神。
他在想,究竟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刺激,唤醒了自己一直沉眠的天赋?
燕澜丢开书册,开始认真回忆今日每一个印象深刻的细节。
是给姜拂衣“描绘”画像时?
是姜拂衣说他二人“名为兄妹,实为夫妻”时?
还是知道姜拂衣或许才是龟甲所示的那只“燕子”?
难道是姜拂衣捡了他的匕首,替他讨“血债”时?
燕澜分辨不清。
但是,不回想不曾发现,为何他现如今的生活里,哪里都是姜拂衣?
……
后院。
姜拂衣和漆随梦分坐石桌两旁,沉默的只能听见虫鸣之声。
被虫子吵的烦躁,姜拂衣起身往回走:“我知道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我也是真的不想看到你,希望明日一早,你可以先回神都去。我迟早是要去你们天阙府的,咱们走一步看一步吧。”
路过漆随梦时,听见他低声道:“我有错。”
姜拂衣微顿脚步。
漆随梦缓缓抬起头,原本无神却自信的眼睛里,写满了挫败感:“无论真相究竟是什么,都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姜拂衣沉默着摩挲指腹:“不,是我无能。”
她年纪太小,没有母亲的慧眼,没能提早发现身边的小乞儿天生剑骨,是个修剑的好苗子。
等下定决心扶持他的时候,结果水平不行,铸出了一柄残次品。
姜拂衣继续抬步往前走。
漆随梦站起身,想拉住她,迟疑着不敢动作,只是喊了一声:“珍珠。”
姜拂衣的脚步再次停下。
漆随梦绕来她面前,垂下长睫,小心翼翼看着她:“让我陪你一起去找寻真相好不好?我带你去找我师父问个清楚,若证实了是他,我立刻叛出天阙府。他若再想害你,我定会挡在你前面。请你相信我现在的能力,虽然与他相距甚远,但护你全身而退没有问题。”
姜拂衣从不怀疑漆随梦会挡在她前面,只是想问他会不会挡在无上夷前面。
但她懒得再问了,没什么意思,最后总会知道的:“我希望你走,但你不想走,我也不可能把你杀了。”
说完,姜拂衣丢下他回去客栈里面。
正打算往沿着楼梯上楼时,仰头竟瞧见暮西辞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处。
双手环胸,像是再等人。
姜拂衣警惕起来,微笑着打招呼:“暮前辈,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
暮西辞默不作声,开始沿着木梯下楼。
一阶一阶,鞋底有节奏的踩在木梯上,咚咚咚,声音不大,却震的姜拂衣鸡皮疙瘩浮了一身。
燕澜说他并无柳寒妆以为的那般有城府,然而姜拂衣看他这个气势,确实是挺唬人的。
也难怪柳寒妆会畏惧他。
终于,暮西辞下到了一楼,途径姜拂衣身边时说道:“我一直在等你。”
姜拂衣脊背一僵:“等我?”
“有没有空聊两句?”停顿了片刻,暮西辞使用仅他二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石心人。”
姜拂衣周身血液像是凝固了,瞳孔几乎快要像猫似的,缩成一条直线。
说完之后,暮西辞继续往客栈外面走。
姜拂衣从僵直中恢复过来,赶紧追着他出去。
暮西辞站在客栈左侧的屋檐下,上方有个窗口,房间内还燃着一盏微弱的灯。
姜拂衣知道,那是他与柳寒妆的房间。
“前辈……”姜拂衣和他并肩站在屋檐下,好奇的询问,“您刚才喊我小石心人?”
“行了,你不必和我伪装,今日你对亦孤行出手的时候,我已经看出来了。”暮西辞贴墙站着,依然是双手环胸,“其实我见你第一面起就应该认出你,但听闻你是巫族圣女,我对你抵触又忌惮,不敢多打量,才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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