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高马大的保安们立刻束手束脚了起来。
彭青亦今天难得没有穿纯欲风格的裙子,一身高腰微喇牛仔裤和紧身薄羊绒让她行动自如,更正大光明地显露出一点微微隆起的孕肚。
她去解救尤佳妍的时候毫不忌惮地用肚子撞人,那些魁梧男人跟怕触电一样哪里敢碰她肚子,她人到哪儿人群就自动为她让开一个小圈。
陶玉等人在最初的蒙圈后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这种时候别说是好姐妹的老公劈腿这种天打雷劈的混账事,就是姐妹自己劈腿在人前也要坚定为姐妹声援,纷纷边吵边推搡,护送彭青亦和尤佳妍先往前冲,一大群人混作一团。
尤佳妍冲到一间休息室,里面灯亮着门却反锁了,她往后退开两步,毫不犹豫一脚狠踹过去。
里面传来一声受了惊吓的叫声,门板嗡嗡震颤,尤佳妍面色如常地从包里掏出方才趁着上厕所时从健身区捞来的哑铃,对着门把手就是用力一砸。
把手往下一坠,松松地耷着,她再接再厉猛砸几下,“咣当”一声落了地。
尤佳妍一脚踢开门,抬眼望进去是一间单调的房间,除了床只剩两口柜子和一个带镜子的梳妆台,两个偏瘦的女孩子贴墙站着,明显吓坏了。她们没有上妆时看起来就是初中生模样,尤佳妍手中的手机不再压机位,抬起来冲着人连拍了数张。
“这里不能拍照!”明松忽然撞进来,他手上力量奇大无比,连手带手机一把攥住尤佳妍往后掰。
尤佳妍猝不及防被往后一拧胳膊,手腕上剧痛传来,她“嘶”了一声,却倔强地不肯放手机,倒是左手的哑铃往明松脚上一丢,他吓得连忙退了两步,见那哑铃重重在地上砸出了浅坑。
保安大概分清楚了现在谁在是头号危险分子,虽然彭青亦一直拿身体挡在尤佳妍前面,可是几个男人蜂拥而上去抢尤佳妍的手机仍然占了上风,混乱中领班忽然吊着嗓子大喊:“俞老板!俞老板您来啦!啊,方——”
尤佳妍的手指忽然被谁用力往后掰了一下,像是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雷电击打撕裂,她的脸刹那间白了两分,咬住嘴唇也没控制住痛呼,终于捏不住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的手臂被几个人掐来拽去,手掌一松后对方还没有收住力,尤佳妍觉得自己都快被掰断了,人群忽然被撕开一条缝。
手机掉在地上还在混乱中被踩了几脚,尤佳妍手臂手腕手指都痛得厉害,被放开后蹲下身缓了好半天。
有人大步迈到她面前,即使是埋着头她也能感知到他疾步过来时带起的风吹动了自己头发。
他蹲下身,用不敢触碰的力度轻轻碰了下她的手背,好像怕她如风中枯叶,一触就落。
无法抑制的痛席卷在脑中,尤佳妍痛得生理性泪水都出来了,她耳边嗡嗡的都是俞空辉呼天抢地地在彭青亦面前表现一个爱妻如命的形象,此刻指谁骂谁争取在妻子那儿获得宽大处理,而身前的人始终缄默。
她的那根手指一直僵硬地伸着,半天收不回来,那人托着她的手,让她把手掌落在他掌心里。
“我的手机……”尤佳妍勉强抬起头,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是干什么来的,都到这份上了,后半场戏怎么也要演完。
她的表情足够真实,因为她现在确实痛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脸色煞白;而方淮序也足够真实,他脸上显而易见的怒意快把周遭事物都点燃了,双眉紧锁,脸色铁青。
他用凌厉到几乎要吃人的眼神望向领班,藏不住的戾气压迫问道:“谁抓的她?”
领班讪讪地陪笑,两秒后见方淮序阴沉的脸上仿佛笼罩着沉重的乌云,顿时收了笑大气不敢出。
“这个,这个,角落里那三个也是。”尤佳妍从小哪怕是打架打不过对方也要抗争到最后一刻不肯吃亏,她见领班不肯说,那就她来说。
她语气太过于气愤,用完好的左手一个个点过去,点一个方淮序认一个,最后点到明松时方淮序还冷笑了一下,说知道了。
“我要去医院。”她告完状后微弱地呜咽了一下,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可仍然固执地冲着明松喊,“手机还我!”
