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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对谢晏说：“北漠城再调不到粮草，怕是就要面临失守。”北漠城是大周的第一道防线，若是被柔然人闯破，大周无疑将陷入战乱。
可陛下在朝中才透出一点儿要征粮北送的意思，就被数位官员以国库空虚噎了回去，最终在不损害大家利益的情况下，才调动了那么一点儿粮草。
不同意调粮的那几位官员家族多是丹城、石城的，北漠城调粮，离不开这两座城。他们是怕家族利益受损，才这般着急。
可唇亡齿寒这样浅显的道理他们反而看不透，北漠城破了，丹城、石城哪个能逃过去。
离得最近的不愿意给北漠城送粮，其他人也不愿意损伤自己的利益，这件事竟然就没再被提起。
最终不过送了杯水车薪的粮草和任命苏桥为将军的圣旨去北漠城。
其他人不在意北漠城如何，认为柔然突破不了北漠城，守城将领不过艰难些，无论如果不至于失守。
当年柔然军队十万大军，萧泠音不是一样守住了吗？
可谢晏知道，不是这样的。
当年萧泠音的艰辛别人不知道，谢晏却清楚的很。
而现在北漠城的情况，与当年又大不相同。当年的北漠城军队上下一心，有萧泠音这个名字在，大家心里就鼓足了劲，也始终有信心。
但北漠城今年将领几经更迭，就算苏桥熟悉柔然人的作战方式，不断给大家鼓劲，在耀桓的攻势下，北漠城依旧人心惶惶。
如此危急存亡的时候，那些人竟然还只顾着自己眼前那点儿利益。
就连来洛城，也是谢晏自己强烈要求来的，陛下一开始并不想动洛城的粮，后来也只说让谢晏去试试。
却未给谢晏调粮令。
谢晏知道机会渺茫，还是来了洛城，却正好遇到了沈忘。
他抬首看着对面的人，笑道：“沈小哥，原本我没把握，看见你，觉得可行性又多了不少。”
萧泠音把筷子放下，随意擦了擦嘴，站起来看着谢晏。
“不如我们去楼上，我订了房间。”萧泠音知道谢晏是在说粮草的事，可这样遮遮掩掩的总是不方便。
谢晏从旁边招呼夏枯过来，他端着半碗面和夏枯一起上了楼。
进入房间后，夏枯守在门口。
谢晏把面放在桌子上，“沈小哥，我们边吃边聊。”
萧泠音本来就饿，自然也不客气，对谢晏道：“好，恒安你说着。”她拿起筷子吃起来。
谢晏点头，却没说正事。
他全部的目光都汇集在萧泠音身上，眼神中有思念，有欢欣，所有的情感都化作唇边一抹浅笑。
他说：“洛城是个好地方。”
萧泠音吃面的动作顿住，愣着看了谢晏一秒，然后继续低头吃面。
谢晏不语，在萧泠音手边倒上了一杯温水，准备等人吃完再细聊。
第34章 合作愉快
萧泠音吃完，随意擦了擦嘴，抬起头来。
她先问道：“为什么刚刚恒安说看见我，觉得可行性大了些？”
谢晏没隐瞒，直白道：“我来这里，其实是来骗粮的。陛下虽让我过来试试，却并不愿意让我动他养在洛城的私兵和粮草。有沈小哥，骗起来方便。”
她听着谢晏一口一个骗，总觉得很不习惯，觉得谢晏不该是这样说话的人。怎么说呢？就感觉谢晏虽然是那种一肚子坏水的狐狸，但外表也该是个温润君子。
谢晏凑近了些，“嗯？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说的哪里有问题吗？”
谢晏身上特有的木香扑在萧泠音身上，淡淡的清冷，让萧泠音沉浸其中。
因为被谢晏的气息包裹着，她感觉屋子里也似乎涌起了木香。
萧泠音并不厌烦这种味道，相反她很喜欢。
从十五岁开始她就在北漠城吃沙子，接触的不是血腥味就是火药味，谢晏身上这种干干净净不染尘俗的味道，的确很不错。
她用手撑着脸，仰头道：“没怎么，就是从恒安嘴里听到骗这个字还挺新鲜。”
谢晏：“哦。”
他猜测道：“沈小哥刚从城守府出来，想必已经有办法了，若只图李峻为防守调动的粮草，依旧只能解燃眉之急。”
萧泠音收起懒懒散散的样子，坐直起来。她看着谢晏，这人的脑子怎么长的？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的这样清楚了。
她问：“你有好办法？北漠城等不了很久。”
事实上，她现在做的，和谢晏一起图谋的，都已经违背大周律法。她不能放弃边关百姓，所以愿意一搏，却不知谢晏这样身居高位的世家公子是为了什么。
她静静看着谢晏，只要谢晏能有更好的办法，她愿为马前卒。
谢晏垂眸，他的确有好办法，但萧泠音不会同意。
他对沈忘说：“大周现在这情形，就算是调粮到北漠城，也远远不够。”北漠城除了需要粮，也需要兵。
“沈小哥，敢不敢赌一把？”他眸中的光越发兴奋。
他说：“各大世家拥兵自重，不管边关，连陛下也是如此。”洛城有陛下的私兵和粮草，所有人心照不宣。以洛城多年积攒的粮和兵，足够支援北漠城。
