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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慕之宾——海青拿天鹅【完结】

时间:2024-03-20 14:41:32  作者:海青拿天鹅【完结】
  那些内侍宫人,仍然不见踪影。汤殿里,只有我和他。
  他今夜饮了酒,酒气还未散尽。我记得,以前乳母说过,饮了酒的人是不能入浴的。一来,饮了酒本就血气虚旺,加上汤沐温热,易使人晕厥;二来,那醉了酒的人,也极易在池中睡着,以致溺毙。
  念头才起,又被我否了。
  那池水我试过,一点不热。再说了,他不过是还剩些残存的醉意,并非酣醉。
  要是这也能送了命,那就不是淹死的,是笨死的。心里一个声音道。
  可我还是忍不住踌躇,最终,还是决定等一等,在石阶上坐下来。
  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挂。
  身上凉凉的,我摸了摸头发,仍湿润未干。自出浴之后,它就一直披着,我还想着回寝殿好好擦一擦,可经那死狗一闹,巾子也不是落在哪里了。
  一阵夜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你在外头?”汤殿里传来子烨的声音。
  我应一声。
  水声继续响着,他似乎在擦洗身体,未几,里头平静下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穿着寝衣走了出来。
  薄绢的衣料,在他身上柔若无骨。那脖子根上的水还未拭尽,领口低低敞开着,胸膛的肌肤微微泛红。
  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
  “为何要在此处等我?”他问。
  怕你笨死。
  我抬头望着他,片刻,道:“谁等你,我不过是累了走不动。”
  他的目光一动,注视着我:“真累了?”
  我抿了抿唇角。
  他不多言,忽而俯身,将长臂一揽。
  须臾之间,我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腾空的感觉,颇是新鲜,我不由地露出笑意,忙将手圈在他的脖子上。
  那张脸,近在咫尺,双眸与我平平相视。
  “我重么?”我问。
  就像当年在灞池边,他背我的时候那样。
  “重。”他说。
  我打他一下。
  他也笑起来,低头在我的唇上一吻,而后,往寝殿而去。
  ——
  灯笼在大殿的屋檐下摇曳,风中,浮着淡淡的花香。
  到了寝殿里,他将我放在床上,注视着我。正当我以为他会低头下来吻我,却见他四下里望了望,走开了。
  没多久,他走回来,手里多了一条巾子。
  “坐出来些。”他说,“我给你擦。”
  这个我倒是不反对,随即挪了挪,背过身去。
  那巾子盖在了我的头发上,他在我身后坐下,像我昨夜那样,一绺一绺地为我擦拭。
  我原本担心他会毛毛躁躁扯疼头皮,不料,他的力道很轻,颇是舒服。
  望着床边那纱灯里的氤氲的光,我不由地微微眯起眼睛。
  “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忽而在我身后问道。
  “我在想,你那些朝臣若知道你为我擦头发,他们会不会说我欺君。”
  他鼻子里轻哼一声,不紧不慢道:“在你眼中,我那些朝臣便这般无聊?”
  我笑了笑,忍不住问道:“你我的婚事,朝中可有人反对?”
  他淡淡道:“我决意要做之事,无人可阻挠。他们早就习惯了。”
  如此说来,果然还是有人反对的。
  我说:“这边无人奏请采选么?”
  那擦拭停住。
  一只手伸过来,托着我的下巴,转向他。
  “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他的目光竟是认真起来,“是萧后?”
  这人确实是玩权术的料,鼻子灵得很。
  “这边朝廷的事,她怎会知道。”我拿开他的手,道,“我不过觉得,连太后董裕他们都想让你开采选,这边又怎会无动于衷。”
  他继续给我擦起了头发。
  “多了去了。”他说,“昨日还送来了四五个,就堆在上阳宫的案头上。”
  我心头动了动,问道:“你如何答复?”
  他不答反问:“换成你,你会如何答复?”
  我想了想,道:“自是答应下来。不但采选,我还要大选特选。圣上大婚之时,进宫采女上百位,受封的就有十五位。我身为太上皇,自不可落后,怎么说也该翻倍,少说总要有三十位。”
  “哦?”他的声音喜怒不辨,“你愿意?”
  “我为何不愿。”我昂着头,“你娶得越多越好,我正好将后宫里的事都分给她们去做,像明玉一样去过清闲日子……”
  话没说完,我的肋下被挠了一下。
  每个人都有痒肉,他也有。但我比他怕多了。
  一直以来,我挠他总是不得要领,对他使这招成效不大。可他挠我则总是一挠一个准,每每如此,我都笑得停不下来。
  “别挠了……”我倒在床上,一边笑一边躲。
  他按着我,目光深深:“再说一遍,像谁那样?”
