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泠音在谢晏身侧站着,问道:“若有身份贵重的人来,我该怎么办呢?”她也不想啊,就这么两次,胳膊已经酸的拿不动杯子了。
可秋猎场上,处处都是贵族,她又不想看起来太扎眼。
谢晏道:“谁都不用管。行礼不过是表示心意,你既身体受损,便应该以身体为重。”
这样的话萧泠音在别处也听过,可她这辈子也没想过谢晏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目光落在谢晏身上,声音很轻,“恒安是这样想的吗?”这句话脱口而出之后,萧泠音便知自己不该这么问。
于是她又道:“没想到大人是这样通情达理之人。”之前她以为谢晏只会以规矩为重。
这句挽回的话说完,她感觉更奇怪了。
可是凭她说一句错一句的本事,她现在是半个字也不肯说了。萧泠音挪开自己的视线,看着帐篷内的布置,当作自己刚刚没说那些话。
谢晏笑了,他把手放在膝上,补充道:“还有一点,沈小哥,少说话。”
他这样的表情配上他这句话,对萧泠音而言,就好像明晃晃的嘲讽。萧泠音转头看着外边,用力“嗯”了一声。
“今天初到猎场,大家都需要休息,明日一早才会去面圣。晚上你也睡一觉,不用在外边守着。”谢晏提醒道。
虽然沈忘是以侍卫的身份进来的,可该做什么,谢晏心里记得很清楚。
重头戏在后边,且这几个月里,有不少人在打听沈忘。明日之后,沈忘就正式出现在玉京贵族面前了,他得让沈忘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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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黄雀在后
次日一早,出行秋猎的官员聚在外边,在陛下宣布了奖励之后,都骑马驰向林中。
萧泠音身份是谢晏的侍卫,自然是和夏枯一起跟在谢晏身后。他们二人猎得猎物,也算在谢晏头上。
她在林子里扫视着,听到动静就把手中的箭对准目标扔过去,后面慢慢猎物多了,萧泠音几乎是一把箭一把箭地扔。
这操作把夏枯看呆了。
夏枯还没见过谁打猎是这样的,比吃饭喝水都简单,只要沈忘所过之处,不管那些动物的动静多小,准会被钉于沈忘的箭头之下。
眼前出现一头梅花鹿,萧泠音手摸向马匹一侧的箭筒,空了。
她坐在那里,等夏枯出手拿下这头鹿。
夏枯瞄准目标之后,手中的箭朝着梅花鹿射过去。
然后夏枯踢了踢马肚子,走到谢晏身侧,“公子,这样的话,咱们的猎物也太多了吧。”
他家公子不是爱出风头的性格,而且这些猎物十分之九都是沈忘猎得,让夏枯也有些不好意思。
萧泠音手闲了数月,如今好不容易能放开了,活动活动筋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劲儿,就是兴奋。
她从夏枯的箭筒里拿出一把箭,“往年你们都是什么名次啊?”萧泠音一边把箭放在自己的箭筒里,一边问夏枯。
夏枯答道:“不上不下即可。”
萧泠音注意到了夏枯这句话的的“即可”,这就表明,谢晏即便能拿更好的成绩,可还是选择藏拙,交出一份答卷应付过去完事。
她又看向谢晏,“如此看来,我大约是给大人添麻烦了。”
要是谢晏是为了藏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就她刚才猎的那些,也已经注定谢晏的名次不会低。
谢晏却道:“没有添麻烦。若是我不需要猎物,会提前和你说。”骑在马上,飒爽的骑装仍掩不住他端方儒雅的气质。
他这意思是,他没说,无论沈忘怎么做都没错。因为不知者不罪。
萧泠音道:“那我还继续猎吗?”她手里已经捏住几支利箭,前边飞过几只野鸡,她时刻准备把那几只野鸡变成她的囊中之物。
谢晏看着沈忘空了的箭筒和手里抓着的一把箭,手指紧紧握住缰绳,道:“不用了,有那些就够了。”
出来还不到半个时辰,他们猎得的猎物已经和去年第一名的数量差不多了,而且就看那把箭,怎么看都不够沈忘扔三次的。
萧泠音颇有些遗憾,利箭在指间转了一圈,又回到了箭筒。
“接下来做什么?”现在也不用打猎了,难道就骑着马在这里闲逛?
