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指尖触到那副甲,一双冷清的眸子就那么看着她,“这样好的东西,沈小哥舍得?”
如今要去边关的是沈忘,而不是他。
萧泠音笑道:“就因为是好东西,才给你送过来。”不然留在萧家积灰吗?
谢晏站起来,抱起软甲,往里屋走去。
对沈忘道:“却之不恭,我先把它收好。”
萧泠音倚着椅背,随意说:“你现在穿上吧,反正也是防身用的。”说完之后萧泠音反应过来,她这话太过离谱,又补充道:“我说的是等我回去。”
谢晏在里边回答:“我知道。”
然后就在屏风后面褪下外衫,把软甲穿在身上。萧泠音看见挂在屏风上的衣服,真是不知道自己疯了还是谢晏疯了,现在世家子弟都这么开放的吗?
萧泠音手捂在额头上,轻轻叹了一声。
谢晏好像知道沈忘在想什么,他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沈小哥将要离京,还这般挂念我,我若是拘礼,也太过死板了。”
是这样吗?在村里那次,谢晏都伤成那样了还不用她上药呢。
不过也说不准,经过这么些时间的相处,说不准谢晏已经把她当自己人了。
萧泠音朝屏风看过去,看着谢晏柔顺的发丝,说:“那有什么的,我总会回来。”
找到文家人的罪证,她会再回玉京,让他们付出该有的代价。至于之后,玉京不适合她,她还是留在北漠城比较舒服。
谢晏把头发撩起,穿好衣服,“我等着你。”
萧泠音只是应付谢晏那句话,哪想到谢晏这么认真。
而且她还觉得谢晏这句话说出来怪怪的,就是,好像这么说很合适。但她要出征,放在画本子里,该是她心上人对她这么说才合适。
萧泠音看见谢晏从屏风后面走过来,谢晏此时把外衫也穿的整整齐齐,不似一开始那样随意。
她想: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谢晏选择这时候去穿软甲,大概只是为了整理衣衫。
谢晏坐下来,“陨铁剑明日一早就会送过来,现在已经夜半,沈小哥不如留下来休息。”
萧泠音拒绝道:“不了不了,你好好休息,我一早过来。”她在这里待一晚,不说别的,就那日和皇帝说的那些话,也能让谢晏不清白。
第26章 赴北漠城
萧泠音知道了璃月公主会随她一道去北漠城之事,想到她在庙中听到谢晴问的卦。
若是谢晴北上,璃月留在玉京,这两人也就这么断了。
可现在,估计还有的纠缠。
不过这些都是别人的事,萧泠音在脑中过了一遍,就进入梦乡。
次日休沐,萧泠音罕见地做了一夜好梦,起来时天已大亮。
她站下床拽过一件衣服来,就那么搭在胳膊上也没穿。
突然,她想起来,她好像说过今天一早要去找谢晏来着!
未等她把衣服穿好,藏锋就推开门进来,“主子,谢首辅找你。”
来的这么快!
萧泠音看藏锋,“啊?他到哪了?”
“谢首辅在前厅喝茶,哦对了,谢首辅身边的夏枯背着一个剑匣,看着挺重的。”藏锋想起那个剑匣,觉得里面绝对不止能放一把剑。
萧泠音耳边最清晰的几个字是“挺重的”,她一面赶紧穿衣服,一面对藏锋道:“你去告诉谢首辅,我就到。”
她不就晚起了一会儿吗,人都跑到她家里来了,睡觉真误事。
刚走进前厅,萧泠音就看见夏枯……背上的剑匣,看着份量真不轻。
谢晏看见沈忘进来,就先挂了笑,“昨日沈小哥奔波劳累,那么晚才休息,今日多休息会儿也无妨。”
萧泠音笑,那你来这么早,我还能睡?
当然,这话她是不会说出来,她对谢晏点头,“还好。”
谢晏侧脸看了夏枯一眼,夏枯便走到沈忘面前,把剑匣打开。
里面放着的是一把重剑,一把轻剑,还有各种制作精巧的机关。
谢晏在旁边解释,“之前只看过沈小哥使剑,却不知你善重剑还是轻剑,所以做了两把。至于其他的,那些陨铁总不能浪费,我便叫人做了这些东西。”
那日她说过要重剑,谢晏却还是制了轻剑,为什么?
