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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无尘霍然而起，大声下令：“那孽畜要逐雷化龙！我们快过去！”
冰原是凡人最后能踏足的领地，从冰原边缘再往北，就是巍峨耸立连绵不绝的雪山。
此刻在一处峰顶，头顶乌黑厚云间七彩闪烁，好像是打翻了炼丹炉，各种材料流光溢彩地蔓延开来。
就算聂萦千年间走遍人魔仙三界，一时也看痴了。
右护法温柔强大，也不怎么爱说话，曾经有一次醉后感慨，说世界上最美的景色就是极北之地的七彩神光，美轮美奂，非人可以想象。
他没有说谎，此刻聂萦真的看到了。
只是阿右，你如今又在哪里呢？
谢玄素垂目站在一处引雷阵中央，左手朝天，掌心小小的闪电纹路已经灼热到发烫，他用尽全部力量去引发雷电，一道接一道地打在身上。
身上的灰色杂役服已经被雷劈得破破烂烂，剩余的布片边缘焦黑，勉强遮蔽身体，露出的肌肤此刻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皮肤的材质，如金如玉，闪着莹润之光，如果不是胸口微微起伏，还以为是个玉石人偶。
“好！就这样，坚持！”聂萦大声鼓励他，“就算引不来雪蛟，这一波也不亏！”
她当初为了给谢玄素淬体，去藏经阁翻阅过各种奇雷品种，有一种说法含糊不清，是说在极北之地七彩神光出现的时候引动雷法，万一幸运，即可得到不逊于九天劫雷的混沌天雷。
谢玄素忍着周身电流贯穿的剧烈刺痛，仰头痴痴地看着漂浮半空的聂萦，她红衣加身，秀发狂舞，一张明丽张扬的面孔在闪烁电光中美得无与伦比。
……如果是大师姐的愿望，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实现。
“呔！”聂萦一声大喝，桃木剑竖直向天刺去，咆哮着引动丹田内的魔气，“雷引！”
猝不及防，在两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雪浪狂涛一般的闪电织成细密大网，从头顶倾泻而下，把两人丝丝密密笼罩其中——
下一刻，才是震耳欲聋的巨雷响起！
“成功了！”聂萦灵气飞速运转护住全身，低头看去，谢玄素一时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成串的电光火化在他周身每一寸肌肤跳跃，身体里储存的灵气飞速消耗，再生成，再消耗……皮肤绽开，血肉崩飞。
而他，紧紧咬着下唇，摇摇晃晃地顶着这样脱胎换骨的痛苦又站了起来，面向天空，一声不吭，却依旧执拗地举着左手，让天地中的雷电记录入自己掌握的这条小小规则。
“啧。”聂萦咋舌，难怪后世谢玄素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除了他是气运之子，就这份坚韧到几乎凶蛮的毅力，一般人也决计没有。
她正在走神，神识的边缘微微一跳，心中警铃大作。
那条受伤的雪蛟——来了！
脱胎换骨，可不是仅仅人类才有的福利。
她悬浮半空，目光一一扫过雷电闪烁辉映下的雪山，只可惜这里不是平原，怪石嶙峋，山丘隆起，全是银白色，让她一时分不清——
聂萦对着一道看起来蜿蜒盘旋近似蛇形的隆起试探性地挥去一剑，冰块迸溅，并无异样。
谢玄素隐隐感觉，挣扎着望向这边，聂萦在心里叮嘱他：专心，大师姐为你护法。
还没等谢玄素回话，聂萦突然持剑从半空急冲而下，剑刃向着正在雷电中苦苦淬炼的谢玄素而来！
谢玄素毫无躲避之意，眼睛清澈执着地迎上聂萦的眼神，两人一对视，默契到甚至都不用在心里对话，谢玄素一纵身，带着霹雳火光蹿上了半空，聂萦恰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用力一拉，两人御风直上，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雪蛟从地下猛冲出冰面的奋力一击。
这么近，聂萦才真实感受到雪蛟之巨大，一颗头怕就有房子那么大，两只冰冷的竖瞳闪着血腥红光，身上被庄无尘的剑阵伤到的皮肉伤痕宛在，它一击不中，却也不纠缠，整条蛟竖直而上，用大头上鼓起的包包去迎接铺天盖地的雷电，被劈得滋滋作响也不退缩。
“好孽畜！”聂萦心疼万分，“竟敢白嫖我引的雷！”
她挥动桃木剑，灵气磅礴，剑气如虹，直斩向雪蛟盘踞在地上的半身，但雪蛟元婴修为，皮肉之厚非同小可，甚至还不如昨天的伤口深。