谢晏还真回头看着沈忘说:“赏景。”
屏山作为皇家猎场,景色自然不错,且等闲时间他们也不能进来,现在有机会,自然是好好赏景了。
萧泠音笑道:“大人当真是有趣之人。”
三人一行骑马在林中慢慢走着,后边有人统计猎物之数,沈忘之身手早已在贵族之间传开。
谢晴在林间随意走着,听下属汇报完毕,道:“难怪六弟那么重视沈忘,原来他竟有如此之能。”
如今北漠城落入文家人手中,陛下势必是要找武将过去接替的,而谢晏推荐的人,在陛下面前就比别人更可信。
要是谢晏打的是这个主意,谢晴就必须做出应对了。
如今朝堂之上,谢晏已经手握重权,若是再和军队有了联系,到时候谢家恐怕真的要被那个旁支之子掌控。
此刻萧泠音和谢晏还在林子里慢悠悠逛着,已至秋日,花草都已干枯了大半,放眼看过去,唯有一些树还保持着绿意。
萧泠音听到附近有动静,那动静分外整齐,像是有人指挥一般。她感觉到了危险,习惯性抬手,道:“停下。”
谢晏回头,见着沈忘的动作,像是将军号令士兵。
萧泠音赶紧把手放下,掩饰一般指着前面,对谢晏说:“我们不能继续往前了。”
前边是一条小路,路两旁是长满树的陡坡,是再好的埋伏之地不过。
谢晏立刻调转马头,“那我们便回去。”他没问原因,但能猜出来些。
三人往回走的路上却遇到陛下追着一只白狐,直往那小路而去。几人在马上向陛下行礼,陛下道:“谢卿,你来帮朕!”
那只白狐很是灵活,陛下几箭都落了空。
谢晏听从吩咐,也只能道:“是。”
眼看白狐就要跑入小路,萧泠音一拍马背,飞身出去,把白狐抓了起来。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进入埋伏,最重要的是,陛下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要是出了事,那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陛下看着那只白狐,脸色不虞。
萧泠音跪在陛下马前,“陛下千金之体,不欲伤它性命,才几次放过它。草民斗胆,将此白狐献于陛下。”
她这话给天子留足了面子,陛下抬手叫人起身,却回头问谢晏,“谢卿,你身边还有如此身手之人?”
这话听着像是褒奖,却又像是问责,因此谢晏不好再坐着,他下马之后对陛下道:“此人名为沈忘,这次秋猎,臣想将此人引荐给陛下。”
天子看着沈忘手中的白狐,像是叹息,“我朝以文治国,如今萧将军也去了,朕实在不知把北边再交给谁。”
一个太监去萧泠音身边取白狐,萧泠音配合着,恭恭敬敬把白狐绑好。
“沈忘看着身手不错,既是谢卿推荐之人,朕定会好好瞧着。”
谢晏那边道谢:“臣谢陛下信任。”
萧泠音正想跟着行礼,就听见谢晏说:“沈忘的右手受过重伤,还请陛下谅解沈忘礼数不周之处。”
谢晏话都这么说了,萧泠音自然不会再动右手。
天子再马上俯视着沈忘,问道:“如何伤的?”
萧泠音胡诌,“草民曾与与十数人斗殴,被挑了右臂的筋脉。”
这完全是胡说八道,但她身手如此,其他人听着,竟然相信了,还觉得沈忘没有说出其中凶险来。
天子没再问下去,对谢晏道:“既然谢卿这么说了,沈忘以后不用行礼便是。”
一行人在小路外数米外说着话,突然一只箭从陛下的马上擦过,马儿受惊,直往前冲去。
萧泠音冷眼看着那支落在地上的箭,在她将箭拾起来时,陛下的一群侍卫已经涌入了那条狭窄的小道。
小道两边开始往下滚落石,太监尖声喊道:“救驾!”
萧泠音把箭递给谢晏,看着后边,“那里应该还埋伏了人,要进去吗?”她若留在这里,可保谢晏性命,进去之后,生死不知。
谢晏两手握住缰绳,“劳烦沈小哥和我救驾。”
此时,陛下被护在重重侍卫中间,但上边的人只是放箭,并不下来。待到箭放完后,陛下身边的人已损伤了多半。
窄小的道路哪能容得下这么多人厮杀,刺客只一批一批放人下来,依旧能压着宫中的侍卫打。
谢晏的马冲在前边,夏枯立刻跟上。夏枯的使命唯有一个,便是守护公子。
前边最多两匹马并行,萧泠音骑马越不过去,但陛下那里情况已经十分危急了。她踏马而去,出现在陛下身边。
看准上边的人之后,萧泠音调好弓弩,直接取了上面那些人的性命。
可她终究只能用一只手,纵然自己身法灵巧,可以不受伤,却管不了身后的皇帝。
萧泠音一咬牙,拼着受伤挡在皇帝面前,不再移动,一个一个清理着上面的人。
陛下抓住沈忘的胳膊,步步后退着。
上面那些人明白他们再留在上面,也只能当活靶子,便一冲而下,和皇帝的侍卫开始近身搏斗。
萧泠音弯腰捡剑的功夫,一只利刃朝着陛下面门射来。
陛下惊恐叫道:“沈忘!”
