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荷蓱不禁感叹,有钱真好,出差一趟至少住所不错,若是她什么时候成了兴襄县的主人,定让钱掌柜推荐推荐给他修宅院的工匠。
烟柳替她更衣洗漱后,又服侍她歇下,临了盛荷蓱忽然神情一动,问道:“烟柳是吧,怎么不见你们家老爷的夫人?”
烟柳垂眸答道:“回客人的话,我们家夫人很早便过世了,现府中只有一位小姐尚在。”
看来是问到别家的秘辛了,盛荷蓱了然颔首,旋即躺好,享受着丝绸包裹身体的细腻滑顺,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这舒适的床铺让人忍不住沉溺,烟柳亦不曾唤她起身,她这一放松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待盛荷蓱收拾好,穿过抄手游廊赶至花厅,凌绛苏与钱掌柜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她抬腿进来之时,二人正在攀谈,气氛一片和谐。
不知说了些什么,钱掌柜正笑呵呵地在捋他那两撇八字胡须,凌绛苏亦难得的面色温和。
二人正巧瞥到盛荷蓱跨过门槛的身影,她浅浅一笑,随即朝着二人道:“抱歉,是我来晚了。”
“不妨事、不妨事。”钱掌柜仍是那副笑微微的模样,“哪有叫客人早起的理儿?况且有凌小兄弟陪着说话,倒也颇为有趣。还是盛姑娘手下的人伶俐,我这府中啊,尽是些不成器的。”
盛荷蓱闻言,便知晓凌绛苏似乎是替她拉了一波好感,不由得侧目瞥了他一眼,见他微微勾唇:“钱掌柜过奖,您所言之事才叫小人佩服。”
钱掌柜似乎很是受用,又仰天长笑了一番。
盛荷蓱也不禁赞赏地冲凌绛苏点点头,暗地里比了个大拇指给他,好感度刷得高,要钱的时候也能爆更多金币,干得好!
凌绛苏用视线在那大拇指处扫过,用喝茶遮掩愈发上扬的嘴角。
盛荷蓱接着道:“说明他与掌柜的投缘,是他的幸运。”
旋即想到钱掌柜口中谈论的下人一事,随口道:“我看府中的小丫鬟办事也算牢靠,怎地莫非是前些日子惹得掌柜心烦了?”
“唉,别提了,跟家中小女有关。”钱掌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盛荷蓱旋即想到她昨日问烟柳的话,遂有些奇怪道:“我瞧钱掌柜府内此般气势,绝非池中物,怎地甘愿居于小小兴襄县中,若是定居京城,一定大有可为啊。”
她的确觉着古怪,钱掌柜家中的装潢非富即贵,不太像一个只在小县城中做生意的商人能敛到的财,既然决定合作,还是先把事情都问清楚毕较好。
钱掌柜叹道:“盛姑娘真是颖悟绝人,实不相瞒,钱某从前的确是暂居在京城中,夫人去世后遂举家搬来了兴襄县。”
这倒是引起了盛荷蓱的好奇,钱掌柜很上道,自己便开始解释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钱掌柜本是京城人士,跟夫人是结发夫妻,感情深厚。待他年纪稍长后京城发生动荡,夫人也因难产去世,唯独留下个小女儿给他。
为躲避战乱和纪念亡妻,他放弃了京城主家的生意,带着女儿回到妻子祖籍隐居。他现在唯一的执念便是钱与家中独女。
谈到他的女儿,钱掌柜似乎头更加疼了,遂唤来贴身丫鬟替他揉着,继而开口道:“小女生下来时便不足月,身子弱,可偏偏爱溜出门玩儿,她身边伺候之人也是个浑的,样样依着她,前一阵子不知跑去何处,归家时竟烧得神志不清,还是叫人给抬回来的!”
言至此处,钱掌柜的好心情霎时烟消雾散,重重地放下手中的白玉双鱼耳盖碗杯,怒道:“盛姑娘,你评评理,这些下人真是一日也不曾让我安生!”