  “明玉……”
  他继续再挠:“像她那样,一门心思养面首,嗯?”
  我就知道他一直记着这仇,只是没在明玉面前报了,只在我这里报。
  我笑得眼泪出来,连连求饶:“不是……”
  他不答话,继续再挠。
  “……疼!”我大叫起来。
  他旋即停住,看着我:“何处疼?”
  我推开他,擦擦眼角,瞪起眼睛,脸上发热:“还有何处!”
  他似乎明白过来,目光往下扫了扫,有些错愕:“还疼着?”
  我“嗯”一声。
  他没再动作。
  我见他老实了,随即坐起来,反将他压住,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
  “我在上面。”我说,“你不许动。”
  他神色无奈,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我,少顷,低低道:“你这才是欺君。”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花香(下)
  我不理会他,少顷,松开手,目光下移。
  而后,我将他寝衣的衣带拉开。
  烛光下,那健硕的胸膛一览无遗。刚刚沐浴过的肌肤上,带着兰汤的淡香。
  就像昨夜一样。
  只不过,因得刚刚沐浴过,那些嫣红的斑点更加明显。
  在他的肩膀上和胸膛上,我看到了淡淡的抓痕。
  “疼么?”我的手指轻轻触了触,问道。
  他一脸不屑,道:“猫抓的,不疼。”
  死鸭子嘴硬。
  我看看我的指甲,有些长,是该剪一剪了。
  当然,不是现在。
  我俯身,覆在那死鸭子的嘴上。
  他的嘴唇很是漂亮,不厚不薄,很是柔软。
  从前,我一直很喜欢亲吻它的感觉。尤其是他冷着一张脸的时候。我突然在上面亲一下,他会瞪着我,那原本冷厉的脸却泛起红晕,颇是有趣。
  现在也一样。
  我盘桓片刻,一路往下,吻在他的下巴上,喉结上,脖颈上,感受那温热的肌肤和跳动的脉搏,以及因此而变得急促的心跳。
  从前,我看书上的那些警世典故,觉得那些沉湎于美色而耽误朝政的昏君当真是活该。他们又不是傻子,难道不知道胡作非为会亡国么?他们自是知道的,只不过是甘愿沉沦罢了。
  同理。
  我觉得我也活该。明明有了昨夜的前车之鉴,我却仍忍不住怀念那缠绵的感觉。
  虽然论理,这不该是我的错。我先前已经极尽克制,是他先动的手,不肯在营中待着,非要回来。
  当然,与从前相比,他现在还学会了反将一军。
  我吻到他的小腹的时候,他一个翻身,将我压了回来。
  “不是说疼么?”他撑着双臂,在上方看着我,气息不稳。
  汗珠自那胸膛滴落,似带着灼人的余温。
  我捉住他的手,轻轻吻了吻。
  “我疼我的,不做那事便是了。”我眨眨眼,“你又不是禽兽,对么?”
  那目光深深,映着烛光,似被红晕浸染。
  而后,我的唇同样被堵住。
  他的手指插在我的发间,细细摩挲;探入我的衣下,在肌肤间游弋。随着衣带扯开,我的喘息愈发急促,昨夜那等将要被鱼肉瓜分之感又重新降临。
  我紧紧闭起眼睛。
  可当我以为他会继续往下之时,他忽而将我松开。
  “你先睡。”他的声音沙哑,竟是起了身。
  “你去何处?”我讶然。
  “汤殿里的水应当还在。”他将寝衣披上,“我再去洗洗。”
  我张了张口,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帐外。
  这一回,他去得稍久了些。
  回来的时候,他重新换了一身寝衣。衣带系得稳稳,结打得很是规矩。
  我看着他,还未说话,他已经走到床边的纱灯面前,吹一口气,将火灭了。
  我:“……”
  而后,在黑暗中,他上了床来,在外侧躺下。
  “睡吧。”他说着,一把抱住我,将我搂在怀里。
  那怀抱,与方才相较,似乎凉了些。
  “不方才洗了冷水?”我问。
  他没回答,只道:“你方才说,我不是禽兽,你是么?”