聂萦一边谩骂问天道君小气抠门也不给把锋利点的菜刀，一边抬头看向正在伸着大头挨雷劈的雪蛟，不等她开口，谢玄素已经主动提出：“打蛇打七寸，屠龙破逆鳞，大师姐，我去！”
不等聂萦答应，他松开聂萦拉住她的手，在雪蛟身上借力一踢，昂然直跃而上，以区区炼气之身，直接面对元婴凶兽。
松开手的瞬间，还有一些不适应，大师姐残留在皮肤上的体温，很快就在凛冽如刀的雪山罡风中消散，只余下心口一腔热血，支撑着他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聂萦在他松手的同时略有吃惊，这小子现在居然都不跟自己商量一下就莽上去？还是从前那个乖乖的小跟班吗？
但是无论怎么样，冰魄寒山还没消息，谢玄素是绝对不能死在这里的，聂萦心念一动，灵气灌入，从丹田内驱出从来没用过的真仙遗泽——阴阳环。
“御！”柔和阴环宝光流溢，虚虚笼罩了谢玄素全身，金色灿阳一般的阳环则跟着他一起飞向雪蛟颔下，那里有一块颜色和其他鳞片略有不同的盾牌样的逆鳞，是雪蛟的命门所在。
聂萦也不闲着，手中桃木剑挽了个剑花，以身御剑，对着雪蛟盘踞的下半截蛟身直刺而下！
谢玄素终于踩着雪蛟胸前的鳞片冲到了目的地，他深知机会只有一次，在阴阳环的护佑下，把周身所有灵力汇聚在左拳，任凭失去灵气滋养的皮肤肌肉发出嗤拉的电击烤焦糊味，拼尽一口气狠狠地轰了上去。
雪蛟发出一声响彻雪山的嗥叫，震得周围积雪哗啦啦崩落，它终于撑不住，扭动着身体滚落在地，聂萦把桃木剑死死地钉在尾部，看着雪蛟只能在有限范围内挣扎辗转，兴奋地冲上半空接住谢玄素：“好！我们再来一次！”
就在他们盯着暴烈翻滚，把山丘冰柱都撞得七零八落的雪蛟，打算来个致命一击的时候——
两人心中的拜团契被同时叩响，赵闻道和江小皮争先恐后地呼救：大师姐救命啊！风雪兽群杀来了！
即使是魔尊聂萦，此时也要咆哮一句：贼老天！
第54章
风雪兽群是在他们赶路赶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伏击的。
这群灵兽抓的时机正好, 当时庄无尘带队的弟子们因为心急赶路御剑飞行在前，三个拖油瓶被赵闻道贴了疾行符，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庄无尘见不像样, 分了两个师弟去队尾压阵, 结果被风雪兽包抄的时候距离太远，七星剑阵不能成型, 导致吃了闷亏。
此刻庄无尘手中一件法宝闪着莹莹绿光, 颤巍巍地撑着大阵，阵外是成群的风雪兽虎视眈眈, 阵内弟子身上带伤，丹田气竭，正在一把把地吞丹药。
“嗷嗷！嗷~~~~”远处传来一声愤怒的吼叫, 围着大阵的风雪兽们更是激动了，皮毛耸动，无数锋利的风刃在空中盘旋穿梭，轮番消耗着法宝的灵气。
“这样下去不行。”庄无尘皱着眉头下了判断。
师弟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凶险的情况，风雪兽一头两头不在话下，可此刻布满冰原, 不知道有几百上千头, 而且隐隐的威压传来，肯定还有高阶风雪兽没出现。
隔着稀薄绿光看头顶呼啸的风刃，还有面前无数血盆大口, 弟子们难免想：这次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都, 都是我的错。”江小皮憋不住了, 哭着承认，“是我, 我之前偷了风雪兽孵蛋的窝，它一定是跟着我的气味来的。”
“好啊！”有弟子沉不住气，站起来对她怒目而视，“那你还死缠烂打非要跟我们一起走，就是知道自己搞不定，要连累我们是吧？那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七星剑阵若成，对付这群畜类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小皮又怕又悔，抽泣着连连鞠躬：“对不起，我不知道……要不这样吧，我出去……我出去给它们吃……”
白玉雪绷着小脸也站了起来：“那天我也去了，风雪兽一定也记得我的味道，我和你一起去。”
“小白！”江小皮抹去泪水，重重地按在他肩膀上，“你不能去，我把你带出来，就要好好地带回去！庄师兄，我赔上这条命，你一定要把小白带回玉妃镇。”
白玉雪摸着胸口，那里有他娘塞给他的传家法宝，如果运用得当，会不会……
此时绿光又稀薄了一层，庄无尘注入全部灵气，拧眉看过了，却问赵闻道：“你的神行符，能带几个人？”
