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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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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心，是人的本性。
婚礼结束后，安德莉亚又想，重逢这么久，她都没有和汤姆认真地度过一个情人节。也许，她应该和汤姆度过情人节。情人节，不应成为随便找的借口。
但能否度过情人节，不取决于她，而取决于命运。
安德莉亚挠了挠汤姆的掌心，小声说：“汤姆，我想以布莱克家女儿的身份，独自在布莱克老宅住上最后一晚。”
“明天我再以你妻子的身份，正式离开布莱克老宅，前往马尔福庄园——清晨的时候，你来接我，好吗？”
接我离开布莱克老宅，或目睹我的死亡。
愿梅林保佑她。
她想拥有一个情人节。
汤姆注视着安德莉亚，意味不明。也许他起了疑心，也许他心有灵犀地想到了情人节，也许他在考虑是否延后行使丈夫的权利。
看来是后两者。过了一会儿，他悠哉地点了点头：夫妻同住，推迟一天而已，影响不大。毕竟，来日方长。在此之前，他得满足新婚妻子隐秘的愿望。比如说，明天的情人节。
——新婚的Dark Lord陷入妻子的谎言中，以为岁月悠悠，未来可期。即便是他，也免不了遭到时间与命运的捉弄。
凌晨。
格里莫广场的石像上栖息着一只乌鸦，它梳理了一下羽毛，对着漆黑的夜空发出一声高亢的鸣叫。
这声鸟鸣透过半掩的窗户，传到梳妆台边昏迷不醒的白发女巫的耳朵里，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
她……
还要过情人节呢。
安德莉亚撑着力气坐直身体，强迫自己清醒。桌上摆满了强效活力滋补剂，她随意拿起一瓶喝下，又拿起一瓶。
她机械地重复着，直到桌上的强效活力滋补剂都空了，她的长发才重新变得乌黑。大剂量的魔药对身体的伤害和副作用极大，一时间，安德莉亚感到浑身的骨头和五脏六腑都被敲碎了。
过了很久，她恢复过来，对着镜子中容颜姣好的女巫露出一个微笑。笑着笑着，她的眼圈就红了。
她在和时间抢夺最后一点生命力。
活着，真不容易啊。
今天晚上，回到房间后，安德莉亚的魔力迅速溃散，生命体征极具下降，头发一瞬间变得灰白。她预感到死亡来临，却不知确切时间——也许是深夜，也许是凌晨。
于是，她想，交给命运吧。
如果她死在深夜，那么结婚日就是她的忌日，她不再妄图奢求什么。如果她能够活过13号，她就一定要陪汤姆度过情人节。她一定要延后死亡，即使过程很痛苦。
结果显而易见。
……
大约三四点的时候，安德莉亚才披着头发，离开位置上。她走到衣柜旁，细致地挑选今天要穿的衣服。
她的指尖掠过星空裙，掠过浅红色的毛衣，掠过雪绒坎肩……最后，停在了一套叠放整齐的衣服上，里面有一件浅棕色风衣、一条浅蓝宽松裤和一件薄款羊绒针织白毛衣。
混乱波折的记忆中，安德莉亚在一个偏僻角落，寻找出了有关于这套衣服的一切——是艾米丽·怀特回到过去时穿的衣服。
在她丧失记忆，重返幼年后，曾因这套不合身的衣服而疑惑，也曾好奇金合欢木魔杖的来历。现在，一切如拨云散雾般清晰明了。
自然而然地，安德莉亚想起18岁的艾米丽·怀特，想到了那次短暂的、不愉快的时空相遇——应该是在马尔福庄园。
原来很久之前，她就和汤姆见过。安德莉亚恍然大悟地想。
难怪汤姆会叫出“Andrea”，难怪纳吉尼会表现得熟稔。因为他们认识她，这是于她而言的初见，却是于他们而言的再见。