方淮序的脸绷的紧紧的,看到她掉眼泪的时候连想说的话都忘记了,脑子里一片白芒,他盯着她发红的眼角,伸手过来用大拇指一点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
“哎哟,伤得厉害吗?”俞空辉勉强在人前求彭青亦冷静了点,转而看向尤佳妍和方淮序,来时领班就说了尤佳妍拍照片的事,他得把照片删了才能放人走。
尤佳妍见他看过来,下意识避开了方淮序为她擦眼泪的手。
他们在人前不过是合作伙伴。
方淮序顿了顿,垂下了手,可眼神还钉在她脸上,她掉一滴眼泪他就跟着颤一下睫毛,蹙起的眉峰就没有松开过。
他冷着脸转过头,隔空遥遥点了点明松:“手机给她。”
俞空辉连忙附在方淮序耳边讪笑着解释:“都是自家人,家务事,拖累您还特意跑过来一趟,不过议员不太喜欢张扬,这里的照片还麻烦尤小姐删一下。”
“我说手机给她。”
俞空辉硬着头皮取过尤佳妍的手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凑近方淮序,尬笑着隐晦解释道:“确实是不太方便,这些小姑娘有人定着的,这新郎官还没掀盖头,新娘子就在外人面前露了脸,这怎么行呢?”
他的声音压得太低,这句话除了方淮序外无人能听清,两人对视了一会儿,俞空辉额头上的汗都要流下来了,心说真不行只能请全绍尧议员和崔祁会长出马了……
彭青亦好像也被俞空辉承诺补偿的一家瑜伽馆和一套大平层消除了怒气,此刻也过来忸忸怩怩地冲尤佳妍嘘寒问暖,最后说:“谢谢姐妹今天帮我出头,老俞我带回家好好教训一顿,这小姑娘他也说了把人赶回老家去,不许她再出现在京城……这事要不就算了吧?”
两当事人都表示不再追究了,尤佳妍一个外人自然也没有要强求的意义了,床头打架床尾和,闺蜜劝分总会弄得里外不是人。
她脸色还是有些白,轻微点了下头,彭青亦赶忙扶她起来,一边骂领队早点把这群人都辞了,一边承诺下次好好请客弥补这顿饭。
尤佳妍当着众人的面在相册里翻了翻,把照片和视频全部删得干干净净,领班仍然不放心,叫人快速送了个一模一样的新手机过来,说是她的屏幕摔坏了,表示歉意直接赔一个新的。
至于旧手机,在专人将尤佳妍的私人资料拷贝至新手机后直接格式化,然后当面将其砸了个稀巴烂,最后装入密封袋收下了。
……
前后座的自动挡板升起,尤佳妍坐上车时还俨然一副泪眼朦胧的模样,可车一开出视野范围她立刻收了凄凄然的可怜模样,迅速把耳朵上的两枚耳钉摘下来塞给方淮序,催促道:“导出来看看。”
手机上拍的那是幌子,本来就是用来当炮灰的,耳钉才是真正的微型摄像头。
“视角估计有点晃,没办法,我尽力了,他们人实在太多。”她说完又把手机塞过去,示意方淮序检查下手机上有没有被人安装了什么东西。
方淮序自打今天出现在她面前开始眼睛里就没什么温度,尤佳妍把手机塞他手里也被他偏转了下手腕丢在座位上。
“你手给我看看。”他现在什么也不想看,就想看她的手臂。
“没事,我装的。”尤佳妍立刻双手比出龙虾爪,灵活得不得了,“就反着掰那一下确实痛,后来就不痛了。”
她见他的目光还死死停留在她胳膊上,无所谓地笑了下:“哎,我容易留印子,你不是最清楚的吗?”
方淮序面色还是冷峭的,一脸现在不想说话的表情,他收走她的手机,生硬地表示没那么快能检查完,需要他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哦,那你尽快吧。”尤佳妍心算了下时间,“明天能给我吧?”
