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谢玄素再一次把石币投在地上,肯定地说。
聂萦眉梢眼角已经带上了焦躁,他们又在这里兜了一炷香的圈子,她决定了, 这次再不行的话, 就干脆采取第一方案,拆墙得了。
也不知道是老天爷保佑还是谢玄素的卜卦终于灵验了, 他们一步踏入左边山洞的时候, 眼前景象终于有了变化。
这是一间明显小了一圈的洞室,没有别的洞口, 中间平坦地面上突兀地竖着一个石台,上面放了一颗玉球,西瓜大小, 半透明发着微微的白色荧光。
聂萦谨慎地一只脚跨在洞里,一只脚跨在门外,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山洞宛然依旧。
不管如何,终于是有些不一样了。
她和谢玄素对视了一下,谢玄素主动要求:“我来。”
“嗯, 小心点。”
谢玄素绕着石台转了几圈, 又低下头去看,聂萦指挥他:“不要急,你先把手放在球上试一试……哎呀!”
就在谢玄素依言把手放到玉球上的一刹那——
他连人带球不见了?
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聂萦奔了过去, 面前只有光秃秃一个石台, 表面平整, 别说玉球,玉屑都没得一粒, 她把手放上去,什么都没发生。
咦?!
聂萦正在急躁,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小小的声音:“大师姐,大师姐,听得见吗?”
是谢玄素的声音……但是怎么会?
修仙之人要到元婴期以上才能以神识联络,何况聂萦早已经试过了,秘境里规则压制,就算是她实际化神期的修为也是施展不了的。
那如今谢玄素能传话给她,除非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两人……
聂萦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心念一转,丹田里沉睡的血云旗翻卷而起,勃勃跳动。
“你……什么时候和我结了契?”她语气平静,冰冷黑眸中却少有地产生了杀机。
她还是大意了,就不该相信谢玄素,这可是千年之后灭了魔界将她一剑穿心的大敌!
“大师姐,你不记得了?”谢玄素的声音诧异中又带着点委屈,“那天你和赵师兄喝醉了酒,我扶你回屋里休息,你一直拉着我的手,非要和我结一个拜团契。”
“呃……”聂萦拼命回想,只记得那天的酒真的很好喝,睡得也很熟……还有这事?
拜团契,倒也算不上什么霸道的契约,无非是年轻修仙子弟够不上神识传音的水平,只能互相在对方手上设定一个锚点,用来和朋友心念相通罢了,距离一远就完全派不上用场,在聂萦看来就是小孩子的把戏,随时取消也简单得很。
谢玄素落寞地笑了笑:“呵呵,我就知道大师姐是一时兴起,跟我开玩笑呢,我当时拼命拒绝说我不配,你却拉着我说不放心我,怕我在别的地方受了欺负……原来都是骗我的吧?”
“不可能!”聂萦嘴硬地说,“一定是你主动提出的结契,于是厚道的我答应了你这个非分的请求……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现在那边怎样?”
谢玄素好像偷偷地笑了一声,随即声音正经起来:“我身在同样的一个山洞,只是没有石台和玉球了,大师姐你那边呢?”
“石台还在,玉球没有了。”聂萦不死心地又绕了一圈,“看起来是个一次性的机关。”
“我突然有个想法,不如我们同时后退,看能不能回到最初的起点。”
聂萦恍然大悟,倒退着走出了山洞。谢玄素在她脑海里一直不疾不徐地指点着方向,“左——右——左起第六个”
完全按照他的说法,和他保持同步,一连往后退到第七个洞口的时候,聂萦眼一花,眼前的景象又变了。
她目瞪口呆,看着面前突然多出的一群人,正在叽叽喳喳,无不面露惊慌之色。
这也……太热闹了吧!
谢玄素和她同时出现在山洞的另一侧,他惊喜至极地飞奔过来,一把抓住了聂萦的手握得紧紧的:“大师姐!”
聂萦盯着他,举起自己的手,顺便也把他的手一起带了起来,冷冰冰地问:“做什么?”
“我……我刚才真的很害怕。”谢玄素吞吞吐吐地说,“突然就分开了。”
“哼!”聂萦甩开他的手,叉腰端着大师姐的款儿教训,“修仙之途步步艰险,以后可怕的事多着呢,区区一个幻境就把你吓着了?竟做此小儿女姿态。”
人群中突然有个年轻的声音附和:“这位师姐说得对,我们不必惊慌,等时间到了自然会全部弹出去的,这个幻境难道还能困我们一辈子?”