其实自回玉京以来,萧泠音从来都是用轻剑,她也更善使用轻剑。若说谢晏发现不了这一点,她才不信。
因为在战场上她更希望一力降十会,轻剑没有优势,反而重剑更便杀敌。
她拔出轻剑,随手挽了个剑花,笑着赞道:“好锋利的剑。”她持剑立在那里,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阵阵凛冽寒意。
这样的她,像是站在战场上,锐利无匹。
但萧泠音很快就把气势收敛起来,横着把剑端起,在右臂灌注内力,右手指尖一寸一寸抚过去。
黑色的剑身耀着冷光,照在萧泠音的手指上,仿佛这把剑天生就是为她而生的。
萧泠音看向谢晏,“这把剑还没有名字吧。”
谢晏说:“没有,沈小哥起名就好。”
萧泠音道:“这把轻剑叫陨,至于重剑,叫破军就好。”
她把陨放回剑匣,端端正正朝谢晏行礼,“恒安的剑我很喜欢,多谢。”不管是模样还是重量,都在她心坎上。
谢晏见她欢喜,自己也高兴。
他站起来,站在沈忘身边,微微躬身,如玉的手指落在立着的剑匣上,双手一用力,把剑匣合上。
然后就这么借着剑匣的力,侧脸仰头看着沈忘,“你喜欢就好。”
这一双眸子看过来,似是含有浓浓的情意,但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眼尾弯起,又笑了起来,仿佛刚刚的情意都是恍惚。
萧泠音被这个眼神迷了眼,她一下晃了神,接着又看到谢晏那样笑。就好像是她想多了,谢晏根本没那么看她,只是在和她打趣的笑。
她把手搭在谢晏肩上,“嗯,怎么会不喜欢?太合我心意了。”用轻浮又吊儿郎当的模样掩盖着自己的心虚,面上笑着,耳根却红了。
谢晏感受到肩膀上的手,笑意更浓,也不站直,就这么没形象地半趴着。
待到萧泠音把手拿开,谢晏才站直起来,“这次去北漠城,谢晴会同行,若是有需要,你可以找他。”
萧泠音:“什么意思?我算谢家的同盟了?”
之前谢晴不是还想杀她吗?若非她现在算是谢家同盟,谢晴不会就这么放弃吧。
谢晏摇头,他说:“谢家不会限制你的行动,你能力在那里,谢晴需要你帮助。并且,比起文家人,我更信任谢晴。”
萧泠音坐下,她笑道:“你信任的人,我也信。”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很相信谢晏,无论谢晏说什么,做什么,她第一反应都会下意识去相信他。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拍打着窗户,谢晏担心地看着沈忘。北漠城环境比玉京恶劣的多,自入冬以来,沈忘右臂的情况就越发难以控制,去了北漠城,她该怎么熬?
萧泠音却无所谓她将要面临的,听着外面寒风怒号,她心中燃起了战意。
在赴往北漠城那日,萧泠音才再见到璃月。
璃月举止得体,和谢晴保持着距离,好像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谢晴盯着公主,他不知道谢晏为什么要帮璃月。可在此情景中,人多眼杂,他不能问个明白。
璃月没有给身边人分去一个眼神,只道:“谢大人找本公主有事?”
已经到公主的车驾旁边了,谢晴深知,他再跟着也是无用。他躬身道:“回殿下,臣无事。”
萧泠音在不远处看着这两人,直到璃月被侍女扶着上了马车,谢晴才从鸾驾处走开。
待到谢晴上了后面一架马车,北上的队伍才开始出发。
萧泠音骑着马卫在公主鸾驾近处,左手拿着什么东西在吃,竟没拽缰绳。
一行人这么浩浩荡荡往北边去,为了缩减路上的时间,这些日子吃饭和休息都是能简则简。
紧赶慢赶到了北漠城,日头已近黄昏,天色暗下来了。
城外有不少流亡的百姓,衣不蔽体,他们最先看到的是璃月的车驾,富丽堂皇,连车上四角的穗子都是金线制成,这些人眼睛里冒出精光。
璃月通过窗户也看到了外边的惨状,她对沈忘说:“沈大人,我可不可以帮帮他们?”
话音刚落,百姓一拥而上,他们的目标是这驾马车。
萧泠音持剑冲向前方,高喝:“保护殿下!”他们来北漠城只带了护卫,面对大周的百姓又不能痛下杀手,一时间左支右绌。
文津在城内端坐,并不着急去迎那位持节公主。
说到底,皇帝派这么一个公主来,还是不信任他。
文津吩咐道:“今晚不许开城门。”他有心要晾晾玉京来的这些人。
下边人回道:“可是璃月公主……”
文津不愿多听,打断他的话,“按本官的吩咐去做。”
下边人无奈,知道劝说不了文大人,只能告退。
文津自入主北漠城以来,行事专断,从不听取他人意见。
北漠城城门还未打开,萧泠音看着那些围上来的百姓,眸光冷下来。
她手持陨,从马背上腾空而起,用剑鞘敲在百姓身上。前面打晕一片人,后面围着的百姓有些迟疑,不敢再往前。
萧泠音道:“你们确定要劫持我大周的公主吗?此时停手,公主殿下可轻饶了你们,若再执迷不悟,”她手指北漠城,“里边分出些兵马来处置犯上作乱的贼子未尝不可!”
她知道这些人是想活下去的,她说这些话应该有用。
只是不知,北漠城外如今怎么这样多流民,往年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
百姓们不敢再往前,可一个妇人怀中的孩子“哇”一声哭起来,“我饿!”
