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看到文津,强打起精神,压制着自己的害怕,摆出一副端庄姿态。
这是她第一次正面面对文家人,哪怕她知道现在她不是那个不被重视的公主,沈大人和谢晴都会站在她背后,她还是有些胆怯。
文津绕过璃月,径直走向谢晴,好像眼前没有璃月这号人。
“谢三公子,什么事?”文津明知故问,他不称呼谢晴的官职,就是在说,他出来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
谢晴也不急,“烽火令之下,文大人便是这样和谢某说话?”
文津有些不耐,嘲讽道:“好好的一个烽火令,谢大人说用便用了,真是豪爽的很。”
烽火令这种东西,虽说世家子弟所有,可文津至今也没拿到过,谢晴却因为这么件事就用掉,让文津也有些嫉妒。
谢晴依旧一片淡然,“用了便用了,还说别的做什么。”
“你的要求是什么?”文津咬牙问道。
谢晴说:“让城外百姓回家,把倾占百姓的财产都还回去。”
烽火令下,文津只能遵从,但文津不甘低头,皮笑肉不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叫我出来接你的。”
他故意没搭理那位公主,摆明了就是在给她下马威。
而文津的话就是告诉谢晴,只能选二选一,要是想今晚进城,就放弃那些百姓。
谢晴点头,表情很是欣慰,“文大人终于想起来了。”
萧泠音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发现这谢晴也是蔫儿坏。文津也是单纯,都见到公主了,难道还能不管不顾回去?
她在旁边笑,文津没处发的火气就冲着她来了,“有什么好笑的?谢大人身边的人都这样不懂尊卑?”
谢晴道:“沈大人是陛下亲封的中郎将,可不是谢某的人。”
不过区区一个中郎将,文津想把在谢晴那里吃的亏都还回去。
看着沈忘吊儿郎当的模样,文津讥讽道:“中郎将?这么爱笑不知是谄媚多少人才得的这份差事。”
萧泠音也不直接和他呛声,笑道:“我是爱笑了些,刚刚是笑文家人自诩世代勋贵,却不识礼数,不懂得拜见公主。”
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往文家人心上扎,文家是靠着文太后才在朝中有如此位置,因此最恨别人说他们不识礼数。
说着说着,萧泠音收起了笑颜,动作极快地把文津押跪在璃月面前,“殿下面前讲尊卑,你也配?”
文津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时,就挣扎着要起来,可肩膀上那一截剑鞘似有千斤重,让他半点动弹不得。
萧泠音说:“你本该早些出来迎殿下的,如今是否可治你个怠慢之罪?”
文津往起挣扎,恨恨道:“什么殿下?没人通知我!”他不愿认这罪,也不想承担这责任。
璃月垂眸看下去,“本公主深居简出,你不识得也属正常,可你不认识人,也该认识本公主这身衣服。”
璃月穿的是大周公主礼服,文津不该不认识。
文津仰头看着璃月,“我收到的消息是陛下派璃月公主持节来北漠城。”他话中重音落在持节二字上。
璃月有些担心,她刚才下来的急,并未将陛下赐予她的天子剑拿下来,若是因为她被文津抓住错漏,沈大人会不会怪她。
她就要转身上马车,萧泠音叫住她,“殿下先别急着去取,您是我大周公主,容不得他怀疑!”
文津听沈忘有意点明璃月公主的身份,知道再争执下去也无益。
他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却也不想事情不可收拾,于是笑道:“刚刚是臣眼拙,未能认出殿下,臣为殿下接风洗尘!”
文津能屈能伸,立刻就改变态度朝璃月行礼认错。
这倒是让萧泠音有些意外。
璃月看向沈忘,用眼神问:我该怎么办?
谢晴感觉到璃月对沈忘的依赖,心中很是不满。
萧泠音点头,既然文津已经认错,这件事情便可以揭过。
毕竟文津没有犯实质性的错误,追究下去也没用。
璃月抬手,告诫道:“认不出本公主事小,耽误了大周国事事大,文大人以后可要擦亮眼睛,别再错认了。”
文津道:“臣谨记。”
他原本就知道,璃月在宫中不受宠,该是有些心计手段才能得到这次机会。现在他才发现,他小瞧了璃月。
把人迎入城中,文津给他们安排住处,要把沈忘安排到璃月公主住处附近。
萧泠音道:“陛下派我来,是为退敌。我要去军营。”她的话斩钉截铁,且又在情理之中,文津便应允了。
如今已是晚上,文津仍不能休息,他得安置那些流民。他真心觉得,谢晴这人有病。
次日一早,萧泠音就去了军营。
文津虽然之前曾克扣北漠城粮草,如今掌了北漠城,军营一应物资却都齐全。
萧泠音走到屋外,她曾经的副将何远坐在首位,和里边的将军们议事。
何远那个人耿直的很,如今在文津手下竟能做到如此位置,实属她意料之外。
她站在外面,听到何远说:“昨日玉京派人来了,上边分明是不信任我们这些老将,我们却还得为他们卖命,凭什么?”