聂萦举目打量,这里除了她和谢玄素一共还有八个人,五男三女,都穿着两忘门内门弟子的道服,只有配饰法宝不同,说话的这个男弟子面嫩稚气,看到聂萦看过来脸还微微一红:“我说的可对?”
“此言差异!”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傲然反对,“既是幻境,便有大机缘,白白放过岂不可惜?我们自当潜心堪破,才不枉进来一趟。”
说着她也向聂萦执剑为礼:“大师姐,你意下如何?”
聂萦上下打量着她:“你认识我?”
“虽未谋面,却听师弟师妹提起过大师姐的威名。”
“很好!”聂萦撩起衣服下摆,习惯性地一腿踩在石头上做出恶霸土匪模样,“既认我是大师姐,就听我的,先把你们怎么进来的说一说。”
七嘴八舌之下,聂萦大致理了一遍,有两人是走得好好的突然就被‘吞’进了山洞,有两人本来是在山洞里挖灵矿石,走进了一个山洞,想退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后路了。
还有四个人惊魂未定地说是被灵兽打斗殃及,慌不择路启动师门护身法宝的时候眼前一黑就到了这里。
“灵兽?什么灵兽?”聂萦竖起了耳朵。
“不晓得,就看见水浪滔天一下子冲了上来。”该弟子现在说起来还脸色发白,“我离得最近,看到似乎有人在跟灵兽打斗。”
“啧。”聂萦无趣地咋舌,“怎么就没让我遇见呢。”
谁也没注意,安静站在她身边的谢玄素垂下头,唇边掠过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好啦。”聂萦拍拍手,“我告诉你们,这个山洞是幻境,你们眼睛所见的任何都不一定是实,要想得到法宝,就得上下一心,不得有私心杂念,听我命令行事,懂了没有?
回答得参差不齐,甚至还有个弟子梗着脖子问:“难道非要一起行动吗?我觉得还是各自分开比较好,谁得了机缘还不一定呢。”
聂萦笑眯眯地捏了捏手指关节,该弟子旁边的人急忙拉住他耳语:“你不要命了?你是没在练剑坪上流过血是吗?”
“快闭嘴吧!别连累我们。”
“大师姐,我们都听你的。”
聂萦环视了一周:“很好,现在没有人反对了吧?”
没人说话,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穹顶突然浮现的光芒吸引了过去,淡蓝紫色的光芒好像笼罩着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显现。
聂萦眉头一皱,抬指一缕灵气袭去,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光芒,打在头顶的洞壁上,一声闷响掉下一块碎石,打得某个倒霉的小弟子哎呦一声,却也舍不得转移目光。
因为光芒中浮现的几样东西,都很有吸引力。
一根玉简,一个葫芦,一颗滴溜溜转动泛着青红两色光芒的珠子,一棵通体金黄灿灿的灵草,一块乌黑的矿石,均悬浮在光芒中,一闪一闪,仿佛唾手可得。
“这……这就是大机缘?!”已经有弟子呼吸急促,两眼放光。
“是的吧?我一直听道场的老师说,百花秘境里有修炼的法门!学会了就可以像先祖一样飞升真仙!”
“那块矿石,我刚从山下回来我认得,比这个小两圈的都拍出了天价,听说炼制法器时候加入,有连通雷电之威。”
“葫芦是什么?一定是丹药罢? ”
弟子们七嘴八舌,聂萦一扫场内八个没有一战之力的小蚂蚁,已经做好了庄家通吃的准备。
恰在此时,光芒中浮现了两行字:两人一组,同心可得。
“啧!瞎折腾。”聂萦不屑地说,对谢玄素一摆头,“选哪个?”
若论对仙界机缘的熟悉,她自认不如谢玄素,而且这时候肯定要相信谢玄素的气运体质啊。
谢玄素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那颗珠子。
聂萦在他犹豫的时候用余光观察着小蚂蚁们,发现已经迅速结成了三个对子,而且他们显然是彼此熟悉的,眼光一对就自然地并肩站到了一处,喁喁细语中。
只剩下最先说话的稚气弟子,和那个娇小的姑娘,他们懵懵懂懂地回过神来,一看大家队伍已经组好了,只剩下对方。
稚气弟子倒也守礼,主动上前施礼:“这位师妹,在下丹药堂方海,不知师妹可愿意和我组队,一搏机缘否?”
娇小的姑娘把手中剑一横:“显然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在下摇光峰弟子李英姿,请!”