萧泠音把那妇人叫到前面来,“你们怎么都聚集在城外,是城内发生灾害了?”
妇人红着眼眶,却不敢说,那小孩子倒是百无禁忌,大声道:“他们征兵,我家只有我和娘两个人,就被赶出来了。”
萧泠音看向眼前这些人,确实都是老弱病残。
可大周的律法中,从没有一条这样不讲道理。
北有柔然人虎视眈眈,若文家再这么倒行逆施,大片流民聚集势必会造成叛乱。
眼前的城门紧闭,要是让这些人在外面冻上几夜,自然也就了却文家的心上大患,可萧泠音哪忍心她曾经护着的百姓这么死掉。
她走到璃月车驾旁,道:“殿下,城门关着,臣一早给北漠城送了信,他们该知道您大约在这个时候到才是。”
璃月公主手中持节,身负圣命,北漠城大小官员都该出城迎接才是。
如今这样,显然是要给他们下马威。
侍女为璃月打起帘子,璃月走下马车,“他们这是要违抗圣命?”
萧泠音摇头,“算不得违抗圣命,到时主事之人只需推出一个替死鬼便可了事,而您在城外等了一夜,气势上就先弱下一截。”
文津自然知道皇帝派这么个公主过来的意思,其他人不论,文津决不会允许璃月插手北漠城的人。
璃月面色凝重,她扶着侍女的胳膊走到马车下面。
“今晚必须进城,沈大人可有办法?”璃月知道她来这里的任务,而且,日后她不想看人脸色。
萧泠音回答:“臣可入城一试。”以她的轻功进入北漠城没问题,只是这样,想要开城门就难免要用到自己之前的兵,有泄露身份的危险。
若不是怕身份暴露,她倒是想直接放个信号招呼出她的旧部,那样来的快的多。
第27章 迎接入城
谢晴已经从后面走过来,他问沈忘:“入城?你自己?”
虽然他是在疑问,可大家都听出了他不赞同的意思。
萧泠音看向他,“谢大人有好办法?”要是谢晴有法子,她还不惜的冒险进城呢。
璃月公主也道:“谢大人若有办法,不妨分享一下。”她看向谢晴的目光很是冷静,完全看不出之前她和谢晴曾经关系到过要谈婚论嫁那一步。
谢晴表情很是认真,他说:“我们已经在城外,守城士兵自然已经知道殿下到此的消息,可文津并未出城迎接。如此,沈大人进了城恐怕也无济于事。”
他不知道沈忘在北漠城有根基,所以觉得沈忘所言太过荒诞。
萧泠音听出谢晴不赞同的意思,却是道:“谢大人说的不错。”
谢晴瞥沈忘一眼,沈忘没有和他较真,谢晴很是意外。
他继续说:“我手中有谢家的信号,文津认识这信号,信号发到天上,文津就不能再避而不见。”
信号一旦上天,璃月公主到北漠城之事文津就不能再装作不知。
萧泠音笑道:“那就发信号吧。”
有这种手段不和她早说,她还懒得费时费力跑一趟呢。
谢晴却看向璃月,“殿下认为可以吗?”
他们这些人按理来说应该都听璃月公主的,所以谢晴问这一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璃月却觉得意外,她以为谢晴和沈忘已经敲定了这件事。
璃月朱唇微启,神色却有些慌张,她道:“可以。”
谢晴躬身行礼,然后发出了信号。
火红的烟花在空中炸开,谢晴转头看向璃月,见璃月仰头看着空中那个“谢”字,纤细白皙的脖颈就这么露在人前,谢晴控制着自己目视前方。
璃月是个不受宠的公主,自然不知道这个信号的意义。
而萧泠音很诧异,她以前见过这样的信号,这个信号有它的名字――烽火令。烽火令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甚至嫡支子弟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支。她很奇怪,谢晴刚至北漠城谢晴就舍得用掉这样的东西。
这种信号是世家之间的约定,可用于向方圆三十里内所有持有信号的家族求助,且对方必须竭尽所能提供帮助。
直至空中的“谢”字消散,璃月才回头,“文家见了这信号一定会来接我们吗?”
何止是会来接他们,甚至谢晴任意提出要求,文津都不得不应。但谢晴没说这信号的用处,只是回答璃月道:“他会来的。”
谢晴说的如此笃定,璃月也就下意识觉得文津一定会来。
璃月走到沈忘身边,对沈忘道:“我们这里还有不少粮食,现在煮些粥给他们吧。”
方才这些人还要抢璃月的马车,这会儿听见公主要给他们煮粥,一个个感激涕零,妇人抱着孩子跪下来,不断感谢。
这些百姓原本也不想死,如今有活路,谁不高兴。
百姓们感谢着,欢呼着。
文津被逼无奈,垮着一张脸出城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其乐融融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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