可陛下并不打算这么做，这次不愿意，年初那次也没有管北漠城。
萧泠音知道大周世家人心不齐，陛下想把军队财力握在自己手中也属于人之常情。
她唇边挂着一抹淡薄的笑，“我们有什么办法？人都是愿意把利益攥在自己手里的，我能和他们去抢？”
在北漠城那么多年，萧泠音把朝中那些人的心思看的七七八八。每到打仗时，朝中只要不拖后腿，她就很满足了。
谢晏说：“怎么不能？”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一般。
萧泠音站起来，“你真是这么想的！”她实在太过震惊，谢晏的想法，说好听点是要抗击柔然铁蹄，说难听点，不就是谋反吗！
谢晏也站起来，“总得先保护百姓。”
边关一破，以柔然人烧杀抢掠的作风，百姓哪里还有活路。
七年前，她对他说过，要一起保护大周百姓。
“沈小哥既然已经和李峻说了那些话，便只等着就好。”
萧泠音声音冷下来，“你和柔然人联系了。”
不论是谁，她都不能忍受这种通敌叛国的行为。何况石城在柔然铁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为了解救北漠城，就要置石城于不顾吗？
她冷冷看着谢晏，肌肉跟着紧绷起来，好像只要谢晏敢说一句“是”，她就会取了眼前人性命。
谢晏在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失望和杀意，他轻轻叹气，“怎么会？”
得了这句回音，萧泠音才卸了劲，又说：“你把话说明白些，我听不懂。”
谢晏没再说，却立下了个承诺，“我不会做出有害百姓的事。”
他推开窗户看着外面，李峻派来盯沈忘的人还在街角的小摊上坐着。
从出了城守府，萧泠音就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不过没关系，她想甩开这些人，有的是办法。
萧泠音走到谢晏身边，把窗户关上。
她问：“嫌这几个人碍事？”
谢晏点头，“有点不方便。”
萧泠音二话不说提了行囊，往楼下走去，出了客栈外边，跨上马背控制着马的方向往城外去。
她把马驾的飞快，眨眼功夫就从那条街上消失，盯着她的几个人赶忙跟上来，却只见到她出城的背影。
片刻后，萧泠音换了张易容再次进城。
她没有去找谢晏，而是先联系和自己一块来洛城的北漠城士兵，让他们盯着洛城粮草的调动。
他们伪装成山匪，只等劫粮。
布置好后，萧泠音和他们一起盯着。
眼前几辆粮车推着往城门处去，萧泠音打了个手势，几人悄悄摸到这些运粮士兵身边，把人敲晕。
换上他们的衣服之后，便往城外去。
守城士兵拦住他们，“城守大人并未说过今日有粮草要出城。”
萧泠音拿出一枚令牌，阴冷道：“这是大人密令。”她见李峻时，觉得这令牌可能有用，就顺手带了出来。
果然，守城士兵立刻后退一步，拱手道：“既是城守大人密令，便请吧。”
萧泠音把人送到汾河边上，看着他们上了船，才转身往回走。
这次的粮虽少，却也能让北漠城再多坚持数日。
因为丢了粮，此时洛城全部戒严，街道上人烟稀少，和萧泠音出城时完全不同。
萧泠音赶回到客栈，却没进她原本订的那间屋子。
谢晏看到萧泠音回来，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并没有去找萧泠音。萧泠音这时候还做了另一层易容，他这么找过去，总是不太好。
在谢晏煮茶时，萧泠音落在了他身边。
他听见身边细微的动静，侧眸看过去，“回来了。”
萧泠音道：“嗯。”
谢晏又说：“外边的动静那样大，你带的人不多，粮能运回北漠城吗？”
一群人运送粮草，在这种时候总是引人注目的。
萧泠音坐在旁边，还未说话，谢晏又道：“你叫他们走汾河，通过石城回北漠城。”
这人的语气这么肯定，完全不像猜测，萧泠音也只得说：“对。”
她看着谢晏，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
谢晏却没再猜测她刚刚做了什么，而是夸赞道：“沈小哥果然聪明，等李峻反应过来，粮大约已经到北漠城了。”
“只是今日这事一出，李峻肯定会提高警惕，我们得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萧泠音说：“所以我回来找你。”
她自己也清楚劫走的那些粮远远不够，再加上兵马不足，北漠城依旧危险。
“恒安向来胸有成算，只要对百姓有利，对大周有利，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说。”