盛荷蓱顺势颔首,又说了几句宽慰话。
钱掌柜这才舒出胸中闷气,继而道:“若非小女哭着为那些下人请情,否则我早就将他们打发出府去了。昨日小女听闻家中有贵客来,还是个同她一般年纪的姑娘,便吵着闹着要见姑娘,但……”
盛荷蓱旋即明了钱掌柜言中未尽之意,钱掌柜的女儿想见她,她亦没有不见的道理
“掌柜的不必如此为难,我昨日问过烟柳,也很想有缘与小姐见上一面,如今小姐乐意,我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盛荷蓱挂着笑,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什么。
钱掌柜听她此话,面上一乐,又对她千恩万谢,盛荷蓱自然是悉数回礼,在两人奉承中,便定下了用过饭后便去钱小姐的闺阁会面。
钱府摆了一桌子嘉肴美馔招待他们,盛荷蓱吃得尽兴,带着微撑的肚子在仆从的引领下来至钱小姐厢房门前。
推门后房中飘来一阵寿阳梅香,继而便是一道柔婉的慢声轻语。
“请进。”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盛荷蓱暗暗判断,此女定是闺英闱秀。
踏过门槛后一见,金丝楠木雕龙凤纹美人榻上正半卧着一窈窕少女,娉婷婀娜,她半睁着美眸,面色青白,一副病容颇有弱柳扶风之资。
瞥到有人进来,她从榻上撑起身子,这番并不剧烈的动作却让她不住地开始咳嗽。
“小姐!”盛荷蓱身旁的丫鬟忙上前替她抚背顺气。
片刻后,她才得以喘息,钱小姐抬起明亮的眸子,略带歉意道:“抱歉,我身子弱,让您久等了。”
“不碍事。”盛荷蓱道。
“清清,快请这位姑娘坐下。”钱小姐忙道。
清清拿了个楠木梅花墩过来,盛荷蓱遂就势坐下,开门见山道:“我名唤盛荷蓱,不知钱小姐叫我来,所为何事?”
钱小姐似乎意识到自己未曾与面前此人互通过姓名,她柔柔道:“是我疏忽了,奴家闺名钱婉蓉,盛姑娘不介意的话,唤我婉蓉便可。”
末了,她悄眼偷偷用眸子在盛荷蓱身上扫,腮上泛起微红。
盛荷蓱暗自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却不好点明,遂若无其事道:“婉蓉小姐。”
“听闻府上来了客人,我便想要见上一见,怕是耽误了盛姑娘与我父亲商谈正事儿了,小女先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盛荷蓱又说了些推辞,才得以从你谢我我谢你的魔咒中逃脱。
钱婉蓉估摸着是闺中寂寞才叫她过来与她谈天,问了她各种事情,例如她是哪里人,又是因什么跟她父亲结缘云云。
盛荷蓱一一有所保留的答了,当她说起自己在外头所经历之事时,钱婉蓉眸中的羡慕满得快要溢出。
她叹了口气,言明自己因身体不好,钱掌柜便不敢让她多去外头,只能整日闷在家中,听说盛荷蓱要在家里小住几日,希望她能常来与她说说话。
盛荷蓱随口应下,陪小姐聊天而已,问题不大。
钱婉蓉闻言很是高兴,唇角弯起,遂用绢地苏绣牡丹图团扇遮住下半张脸。
但盛荷蓱还是在她动作的那一刹那,窥见她的嘴角似乎要弯到眼梢边去。
她不由得困惑地柳眉蹙起,此事需得那么高兴么?
第35章
往后几日,盛荷蓱有空便同钱婉蓉说话,二人相谈甚欢,再也没出现盛荷蓱起初觉着费解的情况。
她遂将其抛之脑后,或许是她思虑过多,钱小姐只是因能有人过来陪她解闷儿,觉着高兴而已,笑得夸张些罢了。
在此期间,两人的交情愈发变好,甚至还当起手帕交,虽说盛荷蓱的手帕也是从钱掌柜名下的绣坊买来的,她没摸过针线,更是没空摸。
但钱婉蓉给她的确是自己亲手绣的绸缎帕子,布料上是绣工精美的双鱼戏莲花图,带着浅浅的梅香,与钱府闺房中香味一致。
盛荷蓱郑重地将手帕收下,在钱掌柜与钱婉蓉的依依不舍中离开了钱府,带着一大帮子劳动力、低价材料以及几大箱财宝又赶匆忙赶回基地内。前些时日她将别寨纳入囊中后,她回基地的距离缩短了些,因此她在马车上受折磨的时间缩短了些。
她一下车,便受到了子民们热烈的欢迎,谁家对能改善自家住房环境不上心啊,前来帮忙卸货的伙夫们尚未来得及去搬运货物,便有领地中人抢着去弄,甚至还就地挑选起来,旁人见着了,怕别家的将好料子给抢走,也扑上来哄抢。
伙夫:?好像用不着我们干活了。
但事实是伙夫们想得太美好,大伙抢了自己挑中的料子后,便让伙夫们帮忙将自个儿拿不下的扛回家去。
抢料子这事儿人多的抢得多,有些身体有疾之人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们抢,以求一切结束后能给他们留下些。甚至有的人为了一袋料子,竟撸起袖子决定当场打架。
盛荷蓱赶紧下了马车站在中间制止这场闹剧,并大喊道:“别抢了,这些料子是大家共有的,谁要自己偷偷拿回家,扣光月钱!”