萧泠音扬起手中剑,打偏那利刃后,沉着道:“草民在。”
刺客和侍卫厮杀成一片,远处,夏枯护着谢晏,格挡开杀过来的敌人。
谢晏低声对夏枯道:“一会儿要是沈忘有危险,你就去帮他。”
夏枯疑惑看向谢晏,“公子!”他只以公子为重。
谢晏难得解释了这么多,“今天明显有两拨刺客,黄雀还没出来,沈忘是这里最能打的,他死了,谁都活不了。”
刚刚那支箭从陛下的马上擦过去绝不是偶然,绝对是有人逼着他们进入埋伏中。至于这埋伏是针对的陛下还是他亦或是都有,他也说不准。
夏枯听懂了谢晏的意思,却道:“我只保护公子。”
小路上的刺客已经被处理干净,萧泠音左手脱力,她把剑插在地上,休息着手腕。她本就不擅长左手,这一番打斗下来,她左手已经力竭。
萧泠音转身对陛下道:“没事了,陛下。”
陛下两手扶着沈忘,眼中看沈忘全是信任,陛下道:“沈忘,快,送朕出去!”陛下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心中害怕,手也有些颤抖。
萧泠音道:“是。”
她看向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谢晏,他脸上已经沾染了血迹,不知道受伤没有。
萧泠音正要扶陛下上马,就听到不远处的冲喊声。她动作停住,对陛下道:“后边还有刺客,陛下和你的侍卫先找地方避一下,草民在这里断后。”
要是皇帝在这里,她还得有所顾及。
见陛下同意,萧泠音点头,又看向谢晏,“谢大人不如和夏枯一同保护陛下。”
谢晏只得答应,“沈小哥言之有理。”
第16章 屏山刺杀
谢晏和侍卫护送着陛下撤退,只留下萧泠音一个人堵在小路中间。
谢晏回头,看见沈忘扔了弓弩,开始和人近身搏斗。
这里没有给她提供换箭的条件,她一只左手也换不了箭。
萧泠音知道,不管她面前有多少人,只要她不在这里缠斗,谁都留不下她。可她身后是她忠的君,是大周最清正的官,她怎么可能忍心一走了之?
她注意到谢晏迟疑下来的脚步,又大喊道:“快走!”
谢晏最终只再回头看了沈忘一眼,就对陛下道:“我们需再快些,陛下可以让侍卫中轻功好的先送您离开。”
他知道,只要他们平安了,沈忘随时能脱身。
直到谢晏一行人看不见踪迹,萧泠音又拖延了半刻才离开。
她知道,即便有她在这里阻着,别处未必没有刺客,她拦下的只是其中一拨而已。
快回到驻扎的地方时,萧泠音听人说陛下遇刺,受了伤,而谢首辅为了引开刺客,现下不知所踪。
萧泠音现在身上已有不少划伤,但这样的伤于她而言并不影响行动。怕刺客先于她找到谢晏,她未停下脚步,转身就走。
这时已是秋日,白天还好,如今入了夜,凉气便有些刺骨。
萧泠音脸色有些发白,那些伤虽不致命,但总是疼的。
她循着和谢晏分开时的路往过去找。以谢晏这样谨慎的性子,即便是入了夜,怕被人发现,应该也不会点火。
没有任何记号,她也只能乱找。
此时谢晏蜷缩在树后的坑里,一声都不敢出。他已经冻的瑟瑟发抖,嘴唇也已苍白看不出血色。
和沈忘分开之后,没多久就有刺客追了上来,为保陛下安全,他以身为饵,去引开刺客,也把夏枯留下去护着陛下了。
谢晏本就是一介文臣,怎会敌过那些手持刀剑之人。
且他发现,自他和陛下分开以后,那一批追他的刺客死咬着他,很明显,一开始目标就是他。
谢晏知道他不会把命留在这里,有人想要他的命他知道,他自然不会把自己置于死地。
他在这里布置的暗卫悄无声息中替他拖住了刺客,但仍有人穷追不舍,无奈之下他只好躲了起来。
外边寻找他的人过去一波又一波,谢晏始终没动一下。他不能判断外边那些口中喊着“谢首辅”的人到底是要救他的人,还是要害他的人。
他给夏枯留了标记,还有他养的暗卫也能看懂印迹,只要是他的人找过来就可以。
萧泠音在外边找着,凭着惯有的经验,她把前边侍卫翻过的木丛再找了一遍。
走着走着,她发现踩在地上的土似乎比别处软了些。
这里是山林中,哪有人闲着过来松土?
萧泠音走了一圈,发现很大的一块区域上边都铺了一层松软的土,不仔细感受并不能发现,甚至土的颜色也与别处无异。
但萧泠音是从侦查兵做过来的,她发现端倪之后就开始细细探查,清理着这边地上的树枝落叶。
谢晏听见动静之后,就把一架小型弓弩握在手里。
萧泠音看到那个用树枝遮住的坑,心中的石头瞬间放下了,她靠着树,轻声唤道:“恒安,你在吗?”
谢晏把手里的弓弩收起来,他扒拉开树枝,站起来。
他在这里躲了很久,站起来的过程中还觉得有些腿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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