想来那时候，她已经死去了。
从1960-1978年的安稳生活判断，在艾米丽·怀特离去后，汤姆应该被清除了记忆——这省去了许多麻烦。
即使他有这份记忆，时间也会扭正这个悖论——比如暗示他这是一个幻觉。他不可能会记得艾米丽·怀特，因为艾米丽·怀特的存在即是错误。
即将被埋葬的躯壳，不应沾染分毫的过去。她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来时如何，离去时也应如何。安德莉亚想。
——我归去，如我来时。
安德莉亚换上这套衣服，衣服崭新，没有陈旧的迹象，应该被施了魔法。安德莉亚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恍惚间，就像是看见了曾经娇俏自负的少女艾米丽·怀特。
在原本的时空里，艾米丽·怀特刚毕业一年，才18岁。她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活泼俏皮，有自己的朋友们，有灿烂的未来，可惜……
在错误的时空里，安德莉亚·怀特经历着跳跃的人生。16岁的她一下快进到31岁，又快进到生命垂落时。真正论起来，安德莉亚·怀特也不过才活了十七八年而已。
无论艾米丽·怀特，还是安德莉亚·怀特，她们都没有拥有一个完整的人生，她们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人生轴的五分之一不到处。
命运何其可笑——在她满心欢喜地迎接美好的未来时，对她当头一棒，令她遍体生寒。
……
为防汤姆生疑，安德莉亚仍然带着挂坠盒。破碎的怀特项链被她放在了内袋里，它已无用，可它是艾米丽·怀特的贴身之物，也应该随她一起被埋葬。
天明的时候，门被叩响。
汤姆站在门口，对安德莉亚说：“安德莉亚，情人节快乐。”没等安德莉亚回话，他拥住安德莉亚，带着她幻影移形离开了这里。
2月14日，情人节。威尔特郡，马尔福庄园，红玫瑰园。
昨夜，威尔特郡下了一场大雪，今天凌晨才停止。邸宅因为魔法防护罩，温暖如春，没有一点雪渗进。
但红玫瑰园受到大雪的波及，情形不容乐观——对于玫瑰园，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主张“自然与高贵”的论调，因而不怎么设置魔法。
红玫瑰园分为内园区和外园区。
外园区的玫瑰自不必说，本就不是适宜的生长时间，又没有魔法的保护，只能凄惨地被埋在小腿那么深的积雪中，徒留光秃秃的花枝尖端暴露在外面。
内园区是一个圆形区域，里面的玫瑰受到魔法保护，能四季生长。没有积雪，不过，昨夜的狂风太猛烈，玫瑰的花瓣散落了一地。所有的玫瑰东倒西歪，再不复原来的鲜艳美丽。
上回，安德莉亚和汤姆出现在内园区的正中央。这次，他们出现在内园区的边沿。安德莉亚站定后，疑惑地出声：“汤姆？”
她有些弄不明白汤姆的用意了——这里只有一地狼藉。
汤姆神色自若，似乎早就预料玫瑰园的破败。他敲了个响指，整个玫瑰园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积雪迅速消融，露出掩藏的枯枝；枯枝长出绿叶，发出抽条的声音。
很快，玫瑰园焕然一新，又恢复昔日盛放时的美景：一朵又一朵的红玫瑰簇拥着，放眼望去，如一片火红色的海。玫瑰随微风摇曳，有的是花骨朵，有的是完全绽放。
安德莉亚沉醉在馥郁迷人的芳香和绚丽夺目的美景之中，这时候，汤姆忽然变出一枝沾着露水的玫瑰，绅士地躬身，对安德莉亚说：“情人节快乐，我的妻子。”
