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弹指一挥间啊,这神女峰的景象倒和我上次来的时候……”
说一半卡了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处在神女峰山脉边缘突兀出现的混沌魔气,像是一副好好的山水画卷被无形的业火撩了个大口子,而且还在迅速蔓延。
“可是大不相同了呢。”这位道君硬着头皮把半截话说完。
流时冲入屋中的时候,已经睁不开眼了,强横浓厚的混沌之气充斥着房间,比屋外更加凝实,她虽然不像修仙者一样不适,但如此‘大补’的气息也受不了啊。
好在房子不大,她伸出手摸索了一阵子,就够到了放在小几上的那个网兜,兜口大开,里面仿佛还有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在往外奔涌。
血云宗真是对她太好了,这一兜子装的足足的,怕要直接保送她上金丹期吧。
流时掐诀念咒,好容易把网兜给合拢关好,但触目可及还是浓郁的黑气,她绝望地坐倒在地板上,语带哭腔:“系统,怎么办?”
“吸啊!”聂萦此时反而十分安逸,周围充斥着混沌之气,侵入流时的肌体经脉,光这一点点的滋养就让她产生了无上的冲动,神识之火急促地摇曳着、渴望着。
不够,还要更多……再多一点。
“现在?”流时简直不敢相信,“现在是练功的时候吗?”
“对!”聂萦斩钉截铁地说,“你多吸一口,外面蔓延出去的就少一口,这是生死攸关之际,给我努力点!”
流时绝望地想:这和自己掉到河里,系统让自己一口口把河水喝干就能得救有什么区别?
但此时别无他法,流时只能盘膝而坐,和前几日犹犹豫豫的样子不同,全神贯注,疯狂地开始转化魔气。
她的经脉狭窄,很快就被魔气灌满,饱胀充盈到运行大周天的时候每一寸肌体都撑得生疼,情不自禁发出哀鸣:“不行……太多了,我吃不下……”
“加油!坚持住!引导入丹田的时候运行心法,留下来,这样对你日后结丹有好处。”聂萦娴熟地指挥,仿佛一切都是亲身经历过,又好像她曾经坐在高处,对下面仰头望着她的人群如此讲解。
神识里又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些碎片,聂萦无瑕顾及,抓紧时间趁着流时修炼的机会充实自己。
流时每一次转化的魔气,路过时都被她悄悄扣留了下来,不过三五次大周天,她的神识之火就明亮到可以照亮整个识海,高兴得两片大叶子甩得啪啪响。
只要再来一点,再多那么一点点,她就可以——
可惜,就在流时脸色发白,额头冒汗,四肢皮肤都因为过度修炼而开始渗血的时候,‘呼’地一声巨响,整个小屋被拆得四分五裂!
屋内的混沌之气一旦没了墙壁的阻挡,争先恐后向四面八方蔓延而去,却被一股冷冽寒风卷起,顷刻收入来人的袖中,干干净净,一丝不留。
淡蓝色的冰花悄然飘落,有一朵正落在流时眉心,令她浑身一凛,心神顿时清明,经脉内疯狂运转的魔气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她蜷缩在地上,仰起头,充满感激地看向空中。
玉冠一丝不乱地挽住满头青丝,华贵法衣闪烁无上宝光,衬着一张俊秀面孔更是超然出尘,此刻低眉落目看着她,面上毫无表情。
“仙尊……是仙尊!”流时激动地嚷了起来,但她声音嘶哑,其实只是在唇间的呢喃罢了。
流时在识海里浑然忘记了周身的疼痛,蹦跳不已:“统!阿统!你看见了吗,是仙尊!仙尊看我了!”
“哦。”聂萦凉凉地答了一声,满心遗憾,就差那么一点,她就能摸到一个神秘存在的边缘,会产生什么后果她不知道,但很显然对她有好处。
这个仙尊,来得不是时候!
真讨厌!