萧泠音一惊,她没想到何远口中会说出这种挑拨是非的话。或许,以前她从来都看错了何远。
她敲敲门,然后推开,“诸位在议事,遵陛下旨意,我也该来共想办法。”
何远知道沈忘听到了他的话,却也不怕,而是道:“想坐在这里议事,你得拿出真本事。”
其他将军因为何远,先入为主排斥玉京来的人,附和道:“不错,要想坐在这里,你得拿出真本事来,京城里的花架子我们可看不上眼。”
倒是有一人劝道:“今天我们刚见沈大人,这样不好吧。”
何远走到沈忘面前,“沈忘,你觉得呢?”
萧泠音在门口立着,“嗯,何将军说的有道理。”
她赞同道:“既是如此,诸位说说要我怎样才好呢?”
何远原本就要为难沈忘,见沈忘答应的痛快,便道:“只要打赢我们在座之人半数以上即可。”他们五人在北漠城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以前也只有萧泠音能打败他们,沈忘这个小子文文弱弱的,怕是连他十招都接不住。
萧泠音目光从屋中五人身上扫过去,最终定在何远身上,“好。”
第28章 图谋和亲
沈忘答应的利落,其他将军也有心试试沈忘的水平,也没有异议。
去到演武场,何远召集士兵,让所有人都看着。
何远擅长重剑,以前仅次于萧泠音,到现在,北漠城军营里更是没人武功在他之上。
他提着剑,对沈忘道:“我先来。”
萧泠音手持陨,摆出了迎敌的姿势。
如今她只能用左手,对上何远,该是尽力才能赢。
何远看见沈忘这么认真,道:“京城里来的公子哥儿,再好的师傅教出来也是细皮嫩肉的,经不起磕打。”
说罢,何远就挥动手中重剑,劈在沈忘头顶。沈忘用的是轻剑,不欲与何远硬碰硬,脚尖一滑,往后退开。何远见沈忘退避,更是步步紧逼,想要速战速决,在众将士面前赢得漂亮。几招虚掩过去之后,沈忘似乎被逼的狼狈至极,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围观的将士们为何远呐喊助威,心中对京城来的中郎将更是看不起。
这里是北漠城军营,萧泠音不敢使出以前惯熟的招式,再加上使用的是左手,面对何远如雨珠般密集的攻击,只能在防备中寻找机会。
现在她的优势唯有身形灵活。
重剑朝她头顶劈来,何远明显已经用出全力。
萧泠音看着何远的刀锋慢慢落下,唇角勾起,她的机会来了。
趁着何远现在罩门完全外露,萧泠音从剑下躲开,手中的陨已经指在何远脖子处。
何远感觉颈部一凉,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朝下瞥去,剑已经架在脖子上。
萧泠音把陨收回,点头道:“承让。”
何远输给沈忘,面子上很抹不开,因此转身就走。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其他人也不好再继续比,一位将军对沈忘说:“沈大人武艺高强,我等心服,不用再比。”
说这话的人萧泠音也认识,是她以前的副将之一,叫苏桥。刚刚劝说何远的,也是他。
苏桥这人最是忠心,今年年初时,她便是派苏桥去接应文津道粮草。苏桥几次和文津要粮无果之后,还与文津吵了一架,因此也被文津视为眼中钉。
萧泠音看着苏桥,久别重逢,她压制着自己愉悦的心情,笑问:“还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在下苏桥,不敢当将军之称,只是萧将军身边的副将罢了。”苏桥朝沈忘抱拳,他看出沈忘并未尽全力,即便何远步步紧逼,沈忘还是装作险胜,未在将士面前让何远颜面扫地。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苏桥最是细致之人,他愿意承沈忘的情。
其他将士们见何将军就那么输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们北漠城的将军输给玉京来的年轻小子,怎么也说不过去。
萧泠音看着苏桥,笑道:“苏将军,多谢你从中斡旋。”
他们一行人再回到屋中,何远已经卸下重剑,坐在主位。
何远看见沈忘与其他几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来,脸色就更难看了些。
这五人中,资历最老的便是何远。在七年前萧泠音来北漠城之前,何远在军中便声望不低。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何远会是北漠城新的将领,事实也如人们所想,何远的确接手了北漠城。
但仅仅是一年,萧泠音就屡立奇功,可以与何远分庭抗礼。第二年,萧泠音就取代何远,成为北漠城军中的头狼。
今年萧泠音遇刺身亡,何远再掌军权,却不想阴沟里翻船,众目睽睽之下败在沈忘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
萧泠音进来之后,何远冷声道:“沈大人武功如此高强,陛下怎么才封了中郎将?”
