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截抄手游廊时,突然听到走廊后的假山那里有说话声,细听似乎是江清梨的声音。
“世子哥哥,你不能出卖了,否则你也落不了好。”
接着是沈卯的声音:“我就不该告诉你胎记的事,你想让母妃白高兴一场!”
“只要你不揭穿王妃她就不会知道,王妃年岁大了,经不住失望和打击,我劝世子不要做傻事。”
“这是鱼目混珠的事,这么多年想混进裕王府当嫡女的人太多了,清梨,她们都什么下场你知道吗?”
“可我是最接近的一个不是吗?世子哥哥,你若戳穿我也无妨,我会告诉所有人你已经睡了我,让你们裕王府不得不娶我,想多个妹妹还是夫人,你看着办吧!”
接下来是一阵很长时间的沉默,长到江柠歌以为假山后的人已经离开了。
“我不会娶你的,你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沈卯突然道。
而后便是踩着枯草离开的脚步声。
江清梨似乎还留在原地,江柠歌不禁想,沈卯这般选择,对江清梨来说,究竟是达到目的如释重负,还是失去倾慕男子的悔恨痛苦?
她没闲心去管江清梨的破事,抬脚离开了。
第62章
江柠歌做了杯子蛋糕,和苏云集两人吃得正欢。
小小的杯筒里塞满了蓬松软绵的蛋糕胚,蛋糕胚中间夹着果酱和草莓丁,从杯沿往上是香甜雪白的奶油,堆得像座小富士山,“山顶”则撒满了手工糖碎,正顶上安放一颗草莓。
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稳稳征服了小云集的心,这小家伙手握叉子一口一口吃个不停,好吃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江柠歌还是头一次见吃甜食把自己吃哭的。
“吱呀”一声,冬雪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一只首饰闸。
江柠歌指了指桌上:“给你留的杯子蛋糕,你再不回来可要被小馋猫吃光了。”
小馋猫丝毫不受影响,吃得停不下来,奶油抹得满脸都是,成小花猫了。
冬雪平时也喜欢吃甜食,此刻却没有立刻扑向蛋糕,而是眼睛中充满吃到瓜迫切想要分享的兴奋。
“小姐,咱们在醉苏堤平平淡淡,前院可是热闹翻天了!”
江柠歌猜着又是潘氏出幺蛾子,就问:“发生什么了?”
半个时辰前,江延庭派人来醉苏堤,说裕王妃很喜欢柠歌做的“竹林蛋羹”,赏下来些金银珠宝,让柠歌亲自去取。
当时江柠歌正在打发奶油,走不开,就让冬雪去。
冬雪取了珠宝匣子,打开一看里面的珠宝首饰不仅贵重,还有不少金叶子,小姐这回又发财了。
看来这裕王妃对小姐还挺器重。
冬雪原本就高兴,哼着小曲往回走,谁知走到前院时,遇见一件让她更高兴的事。
江延庭去上朝了,前院只有潘氏和前去请安的江清梨。
江清梨去了前院,潘氏竟然一改往常和善的态度,换上一副质问的面孔,质问江清梨昨日在裕王府为何假摔。
江清梨随口解释了几句,潘氏就发火了。
“你肚子里装了几个心眼当我不知道?!亏我一直觉得你单纯善良,其实你才是最有心机的那一个!”
冬雪经过时就听到前院里传出的争吵声,把她吓了一跳。
前院伺候江延庭的有个小厮,平时和冬雪关系还不错,就把来龙去脉讲个她听。
原来是潘氏不满昨日在裕王府筵席上江清梨的举动,不和她商量,擅自行动,潘氏生着气呢。
冬雪寻思着潘氏一向对江清梨掌控欲强,江清梨昨日的所作所为,确实打潘氏的脸,尤其在众人向潘氏询问,她却什么都答不上来时,更让她丢人,不生气才怪呢。
平时江清梨对潘氏一向忍让,挨骂时是不会顶嘴的,可今日却反常,江清梨不仅顶嘴了,言语还很狂妄。
“对!我有心机!我心机还不是被逼迫的,当母亲的你不能为女儿绸缪,让女儿处处受委屈,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你蠢的像一头猪,把自己蠢禁足,连夏氏都争不过,还连累父亲祖父不喜欢我,去喜欢江柠歌那个草包!”
冬雪听得眼睛都睁圆了,江清梨竟然这么强硬,这是要彻底撕破脸啊。
里面争吵激烈,她却万分激动,这狗咬狗的大瓜,怎能不让人热血沸腾。
潘氏显然也没料到江清梨会说出这种话,气的肺都要炸了,原本还想问她昨日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好了,不用问了,直接气死了。
“你!你个白眼狼,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可是江家的主母!”
“江家有这么窝囊的主母是江家的福气!”
“你是什么垃圾货色敢这么对我说话,我看你是失心疯了!以后还想不想在江家过日子!”
江清梨的语气沉下来,一字一顿道:“不想了!”