第135章 谁要你来多事
神女百年祭典在即, 本来好好的准备着,结果突如其来一场意外,不但今日供奉的鲜花没了下落,甚至神女峰西侧半边山脉都被混沌之气侵染, 花木枯萎, 土地干涸,散发着一股寂寥荒芜的不详气息。
谢玄素再度踏足山顶, 却发现早有一位蓝衣道君在, 正掐诀念咒,几个手势挥出无边灵气, 转眼间草木回春,山脉再现一片苍翠鲜妍景象。
“咄。”谢玄素却面露不悦之色,“弘毅道君, 谁要你来多事?”
现任两忘门代宗主、天枢峰代峰主、兼魔界血云宗外务堂执行长老,弘毅道君赵闻道赶紧偷偷把留影石法宝收起来,干咳了一声,抱怨道:“多年不见,我为神女尽点心怎么啦?非得什么事都得你亲手做才诚心?我当年也是跟过神女亡命天涯的!”
他又瞧了瞧谢玄素身后,惊奇地问:“咦?那些老不修你都搞定了?”
“我没理会, 他们愿意等就等吧, 左右没什么好话。”谢玄素站到他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眺望着远处琉璃火宫殿勃勃燃烧的盛景, 语带深沉:“又是一百年过去了, 真快。”
赵闻道瞅了他一眼:“还没放弃?”
“在大师姐的问题上, 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咳,那个, 师父……我是说问天道君,闭了生死关。”
以问天道君的修为,也该闭生死关了,只是算算他受过的几次内伤,飞升一事怕是凶多吉少。
显然两人都很清楚这一点,赵闻道吞吞吐吐地说:“我请他算了最后一卦,他说,嗯……”
不等他说出口,谢玄素就出言打断:“他老糊涂了,不用听他的。”
闻名仙界以卜入道的神算子问天道君被说成这样,嫡传弟子赵闻道张口结舌,看到谢玄素转身要走才拦住他:“喂喂,你好歹听一下?”
“不用,有关大师姐的事我自有打算,这世间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谢玄素说得斩钉截铁,赵闻道素来知道他脾气,也不再劝,转了话题,指指脚下:“这是怎么回事啊?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下马威?纵然有,也是给我的。”谢玄素也不瞒着他,“每十年送来的侍女里都有他们的内应,我习以为常。”
赵闻道叹息一声,拍拍他的肩膀,却被谢玄素给闪了过去:“有话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我看大师姐每次摸你的头,你都乐滋滋的。”赵闻道嘀咕了一句,又正色道,“你出任仙尊这些年,虽然你不告诉我,但我略微算了一下,遇到的刺杀没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吧?”
谢玄素斜睨着他,轻蔑地说:“三五百次都是有的。”
“好家伙。”赵闻道咋舌,又赶紧说,“所以你的手段……是不是也可以柔和一点,别这么强硬?仙界广阔,个人有个人的心思在所难免,只要不妨碍大局,你就稍稍抬一抬手,别压制得太紧了,好不好就冲过去一剑劈开人家的山头,要知道,狗急了都会跳墙的。”
他自以为这番话说得情深义重,没想到谢玄素反而用古怪的眼神打量他:“如今八卦行业不景气,开始做说客了?”