若是让他们自己搅水泥,这不得弄得到处都是?况且仪器少,基地内全部人只能使用那些,倒不如一起搅,谁家需要了再将水泥搬回去便可。
她这句扣钱可将所有人给震住了,纷纷不情不愿地将废料又归回原处,伙夫们松了口气,在盛荷蓱的指挥下将废料搬至专门的堆放处。
盛荷蓱又回首望向她最初放于搅拌机等机器附近的发电机,上次她看过,虽还剩约莫八成的能源,但一直靠建模进行补给也不是个事儿,明日得把用领地内资源发电给安排上。
翌日,又是劳作的一天。
盛荷蓱昨夜便将太阳能光伏发电板给建模出来了,顺便又建模了几个蓄电池备着。考虑到从前看科普时光伏发电会遇着沙尘雨水等天气干扰的因素,她还特意建模了传感器,一旦感受到异物,便会自动展开将发电面遮住,待天气晴朗时再收回。
这东西她直接放在自己新屋的房顶上,她所在领地最中央,当初追风寨寨主选址时便选了寨中最高处,且无任何遮挡物,相当适合放置光伏板。
她叫来几人帮她哼哧哼哧地将光伏板与蓄电池置于屋顶处,待光伏板开始正常运行后,盛荷蓱才松了口气。
电力的事情暂且得到缓解,接下来还有风力,水力发电尚待她解锁。
今日她打算先去水泥制造处瞅瞅大家的水泥造得如何了,虽说她示范又指导着造过一次,但仍是有些不大放心。
未曾等她走到目的地,隔着远远地便能看到基地内大多数人都聚集在基地处,有的正在窑炉烧着岩石,有的在粉碎机处不断放入废料,还有的人挑着扁担正要去山上再寻更多石头回来。
一切都在井井有条的进行中,盛荷蓱也就宽了心,靠在旁侧的树干上迷瞪一会儿。
在她迷迷糊糊间,倏然从不远处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尖叫,随后周围变得嘈杂。
激得她迅速睁眼,起身用目光去寻那声音的源头。
只见一人似乎是崴到了脚,脚踝部分被大幅度的扭曲,他扁担上的岩石散落一地,其中一个还因惯性又砸到了他的脚上,整个人被此般遭遇弄得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前滚落。
他的惨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大伙儿遂放下手头上的活计去替他看伤。
盛荷蓱注意到,这人应是不小心走了一条坑坑洼洼的路,随后便一脚踩空因而才弄伤了脚。
她又瞥到领地中人的草鞋底上,皆沾着不少泥泞,思至此处她不由得想,建完房子后或许要把修路规划上日程。
从前在原寨地盘小,路况虽算不上太好,但也算平整过走路方便,但现今基地面积扩大,众人的活动面积亦一同增大,若是没有较为完好的道路,那不管是移动或是运输货物可得费不少功夫。
况且老话常说,要想富,先修路,谁会拒绝自家钱越来越多呢。她觉着她比起兴襄县富豪钱掌柜,还是太穷了!
待领地内的常驻夫子赶到现场后,众人适才离去,由着夫子帮忙处理伤患。
眼下大伙儿建房子的兴趣高涨,等众人都建完自家宅院了,再将此事提出罢。
这段时日众人都忙着不停地搅水泥,盛荷蓱觉着他们要建那么多房子,一台两台的机器不够用,遂用自己的建模次数多造了几台。目下机器少的问题解决了,电量又不足了。
于是大伙负责造水泥,盛荷蓱遂不停地给他们补给各类缺少的资源,水泥这东西放久了便会发硬,众人皆是现取现用,也就是说今日轮到哪家,哪家就来搅尔后将水泥搬回去。
好在盛荷蓱从县城里带来了一批伙夫,他们亦被安排在领地内空置的房屋处住下,头一次见凤翥岭这般造房子,又看过这水泥房的好处,皆艳羡不已。
伙夫们初来乍到之时曾闻凤翥岭颇具凶恶之名,怕自己一去不复返,但又迫于自家掌柜的威严,适才硬着头皮跟盛荷蓱走。
未曾想过到了凤翥岭后竟没遭受过任何委屈,反而被领地人民的和善震惊到。
这还是县城传闻中能吓哭小孩的新山寨吗?
后来他们才知晓,原来这地方的领主根本没存有继续当山寨的心思,她只是单纯想经营好自己的领地罢了。
这段外派期间他们与凤翥岭人民同吃同住,大伙每日不愁吃不愁穿,又被领主教导了些善恶事理,因此待人极为不错,伙夫们与不少人都交上了朋友。
这些伙夫不禁感叹此处真乃桃源仙境也,衣食皆足,无课税徭役,老弱有所依,人人知礼。他们虽未曾到过传说中的京城,皆闻那是顶顶好的地方,想必这凤翥岭也跟京城差不了多少吧。
况且此地还有每七日一回的休日,连他们县老爷也不曾有过如此多的休憩。
凤翥岭内的情状引得不少伙夫欲想在此地安居,他们本家在县城,但日子过得并不好,没有自己的田地,只能干些苦力活维持生计,有时遇上淡季生意不好,甚至饥一顿饱一顿。
县城里的好人家都不乐意将自家女儿嫁过去,怕跟着吃苦,乃至伙夫中大多数人皆打了多年的光棍,至今仍孑然一身。
单单是如此,那便也算好的。更骇人的是他们干苦力搬重物的,时常要去做那些有风险的活计,不慎被重物砸到,轻则残废,重则直接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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