方淮序忽然就抬起头盯住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双如黑墨浸染过的瞳孔在一瞬间像是猫科动物般遽然收缩了一下,车辆快速通过隧道,里面偏黄的灯光照着他半张脸像是映着火光。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他的语气平稳,稳得无端生出一股死寂,“去年六月副议长在家附近的五十米忽然病发暴毙,所以他麾下那一派在两个月的时间内由先前的主导变成了散沙;同年九月多数党党鞭未到换届期就换了人,原因是原党鞭酒后驾车撞上防护栏当场死亡,为此还特意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严打酒驾专项活动;今年孔重山再次被被表彰,原先也许是闵氏一派上任的风声逐渐消散,他与崔会长关系也相当密切。”
他的喉结咽了咽,语气终于有了点波动:“有些人手里是真的有枪,也见过血,你——”
他看着她手臂上被指甲抓出来的血丝和手指印,没由来地产生一种后怕又愠怒的情绪。
“没事,风险与收益同正比嘛。”尤佳妍把那条胳膊藏到背后,语气轻松。
他不肯罢休,难得的强势:“你是不是觉得反正跟父母吵崩了,自己这条命也没那么值钱了?”
尤佳妍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摇头否认。
方淮序语气更重:“那你搜索了那么多移民的条件和办理手续是想干什么?怕来不及了所以才这么急着把事情都做完吗?”
啧,刚才导出旧手机信息时翻出来的记录果然还是被他看到了。
尤佳妍忽然有些心虚,她移开目光道:“没什么,查着玩。”
方淮序盯着她看了太久,久到眼睛里的情绪似有实质涌出,他几番张口又闭上,最后只哑声落得一句:“你是不是还要把我丢掉一次?”
尤佳妍食指微微一蜷,有些难以承受他锐利的视线,摇了下头的同时把眼神移开了。
避开后似乎又觉得这样过分心虚了,于是她又干咳了下嗓子火上浇油:“我怎么再丢掉你一次?我们都分手了,只要不复合,就没有再丢的前提,你是不是逻辑有问题?”
话音刚落,叶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尤佳妍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嘴巴上不饶人,身体倒是很诚实,在方淮序看过去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先夺过手机,迅速按下了静音键并反扣屏幕,一气呵成。
铃声戛然而止,好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方淮序眉骨拢着,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对了。
他阴恻恻地说:“你接啊,有什么不方便的?”
尤佳妍逞强地梗着脖子:“你还没检查,万一装了监听设备呢?”
“可以,我现在就给你查。”他出手如电,迅速按下拒绝通话,手指按上去的时候恶狠狠的,好像叶崇这个名字在屏幕上多出现一秒都叫人难以忍受。
车里一直放着他的备用电脑,连上后车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音,叶崇几个电话都被他两秒内挂断,最后只迫不得已发来一句问话:
【在忙吗,什么时候回洛城一起吃个饭?】
方淮序抿紧唇,食指快速横向划掉那句话眼不见为净,他手上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把清完的手机扔给她,电脑“砰”一声盖上扔在一边,转过头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哒哒哒”的按键音响起,很短,听声音可以判断出回复的是“好”。
方淮序此刻无比厌恶自己居然还通过按键声在判断她回复了什么,他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呢?明知会失望,明知她是个没良心的。
他闭上了眼睛,胸口发闷,冷硬又决绝地跟司机说转车送尤小姐去基站。
尤佳妍转头看了他一眼,他一直撇向另一边,没有回头。
*
回到洛城的当晚,尤佳妍的手机上忽然发来了一个匿名消息。
消息很简单,是一张阮欣回家时在门口换鞋子的照片,门开了一半,外婆的手还按在门把手上,脸上有笑。
下面跟着一句隐含威胁的话:“尤小姐如果手伸的太长,可能就需要多回家看看家人了。”
这一句话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忽然将她的心脏用力捏了一把,尤佳妍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她立刻一个电话拨给外婆,漫长的“嘟嘟”声一阵比一阵抽紧她脑子里的那根弦,机械女声响起的第一秒就立刻挂断再拨。
三个电话都不通,尤佳妍等不住,行李也来不及收拾,扔在玄关就重新穿鞋往外奔。她甚至忘记了跟叶崇的晚饭,最近时间的票买不到,她转而往地下停车场一路小跑,打算开车上高速回去。
一边开车一边一个接一个地拨电话,可是怎么都不通,尤佳妍心里越来越慌,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方淮序在车上一个接一个举的例子,越想打方向盘的动作就越僵硬无比,唯有油门踩得又重又凶,轰鸣声像是暴风雨前的闷雷。
会这么糟糕吗?尤佳妍眼前是重复不变的高速公路,两旁的绿植飞速后退,车灯只够照亮眼前的一段路,再往前一片漆黑。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距离自己去繁陂会所才过了不到一周,她甚至还没有做出新举动,这一周也没有见其他人,连续的飞行任务填满了她的时间,她连跟潘琴也没有后续对白,其他,其他还见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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