“一个。”赵闻道惭愧地说，突然眼睛一亮，“庄师兄你是金丹，你的修为可以撑到多带一个人，你带——你带小白走。”
他脸色苍白，在周围风雪兽的攻击下显得有些哆嗦，还是勇敢地挺直腰杆提出要求：“我把神行符给你，你带小白走，然后还可以带上一位师弟。”
“呵。”庄无尘冷笑一声，“玉衡峰从没有逃跑的大师兄。”
赵闻道急了：“你这时候还逞什么英雄？你带队能多活下来一个！对了！”
赵闻道突然一把抓过江小皮，着急地问：“你学没学过传送阵？”
江小皮红着眼睛，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迟疑：“我只去藏经阁看过……”
赵闻道不由分说掏出材料塞给她：“我也只学过一点，我们互相参谋，只要能传送出百里之外就能争取时间，快！”
于是弟子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俩人开始现学现卖，其中一个弟子忍不住开口：“大师兄，这……？不如我们分头跑，能逃一个是一个，回头带人来报仇。”
“不妥，还是我们用命拖住这群孽畜，让大师兄走，这样成功率高一些。”
庄无尘脸色灰暗，体内灵气的产生远远赶不上大阵的消耗，他闭目吃力地吐出一句：“闭嘴。”
头顶的莹莹绿光又薄了一层，但也许真是两忘门祖宗保佑，两个半瓶水居然摸索着真把传送阵画好了，赵闻道玉笔重重落下最后一笔，放入灵石，简陋的传送阵微微亮了起来，开始运转、
江小皮二话不说，把白玉雪拉过来往阵里一塞，急着呼叫：“快！十个人可以一起走！”
赵闻道立刻也跳了进去，赶着挥手：“快！快点！”
庄无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以目示意，六个师弟飞快地进入阵中，挤挤挨挨，江小皮也站了进去，左右撞击，给庄无尘在狭小空间里硬挤出一个空位，咧嘴笑着招手：“庄师兄！快来！”
“蠢材，蠢材。”庄无尘叹息道，“我一松手，谁还来护着你们？”
嘎啦一声，他手中的法宝竟然出现了一道裂纹，预示着很快连大阵带法宝都将分崩离析，虎视眈眈的风雪兽即将蜂拥而入。
他一甩袖，厉声喝道：“天枢峰赵闻道听令，起阵！”
江小皮愣了，尖叫了起来：“不！不能发动！庄师兄你跟我们一起走！”
赵闻道眼看形势紧急，硬起心肠不再犹豫，手中玉笔一挥，轻声应和：“转！”
地面灵光大盛，与此同时，大阵崩裂，庄无尘面无表情地把碎裂法宝一扔，抽出了随身灵剑，剑光闪烁，对着冲上来的第一只风雪兽狠狠劈下。
“庄师兄！”江小皮拼命挣扎着，在传送的前一秒险之又险地跳了出来，不管不顾地把芥子袋里所有的符咒都散了出来，防御的进攻的辅助的，纷纷如雪片而下，各种光彩迭出，护着她成功躲开了数头风雪兽的冲击，喘着气扑到了庄无尘身后，一转身，和他背贴背而站。
“蠢货！你留下来干嘛！？”庄无尘怒极而吼，手中剑光大盛，进攻的同时还要分心护住江小皮。”
江小皮红了眼睛，浑身发抖地大喊了起来：“你别管我，我来送死！”
她芥子袋里存货不多，掏出法宝豹纹兜迎风展开，修为太低，对风雪兽也造不成什么影响，反而被漫天飞舞的风刃割得破破烂烂，眼看就要完蛋。
庄无尘咬紧牙关，直到渗出了鲜血，才松口长叹一声：“那就一起死吧。”
江小皮泪眼模糊，仰起头，却露出了最幸福最开心的笑容：“好啊！”
她直直地看向被积雪云覆满的天空，直到一头风雪兽跃身扑下，对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白森森的獠牙是如此清晰。
这，也许就是她这辈子最后能看到的景象了。
“杀！”突然一股暴烈至极的杀气从西而来，速度极快，顷刻之间来到了眼前，灿烂金光与柔和银光交织在一起，眨眼间爆发的光芒使雪山冰原一瞬间亮如白昼！
刺目的光线中，江小皮模模糊糊地看到一道红衣人影踏空而来，而本来冲她下扑撕咬的那头风雪兽在光线中一声没出就崩解成了无数碎片。
“大师姐！”她流着泪欢叫出声
聂萦并不是仓促参战，她来的时候神识铺开，在成百上千的风雪兽中找到一个尤为强大的存在，甚至不是上次遇到的六阶，怕是有七阶的实力。
“不好办哪。”迎面而来的罡风吹乱她的头发，聂萦深深叹息。
谢玄素轻声提议：“那孽畜一旦警觉不对，逃跑之后卷土重来就麻烦了，大师姐去解围，我去击杀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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