  我沉默片刻:“不是。”
  他摸了摸我的头:“睡吧。”
  说罢,他似乎闭上了眼睛。
  而那双臂箍着我的手,很是牢固,我一点也动弹不得。
  ——
  第二日天不亮,子烨就起了来。
  我迷迷糊糊地睁眼时,发现他已经穿戴齐整。
  “我须赶回去早朝。”他说,“伯俊他们今日从营中回来,接你一道回上官里。”
  这次,他倒是没有提让我住到洛阳去的事。
  我“嗯”一声。
  他走过来,看着我。
  “这些日子,宫中会时常有人为婚仪之事登门叨扰。”他说,“我已经吩咐他们尽量简省,若有为难之处,你让吕均派人传话便是。”
  这话说得,仿佛我对宫中之事有多陌生一般。
  我看着他,又“嗯”一声。
  他抚了抚我的脸颊,起身要走。
  我扯住他的袍角。
  他低头来,在我的唇上吻了吻。
  我这才弯起了嘴角,而后,松开手,看着他离去。
  又睡了一会,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
  才洗漱梳妆,明玉就来了。
  摒退左右之后,她在我面前坐下,看着我,如同我是那经历了三进宫的惯犯。
  她手里的瓜子,还是昨夜子烨赐的。
  “说吧。”她说,“昨夜如何?”
  “不如何。”我自顾地对着镜子整理发髻,“我们又不是禽兽。”
  明玉匪夷所思。
  “你是说……他不行了?”她压低声音。
  我真心觉得明玉懂得的东西,跟她那养面首的梦想之间,还差着一百本素女三十六式。连子烨都知道我疼了就不再勉强,她却不知道。
  思索片刻,我将那绢册从袖子里拿出来,放在她面前。
  明玉的目光在封面上扫了扫,随即就来了兴趣。
  她将绢册打开,饶有兴味地翻了翻:“这是何物?怎与我从前看的不一样?”
  我继续对着镜子梳妆,道:“自是不一样,这是扬州花街之中的圭臬,你这等母仪天下之人怎能看到。”
  明玉了然,愈发有了兴致。
  “倒是比我从前看过的写得好,颇为详尽。”她翻了一会,评头论足,“就是画得敷衍了些。”
  说罢,她忽而看向我:“你按照书中的试过了?”
  我的脸隐隐发热,镜中的人,已然不必再涂什么胭脂。
  “我从不必这等书来教导。”我正色道。
  明玉却仿佛不曾听到,继续翻着,若有所思:“你不是说疼死了么?这书上说,女在上便可大有改进,你试过了?”
  我:“……”
  我倒是想,可他不想。
  “还有这个。”她兴奋地指着两个小人,“世间怎还有这等神奇招式?啧啧,我从前看的那什么七十二式都没有……”
  正说话间,外头忽而传来兄长的声音。
  “……娘子在里面么?”
  明玉的目光倏而一变,旋即将绢册收入了袖中。
  “阿黛。”兄长的脚步声将近之时,她看着我,又换上了那贤良淑德的嘴脸,温声道,“你要切记,这世间,没有人比家人更重要。便是当上了太上皇后,也万万不可忘了你兄长他们才是。”
  我:“……”
第一百九十九章 番外—阿黛的七夕(三)
  漕渠,自秦岭引水而来,从金光门入城,以运送木材和薪炭。
  而到了七夕这等佳节,漕渠两岸点起明灯,便是人们夜游赏景之处。
  如传言所说,金光门熙熙攘攘,且一眼望去,全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子。
  阿黛和明玉以及一众闺中密友,加上各自带着的仆妇侍婢,浩浩荡荡。可进了人群之中以后,没多久就被挤得找不到了。
  幸好明玉认路极好,一直拉着阿黛,朝水边挤去。
  明玉对自己的灯极为重视,用另一只手将它牢牢护在怀里。二人在人群之中左右穿行,几乎把鞋子都挤掉了,这才终于挤到了漕渠的码头上。
  平日里,这是漕船上下货的地方,现在,这里挤满了满心虔诚盼望良缘的女子。
  仆妇们侍婢和其他闺秀们都挤散了,无人帮手。幸好明玉是个心思缜密的,随身带了火石。二人打了一会,将灯点上。
  这河灯,都做成了莲花的形状,据说这样才能漂得最远,安然走到放生池去。
  明玉将河灯捧在手中,有模有样地对月拜了拜。
  阿黛也学着她的样子,拜了拜。
  而后,她好奇地问明玉:“你那愿望许了谁?齐王么?”
  明玉的目光闪了闪,转开头:“你管我许了谁,说了便不灵了。”
  说罢,她在水边的石阶上蹲下,将河灯放到水里。
  阿黛也跟在旁边,把灯放了。
  风自金光门那边吹来,水顺风势,推着河灯往下游而去。一弯明月高挂,漕渠那不甚宽阔的水面上,灯光延绵一片,如同月下星河,殊为美丽。
  而不远处,一道拱桥高高伫立,阿黛听身旁的女子笑嘻嘻说,那莫不就是鹊桥?
  放完了河灯,阿黛和明玉往回走,寻找密友和随从们。
  可人着实太多,不但人没找到,没多久,阿黛就连明玉也找不到了。
  人流汹涌,她像一条误入了激流的鱼,挣扎不出去,只有被挟裹着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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