安德莉亚这才明白汤姆的用意——浪漫的绅士总会在情人节这天准备玫瑰，不是吗？里德尔先生尤甚，他在初春寒冷时送给妻子一片玫瑰海。
安德莉亚接过玫瑰，弯了弯眼，说：“情人节快乐，我的丈夫。请容许我问一句，你还为我准备了什么惊喜呢？”
汤姆“唔”了一声，对安德莉亚的问题避而不谈。他神秘地笑了笑，说：“安德莉亚，把眼睛闭上。”
安德莉亚压抑不住嘴边的笑容，她按捺着心里的好奇，闭上了眼睛。等到汤姆说“安德莉亚，可以睁眼了”，她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又发生了改变。
他们的面前出现一把长长的紫檀木椅，椅子四周架着高高的棚架，形成一个穹顶罩，从三面围着椅子。没有围住的那一面正对着安德莉亚，形成一个拱门的样式。
棚架上攀爬着紫藤花，如蛟龙般蜿蜒曲折；长椅两边有瀑布似的藤蔓垂下，叶子碧绿，随风飘扬，下垂20-30厘米。
紫藤花缤纷而艳丽，从浅蓝色到深紫色渐变，开得正盛，花蕾繁茂而夺目。风起时，恍如无数朵蝴蝶翩翩起舞，颇有意境。
汤姆拉着安德莉亚坐到长椅上，他随意指了指，两条紫藤突然垂下，绑着一个精致的花盆，落在了地上。
花盆里有一棵矮灌木，带着两个小小的花蕾，是红白相间的颜色。看清后，安德莉亚不由得想到在维多利亚女王执政时期有关于情人节的一个传统。
情侣们会在情人节前后，将一株有两朵花蕾的植物移植到定制花盆中，花名的首字母必须和情侣中的一个人的首字母相同。
等待几天后，如果两朵花蕾面对着盛放，就代表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花蕾背对开放，就代表这对有情人劳燕飞分。如果其中一朵花凋零，就代表其中的一个人会早逝。
安德莉亚仔细地盯着这盆灌木，猜出这盆植物的名字：这是映山红，又叫做杜鹃，其中一个英文名就是Azalea，与她的首字母契合。
红白相间的映山红，花语是希望与你融合，亲密无间，共同缔造更好的未来。花语是很好的寓意，然而，融合，亲密无间……安德莉亚睨了一眼汤姆，立刻收回目光，脸有些发烫。
汤姆揽着安德莉亚，轻笑了一声，说：“安德莉亚，这是情人节的传统不是吗？我们坐在这里，静静等待这两朵花盛开吧——你怎么了，看上去精神不太好？”
“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安德莉亚推搡了一下汤姆，含笑着说，“汤姆，你过去些，我想躺一会儿。”
“好吧，安德莉亚。”汤姆一边说，一边为安德莉亚腾出了位置。安德莉亚躺在长椅上，头枕着汤姆的大腿。汤姆的双手虚虚托着她的头，防止她掉下去。
在这难得温馨的时刻，突然，安德莉亚的心脏处传来细密的疼痛，心跳也开始不停地加快。这在提醒她，倒计时开始了。
安德莉亚的左手下意识攥紧口袋里的项链，很快又松开了。她感到疲惫和无力，眼皮开始发沉。为了对抗困意，她对汤姆说：“汤姆，我想看看你的守护神。”
汤姆挥动着魔杖，念了一句“摄魂取念”，将两个守护神放了出来。大蛇先钻出来，小雪枭紧随其后。他们绕着长椅四周转了转，撒欢似的飞到了不远处的玫瑰丛里。
安德莉亚看到那条银白色大蛇，就想起自己的守护神。意随心动，她口袋里的魔杖震动了一下，一条银白色的大蛇也从魔杖尖端钻了出来，飞到了不远处。
两条大蛇碰面，很是开心，他们亲昵地缠绕着对方，飞到玫瑰丛的上方。小雪枭围着他们，欢快地扑棱着翅膀。
汤姆盯着那条体型稍小的银白色大蛇好一会儿后，眼底流露出诧异。他轻轻捏了捏安德莉亚的脸，假装责怪道：“好啊，安德莉亚，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守护神的，竟然不告诉我。”