他受不了头上被人压着,看沈忘,就更多几分怨毒。
这样明显是嘲讽的话,萧泠音却很正经地回答:“我还年轻,没什么功绩,中郎将就够了。”
她本意是实话实说,可何远联想到其他很多,“是我老了,不中用了。”
本来萧泠音的话没问题,可何远这么一接,就变了味儿。
萧泠音在左侧最前边的座位上坐下,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何远这么会挑拨是非。
还有一件事,她想起,在她右臂被柔然人砍伤时,何远就在她身边。
如今何远的表现,让她不得不怀疑,当时那件事是不是也有何远的手笔。
她没给何远台阶下,反而是说:“不错,所以陛下让我来,军中需要年轻人。”
何远用力拍在桌子上,“谁让你坐这儿的?”
萧泠音对上何远那双愤怒的要喷火的眼睛,笑笑说:“陛下。”
“还有,何将军虽然输不起,但我们也不能总是听着你发火吧。”萧泠音对看不惯的人,一点儿面子也不留。
其他人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他们要做什么。
何远不说话,萧泠音就先开了头,“这几日我们和柔然可有作战?损伤多少?”
苏桥道:“前日傍晚,柔然人攻城。他们只派了小队人马,强攻不下便撤退了。”
天气越发严寒,柔然人游牧为生,到了冬天,粮食不够,便会想办法从其他国家掠夺。
按说到了现在,柔然人应该着急,怎么会只是试探性的攻城?
何远道:“柔然人被我们打怕了,哪里敢再来。”
这就更不对了,玉京当时收到的战报是北漠城已经岌岌可危,情势再变,也不可能如此天差地别吧。
叫林广的将军说:“我就说陛下派这些人来也没用。”他打心底里觉得,沈忘来北漠城这一趟不过是为了攒些功绩。
议事不欢而散,萧泠音去找璃月。
在门口有人把她拦住,锋利的刀刃搭在萧泠音脖子旁边。
这些人看服饰是北漠城守军,也就是文津的人。萧泠音看着那把刀,声音冷冽,眼神落在那闪着寒光的刃上,“怎么?文津敢囚禁殿下?”
卫兵喝道:“放肆!”同时就要把刀砍下。
萧泠音叹气,陨从腰间划过,撞上前面那把刀。萧泠音伸手握住飞在半空的剑柄,再用了些力,就听到清脆的声响,刀断成两截摔在地上。
她迈过门槛,一步步往里边走,那些人却因为刚刚的震慑,没有立刻去拦。反应过来之后,他们追进去,把沈忘围在中间。
陨还未放回鞘中,萧泠音提着剑,看着眼前这阵势,竟是把剑送回鞘中。就在其他人松了口气时,萧泠音施展轻功直接从开着的一侧窗户进了公主的房间。
半开的窗户被撞的哐当作响,萧泠音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走向文津。
“沈忘,你就是这样来见公主的?”文津问道。
萧泠音朝璃月颔首,打过招呼之后才道:“文大人派人围了公主的住处,我还以为殿下有危险,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嘛。”
文津回身看向璃月,语气阴森森的,“臣在这里陪着,殿下,您遇到危险了吗?”
璃月道:“危险没有,可本公主很是反胃。”
萧泠音笑出声来,璃月骂人也有一手。
璃月道:“文大人不思虑如何退敌,在我大周形势一片大好时,竟想要和谈。怎么?柔然王子喜欢本公主,本公主就要遂了他的愿吗?”
话语落地,屋内寂静无声。
文津以为璃月不敢把这些话说出来,可现在,他所图谋之事,就这么被璃月摆在明面上。
他表情狰狞,看向璃月。
璃月虽然害怕,却还是恶狠狠瞪了回去。她费尽心思逃到北漠城来,可不是为了给文津做礼物的。
她把桌子上的木盒打开,天子剑露出。璃月拔出剑,指着文津,“你若敢要我嫁去柔然,我必要你的命!”
璃月用尽全力也不能保持胳膊的平稳,剑尖还在颤抖,可她面上再看不出害怕来。人人都把她当做一件礼物,她必须自己为自己图谋生路。
文津知道今日之事不可善了,有沈忘在这里,他要强迫璃月就做不到了,明显沈忘进来以后,璃月底气更足。但再不做出决定,如今北漠城的和平也要被打破。
他甩袖离开,没有留下任何话。
文津走出去,璃月把剑放回盒中。她摔坐在座位上,双目失神。
璃月喃喃道:“沈大人,我该怎么办……”
萧泠音走到璃月身边,轻轻抚着璃月的背,璃月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身上。
此时谢晴因为听说璃月这边的事情,刚赶过来,就在外边看到了这般画面。谢晴紧握着拳头,没有出声,离开院子。
18/50 首页 上一页 16 17 18 19 20 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