至此十人组队完毕,光芒陡涨,亮了三下之后,倏而熄灭,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十枚玉牌,被各人接住的同时,本来平坦的地面吱吱嘎嘎地裂开一个口子,平地凸起一座石台。
上面一只玉球莹莹光芒,正是刚才谢玄素摸了一下就消失的机关。
聂萦和谢玄素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顿时明白了考验的目的,而每人手执的玉牌上,有五张显示了一行字:上前去,手放在球上。
其中四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听从,只有谢玄素早有经验,微笑着对聂萦施礼:“大师姐,我去了。”
“嗯,去吧。”聂萦环顾一下,看着小蚂蚁们惶恐不安的面容,少有地大发慈悲,提醒了一句:“你们且记住一条,相信你搭档。”
除了临时组队的方海和李英姿,其他三组都对视一眼,表情坚定。
聂萦甚至还从中看到了有点那么的……情意绵绵?
哼,如果真的是一对情侣,那还占便宜了呢,毕竟双修道侣心意相同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在五个人同时把手放到玉球上之后,他们全部眼前一黑,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分别身处另外的空间,
聂萦和其他四人站在另一个山洞里,只有两个洞口,方向截然相反,一左一右。
举起自己手里的玉牌,上面浮现出一行字:您的队友提醒您,左。
她同时在心里询问谢玄素: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谢玄素马上回应:我们这里只有一个洞口,在左边,玉牌上显示要我们传达给队友。
聂萦放心了,她转身向左边走去。
三个人看了手中玉牌,也纷纷跟上了她。
只有一个弟子愣愣地站在原地,诧异地问:“你们去左边干什么?”
包括聂萦在内的四个人齐齐转头看他,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面色苍白地又看了一眼手里的玉牌。
聂萦越开众人走过去问他:“你手里是什么牌?”
弟子下意识地把玉牌藏到身后,色令内荏:“关你什么事?”
“好啊。”聂萦向来没那么博爱,两手一摊,“随便你。”
说着她转身向左边的洞口走去,剩下三人纷纷跟上,落单弟子看看他们,又看看手里的玉牌,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向右边的洞口。
聂萦踏入洞口的瞬间,面前景象又变,不再是幽深暗黑的山洞,而是一间小小石室,照例有一个平台,平台上光芒闪烁,内有一堆矿石。
“是碧磷石!”李英姿一眼就认了出来,开心地伸手去拿,“有了它我就可以重新锻造我的剑了!”
她伸手入光芒,抓了一块,还想抓第二块却怎么也不成功,好好地摆着的矿石变成了虚影,她的手在其中几次穿过,无奈只好放弃。
“真贪心!”另一个女弟子看不过去了,走过去拿自己那块的时候还冷眼嘲讽,“明摆着是一人一块的。”
聂萦有点可惜,她刚才还想把整锅都端了走。
“但是,刚才那位师弟是怎么回事啊?”另一个弟子不安地问,“他是出去了吗?还是死了?”
聂萦也不知道,但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每个人都拿过碧磷石之后,眼前又是一黑,场景轮换,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了一座悬崖边上。
背后是高不见顶的山峰峭壁,往下是深不见底的深渊,中间一道窄窄石桥连接,只能容下一只脚,此处又不能御剑,看着凶险至极。
玉牌上简单地写着:过桥。
而悬崖对面正是那名和他们背道而驰的弟子,好整以暇地坐在石头上休息,看到他们还满面笑容地举起手里一颗明珠打招呼:“你们来啦?”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就好像在炫耀:“看,你们都以为我道侣骗了我,让我出局了是吧?没想到我选择相信道侣,自然有好收获。”
“原来这就是刚才说的同心可得啊。”女弟子喃喃自语,随即又放心地笑了起来,“也对,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呢。”
聂萦却觉得没这么简单,果然,他们一行四人踏上石桥,保持距离,谨慎小心地往对面走,走到一半的时候,聂萦听到李英姿惊呼:“你干什么?!”
她保持平衡回头一看,队伍里另一位女弟子站住了,犹豫不决地看着玉牌:“他让我……从这里左转,踏出一步。”
“你疯啦!”李英姿厉声阻止,“左边哪有路,你乖乖地跟着队伍往前走。”
女弟子一听,反而坚定了信心:“不会的,他不会骗我,刚才那位师弟不也是听从了道侣的话,反而早于我们到达对面,还得了另外的机缘吗?规则就是这样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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