而后转身离开,半点面子没给潘氏留。
冬雪赶忙溜走,抱着匣子一路回到醉苏堤,一进门就准备把这天大的、疯狂的瓜告诉江柠歌。
“你说江清梨和潘氏彻底撕破脸了?”江柠歌也很诧异,“在前院大吵一架?”
冬雪眼中满是吃饭瓜的神采:“是啊,奴婢实在想不明白大小姐为何会和夫人撕破脸,她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大小姐原本就是养女,现在又得罪了夫人,以后怎么在江家立足啊?她怎么想的?”
江柠歌沉思一会儿,道:“江清梨会和潘氏撕破脸,就说明她们的关系原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好,多半是相互依存罢了,潘氏强势,江清梨忍耐已久。”
冬雪参了会这话的意思,而后终于悟了:“大小姐以前名满京城,夫人脸上有面子,所以喜欢大小姐,而大小姐受夫人庇护,能在江家宠爱不断,这是她们相互依存的地方。”
江柠歌点点头:“依存而已,谈不上母女情分。”
冬雪继续道:“这两次宴会,大小姐都没出什么风头,反而丢人现眼,夫人心里必定不满,对大小姐的态度也不像以前那么好了。”
江柠歌鄙夷道:“她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人,爱面子大过女儿。”
否则也不会在刚寻回江柠歌,在看到亲生女儿草包的样子后,对她弃如敝履,转头继续宠爱江清梨。
“可即便这样,大小姐有什么底气和夫人撕破脸啊?她还要仰仗夫人嫁个好人家呢。”冬雪实在想不明白,要说她家小姐有的是底气,将来嫁人也不指望潘氏,早就该撕破脸了,可江清梨她哪有什么底气傍身。
“她自然也有。”江柠歌幽幽道,“她想做裕王妃的女儿。”
“什么!”冬雪嘴巴眼睛同时张老大,“这怎么可能?”
真敢想啊,做谁的的女儿又不是自己说了算,要是可以,她还想做皇帝的女儿呢。
江柠歌就把自己的猜测跟冬雪讲了一遍,讲完冬雪眼睛都直了:“她还真是敢啊。”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苦。”
冬雪世界观都被震碎了,结结巴巴道:“那、那大小姐很快就是裕王妃的女儿了?她以后会不会当郡主?”
江柠歌如实答:“郡主不敢说,县主是肯定的。”
冬雪愁眉苦脸:“小姐,不是奴婢背后说人,实在是以大小姐的性子,她当了县主后肯定不会轻易让小姐好过啊。”
江柠歌用很淡定的语气说了句很霸气的话:“她当公主我也不怕。”
冬雪这才放下心来,小姐说不怕,就一定不会有事。
她怀里还抱着匣子,反应过来连忙把匣子搁在桌上,打开给江柠歌过目。
“说来也怪,小姐。”冬雪又琢磨出一处不对劲的地方,“既然裕王妃觉得大小姐是她女儿,为什么给您送来这么重的礼,大小姐那反而什么都没有?”
江柠歌其实也奇怪,如果裕王妃真的认准了江清梨,失散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一朝找回,应该可劲儿弥补,现下却什么动静都没有,着实让人奇怪。
她轻轻摇头,表示并不知晓。
桃姝院。
江清梨和潘氏大吵一架,把养育自己多年的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此刻正在妆镜前静坐。
每次受委屈她都想把潘氏痛骂一顿,外人都觉得潘氏宠她,可只有自己知道,潘氏对她的要求有多严厉,只要有一点不好就责骂。
这回终于没有再忍受潘氏,骂了回去,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畅快,相反,她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为什么别人家父慈子孝、天伦和乐,她想获得父母的关爱就必须有条件?潘氏给了她优渥的条件,可都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江延庭和江安泰独宠她,知道自己是养女后就转头宠爱江柠歌……为什么这些人给了自己一丁点爱,又要再给自己当头一棒,让自己不能毫无保留的爱,也不能彻彻底底的恨。
江清梨穿着潘氏做的新衣,戴着江延庭送的金钗,看着江安泰买的古槽琵琶,脑子里想的却是把这家人撕碎,捻死在脚下。
这种畸形的念头肆意扭曲着她,让她不能呼吸,让她疯狂发癫。
“哗啦!”梳妆台上的珠宝首饰全部被推翻在地,玉镯翡翠碎了一地,她仍不解恨,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个精光……
“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接我走!裕王妃还在等什么!”
夏蝉瑟瑟发抖地躲在门外,不敢进去劝慰一句,生怕像上次小姐疯癫的时候一样,抓着自己的头往墙上磕。
又过了几日,江清梨日日发疯,催夏蝉蹲守在裕王府门口,有什么消息立刻来禀报。
可裕王府跟没事人一样,照常接待往来拜年的客人,裕王妃压根就没出过府。
而江清梨在江家的待遇一下子落了下来,潘氏再没有见过她一次。
直到第五日,裕王府终于来人了,裕王妃还真来了。
江清梨得知时激动地老泪纵横,立刻让夏蝉给自己梳了最乖巧的发髻,穿上桃色衣裙,一副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形态,可发疯时的状态简直天差地别。
裕王妃亲自登江府的门,江延庭亲自接待,安排在暖阁会客。
江清梨一路小跑过去,急切之心按捺不住,等到了暖阁才发现,一屋子几乎坐满了人。
裕王妃、江安泰、江延庭、潘氏、夏氏、江景墨、江柠歌,除了闭关读书的江景书,江家人到齐了。
江清梨忍不住想,这么大阵仗,裕王妃这是要告知江家所有人,把自己要回去了吗?