“不久之前，也许是很早之前——这是个秘密。”安德莉亚愉快地说。说完后，她轻咳了两声——刚才消耗的魔力对她的损伤较大。
她努力地压制住喉咙中的痒意，不想被汤姆察觉。为了转移汤姆的注意力，安德莉亚伸出左手，指着花盆说：“汤姆，快看，其中的一朵映山红开了。”
同时，安德莉亚看向另一朵花。它没有一点变化，还是一个小小的花苞，甚至有些蔫蔫的，就好像，要凋零了。
也许它不会盛开，因为这朵花代表着的其中一方，注定会早逝。安德莉亚的心沉下去，她想起在巫师世界中，有关情人节的一个起源。
情人节，又称圣瓦伦丁节，起源于公元三世纪左右。在这一天，所有的伴侣都会庆祝这个节日，祈求自己的爱情圆满，无论是麻瓜还是巫师。
相传，在公元270年，有一名叫瓦伦丁的巫师。那时候，巫师世界还未建立，巫师们隐藏在麻瓜之中，他们的魔力并不强大。
他们认为这是一种特殊的力量，来源于神的恩赐。为此，部分巫师信仰麻瓜们的“耶稣”。瓦伦丁自然也是。
那个年代，信奉耶稣意味着危险与死亡。一位主教指控瓦伦丁等人为异教徒，瓦伦丁等人不断辩解，终于解除了人们的怀疑。
但是主教不肯善罢甘休，时时刻刻监视着瓦伦丁等人，甚至迫害他们。为了保护其他巫师，瓦伦丁主动入狱服刑。
在监狱中，他对典狱长的女儿一见钟情。典狱长的女儿是个盲女，她从来没有见过光明。在相处中，他们互通心意。
盲女很乐观，唯一伤心的只有一件事：她喜欢红色，喜欢红杏，却从来没有见过热烈的色彩和绚丽的花朵。
因为爱人的悲惨境遇，瓦伦丁的心备受煎熬。因为爱的信念，他体内的魔法变得浓厚强大。在即将出狱的那天，他终于用魔法奇迹般治好了盲女的眼睛。
不幸的是，这被当时的统治者知道了。他惊惧交加，决定处死瓦伦丁。在处决的那天，瓦伦丁给盲女写了一封告别信，诉说着自己缠绵的爱意。
盲女哀痛至极，在瓦伦丁死亡的当天，盲女在他的墓前，为他种了一棵红杏树。自此后，她只穿白衣，守着瓦伦丁的墓和红杏树，直到死去。
这一天是2月14日，此后，为了纪念瓦伦丁，这一天被称为圣瓦伦丁节或者情人节，以歌颂爱情的伟大，以祈祷爱情的奇迹。
也许，悲剧的爱情，早有论调。
安德莉亚想。
连瓦伦丁和盲女都不能幸福，可见，在情人节当天，并不是所有情人都能得到梅林的祝福，幸福一生。
她有确切的预感，她即将死去，也是时候了。安德莉亚摘下挂坠盒，放到汤姆的手上，说：“汤姆，挂坠盒有些硌，也有些凉。你帮我拿一会儿，好吗？”
汤姆接过挂坠盒后，安德莉亚又说：“汤姆，刚才你让我闭上眼睛，现在，你也把眼睛闭上好吗？我想第一个看到花开，等到花开的时候，我会叫你的。”
第一？
汤姆一直知道，拉文克劳的怀特小姐有着强烈的学习欲。同时，极其偶尔的情况下，她也会有胜负欲，就像此刻一样。汤姆无奈地摇了摇头，将眼睛闭上。
安德莉亚躺在汤姆的怀里，右手拿着汤姆刚才给她摘的玫瑰。她将玫瑰举到自己的鼻子边，轻轻嗅着。
“好香的玫瑰啊。”安德莉亚感慨着，“汤姆，我是说如果，等到以后我不在了，请将我葬在这一片玫瑰园中。”
“我一个人呆在冰冷的地下，一定会感到孤单和寂寞。我希望，你能给我种上漫山遍野的红玫瑰。”
汤姆嗤笑了一声，挑动了一下眉毛。他闭着眼，轻轻弹了一下安德莉亚的额头，也许是正中心。
他不认可安德莉亚的悲观论调，狂妄地、轻蔑地反驳：“安德莉亚，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的妻子，注定要和我一起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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