这时夏枯推门进来，把手中的一封信递给谢晏。
谢晏打开看过，将信扔入炭炉。
这信上说，耀桓已经分出部分兵力去石城边疆试探。
信纸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谢晏复又看向沈忘，对她道：“沈小哥，北漠城要兵要粮，却不能自给自足。总被别人卡着脖子，打仗时憋屈的很吧。”
他说“总”，夏枯觉得莫名其妙，沈忘才在北漠城待了几天，打过几场仗。
萧泠音却默认了，她点头，“很不爽。”
谢晏见她这样，没有半分推脱，直接承认下来，不由在唇角挂了抹笑。
“将军且等着就好。”谢晏认真说道。
以沈忘如今的官职，若称将军，也说的过去，毕竟上战场打过仗了。可谢晏不该这么称呼，谢家人重礼数，该叫什么就叫什么。中郎将便是中郎将，不是将军。
听自己公子这样说话，夏枯更觉得奇怪，他看着沈忘，想知道公子为何会这样对沈忘说话。
只看见沈忘往前一步，问公子，“你想做什么？”
北漠城的环境就不适合种田，要解决粮草问题，就不可能在北漠城内部解决。
谢晏手点在桌面上，说：“洛城很好。”
这是谢晏遇见她之后第二次说洛城好，萧泠音突然明白谢晏要做什么了。
她垂眸，附和道：“全大周，再找不出一座比洛城更合适的城了。”她在纠结，该不该同谢晏一起。
谢晏见她表情，却把这件事揭过，提起另外一件事，也就是他刚收到的那条消息。
“耀桓分出一队去石城试探，现在北漠城面临的压力该是小些。”耀桓一旦开始把注意力分到别处，就不会一门心思去打北漠城。
耀桓的最终目的是踏破大周，哪个城池并不要紧。何况要能通过石城占领洛城的话，可比北漠城有价值的多。
谢晏补充道：“石城那边我已有布置，不会伤到百姓。”
听到这一句，萧泠音的眉头才松了些。
她想：洛城的确很好。
萧泠音伸出手放在胸前，笑着说：“谢大人算无遗策，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谢晏看着沈忘的动作，把手握了上去，道：“合作愉快。”
第35章 撕开假面
丢了这批粮草，李峻虽然在洛城大张旗鼓的找，却没奏报给陛下。
一来，丢的这些粮草于洛城粮仓而言不算多，没必要把动静弄那么大。再者，李峻也知道，君王生性多疑，他替陛下养私兵，却丢了粮草，总会惹人怀疑。
为避免陛下猜忌，李峻将这件事压在洛城，同时在城内多加布防。
这次粮草丢的蹊跷，沈忘才和李峻说了要加强防御，粮草就被人劫了。沈忘是从北漠城来的，不得不让李峻怀疑，沈忘是为了填补北漠城如今之需，特意设下今日的圈套。
因此李峻还派人出城去寻，去往北漠城的几条路上，李峻都派了人。
到了夜里，洛城街道上依旧不断有人在巡逻。
萧泠音背靠着窗户，目光下瞥，一队人从眼前过去。
她收回视线，抬脚走到谢晏身边，“现在这样，我们就在里边等？”
外边巡防那么严，她又不甘心在这里坐着等。
她心绪不稳，北漠城情况危急，而石城很显然也要遇到偷袭，让她坐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她做不到。
桌上的烛火不断跳动，火苗忽大忽小，和萧泠音的心情一样，焦急，焦虑却又无能为力。
谢晏把手罩在烛火上面，让跳动的火苗平稳下来，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朝下看，又一支巡逻队伍过去。
他伸手把窗户关住，转身靠在墙上，看着萧泠音，“等到明天早上，转机就来了。”
所以还是得等。
萧泠音留下一句话，“那我明天一早来找你。”话音刚落，萧泠音的身影就消失了。
谢晏看着打开又被关上的门，眸光温柔，眼角流露出些笑意。
在这种时候，能和她并肩作战，真是再好不过了。
次日一早，萧泠音敲开谢晏的门。
谢晏已经换好衣服，打开门看见沈忘，笑道：“早上好沈小哥。”
萧泠音上上下下看了谢晏一遍，回应道：“早。”她问道：“准备出门？”
谢晏道：“去城守府。”
萧泠音说：“我跟你去，保护你。”
洛城不是玉京，谢晏身边只有夏枯一个侍卫，她放不下心来。
谢晏说：“自然是要沈小哥去，但……”谢晏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迟迟不语。
萧泠音问：“怎么？”
谢晏看着沈忘这张脸，目光却像透过这张脸在看另一个人。
他说：“沈小哥易容之术极其精湛，所以我想你扮成萧将军，这样更容易从李峻手中夺来洛城的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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