她款款走上前,朝裕王妃鞠了一礼,柔柔道:“给裕王妃请安。”
第63章
江清梨规规矩矩请了安,裕王妃却没有搭理她,连看都看她一眼。
还是江延庭淡声道:“先坐吧。”
江清梨心里虽有疑惑,却不得不先在一旁坐下,裕王妃神情冷淡,可不像是来接亲女儿回家的。
江延庭是一家之主,拱了拱手道:“裕王妃,江某已经按照你所说,把全家人都召齐了,长子书儿马上要春闱,不便出来,有什么事您就请说吧。”
裕王妃点点头,科举的人不便打扰,其他人倒是无所谓,今日便来帮江家捉捉虫。
她开口道:“江大人,江家也算是钟鸣鼎食的世家,你家出了真假千金之事,按说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来管,可你家却有人想打裕王府的主意,就别怪我多管闲事了。”
裕王妃提到真假千金时,在场的人神色皆是一变。
这件事其实早就成了京城的谈资,只是不曾有人当着江家人的面说过,今日裕王妃亲自登门,张口就提这件事,怎能不让人诧异。
江延庭皱着眉道:“裕王妃这话是什么意思?”
裕王妃看了眼江柠歌:“京中都传江大人找回真千金是因为女儿身上的胎记,可胎记能造假,不知道这么些年来,大人有没有遇到鱼目混珠的事?”
说到鱼目混珠,江清梨明显瑟缩了一下肩膀。
江延庭略一思考,摇摇头:“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从未向任何人透露,因此并没有遇到胆敢鱼目混珠的人。”
裕王妃“嗯”了一声,声音沉下去几分:“江大人没遇到,我却遇到了。”
说这,她瞥了眼江清梨,江清梨低着头,不敢和人对视。
江柠歌意识到什么,难道江清梨想冒充裕王府丢失女儿的事,被裕王妃识破了?
江延庭还懵着,家中的女眷却是知道一些隐情的,潘氏当即就问:“是裕王妃早年丢失的女儿?又有人来冒充了?”
原来裕王妃也丢过女儿,江延庭等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裕王妃冷冷地看了江清梨一眼:“正是你家的养女,江清梨!”
江清梨倏的抬起头,难以致信地看着裕王妃,自己的计谋明明应该没有差错,怎么会被裕王妃识破,那天她明明魂不守舍,分明就是见到亲女儿胎记的样子。
“清梨?她怎么会?”江延庭实在是不相信。
裕王妃拍拍手:“带上来!”
接着,众人就看到裕王府的仆人压着一个老妪进来了。
江清梨看到那老妪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败漏了,肩背一下子就垮了下去。
“你卖药的可是这位姑娘?”裕王妃问老妪。
那老妪虽然老,眼神却是精明的,只看一眼就肯定道:“是她是她,这位姑娘当时让我看了她的胎记,说想改形状,让我卖药给她。”
裕王妃看向江延庭:“江大人,现在你信了吧?我那小女肩膀上也是有胎记的,江清梨不知道从哪听说了我女儿身上有星形胎记的事,便以此作筏子,想鱼目混珠。这丫头原本就是草芥之身,托江家真千金的福当上世家嫡小姐上不知足,还想当裕王府的女儿。”
江延庭终于捋清了事情经过,尚在痛心疾首,那厢潘氏已经起身,大步流星地走到江清梨面前,动作粗鲁地撕开她的衣裳,露出右键上的五角星胎记。
看到后江延庭大吃一惊,旁人不知道,他却一清二楚,江清梨右上原本是片模糊不清的红色胎记,现在却是轮廓清晰的五角星,不是被这老妪的药做了手脚又是哪般?
“江清梨!”他遏制不住地怒吼,“我江家给你吃给你穿,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让你背恩忘义、干出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潘氏也明白了,指甲直接戳到江清梨的脑门上:“好啊,我说你怎么敢跟我对骂,原来是找到了更好的靠山,可惜你没那么富贵命,人家根本不要你!畜生!”
江清梨像个狼狈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她却一个字都解释不出来。
乱中,裕王妃幽幽开口:“以前不是没有姑娘去裕王府冒认,都被我和王爷乱棍打死了,江清梨是你们的养女,你们觉得怎么处置比较好?”
江延庭心中一凛,江清梨虽然犯下大错,到底是江家养大的女儿,可不能让裕王妃给打死了,于是忙道:“清梨!还不跪下给裕王妃认错!”
江清梨早已哭的不成人形,心中的悔恨难以言表,整个人瑟缩在椅子上,胳膊肘挡在胸前,生怕潘氏一个发怒就扑过来撕扯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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