“说什么呢,八卦才是我一生的追求,所以我才听到了很多不利于你的传言。”
谢玄素抬手打断他,掌心处凝出一朵淡蓝色的小冰花,凭空旋转着,带来一股冷森的杀气:“我无需怀柔,他们若想反抗,仅管杀过来,反正打不过我,就老实听我的。”
“不是……唉,”赵闻道都要愁眉苦脸了,“其实你从前做的就不错,打那些反对者,用好东西再拉拢一批拥护者,这个仙尊位置才坐的长久,为什么最近……”
他想问谢玄素为何最近风格大变,简单粗暴到了极致,一抬头,却被谢玄素脸上怅然若失的伤感给惊住了。
“其实……我也没打算坐多久。”谢玄素平静地说。
在他们说话的同时,被关在小黑屋里的流时抱着膝盖嘤嘤哭泣。
她跟聂萦说了不后悔,但自从到了神女峰之后发生的事也太多了,一会儿入门试被暗算,一会儿同伴黑夜消失,自己遇到莫名的刺杀,现在又泄露了混沌之气被关起来问责。
她悲观地想:就算不是自己干的,但要是谢玄素一气之下来个连坐,自己最好结果也得是被撵出神女峰吧。
“怕什么。”聂萦懒洋洋地说,“真到了那一天,你也不用回宗门,我们去闯魔界嘛。”
魔界的混沌之气又多又浓厚,随便吃。
聂萦想起来就抓心挠肝,就差一口!差一口啊!她恨不得现在什么地方再泄露出一丝混沌之气,让流时给转化了。
“不,不行的。”流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仙尊一定讨厌我了……他看我的眼神很嫌弃,我让他不高兴,是我闯祸了……”
她在竞争对手面前可以牙尖嘴利理直气壮,但谢玄素一个眼神就能让她自惭形秽,反省着自己是不是真错了。
”你有什么错?魔是他让你修的,混沌之气都是他找来的。”聂萦嘀咕着,“错明明在他,你应该找他赔偿你,哎,你这么胆小,还怎么当仙尊夫人?”
流时哭得更厉害了:“当什么呀,如果有好感度,现在已经是负值了。”
聂萦反而要想一想,再扒拉扒拉那堆附件才能明白‘好感度’是什么东西,她摇晃了一下大叶子安慰:“放心,你在他心里压根没挂上名字,谈不上好感度。”
流时当下就想放声大哭,却感到房门口的禁锢结界一阵摇晃,暮色的温暖夕阳斜斜地照进屋子里,华师姐手持灵符站在门口,正诧异地看着她。
“华师姐。”流时赶紧站起来,规矩地施礼,心里直打鼓。
华师姐漫步走进来,看着她脸上还没擦干净的泪痕,语气怜惜,温和地说:“莫哭,已经查清楚了,不是你的错。”
“啊?!”流时惊喜地张大嘴巴,先是庆幸,又有些后怕,“那是……意外?”
华师姐笑着摇摇头:“傻孩子,怎么能是意外呢,是宁霜带着两个人合伙算计你。”
仿若一道闪电劈在流时头顶,震得她摇摇欲坠,丁道友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犹在眼前,她来害人是流时意料之中的。
但是,宁霜!?怎么会!
宁霜是这一批十二人里出身最高,修为最高,气质又好还很得人心,隐然已经是领袖人物,她为什么……
华师姐观察着她的脸色,语带惋惜:“很意外吧?我也很意外,但是她已经招认了,先用供奉鲜花有损的事引你出门,然后派人从后面潜入屋子放出混沌魔气,她们本来要趁你慌张逃跑的时候顺便杀了你,伪装成你畏罪自杀的模样,没想到你不但没逃,反而跑回屋子里去,才没得手。”
“可……可是……”流时结结巴巴,完全懵懂了,“她为什么要杀我?不是,杀我是可以理解的,为什么要放出混沌魔气呢?”
聂萦暗想:可怜的小丫头,经历的事太多,如今连杀她都变成‘可以理解的’了。
“这个嘛,就不是你该知道的了。”华师姐温和地笑着,口风却很严,“我只是来告诉你一声,你可以走了。”
她微微侧过身子,让开道路,流时茫然无措地走了两步,又转身看向她:“华师姐,我去哪里?”
“哦。”华师姐作势抚掌,“我差点忘了,你的屋子被拆了对吧,现在一时半会也不好安置,就先住在神女峰侧殿罢。”
陡然一阵狂喜席卷了全身,流时什么都不怕了,双眼闪闪发亮,兴奋地说:“真的吗?我可以吗?”
“当然是真的。”华师姐微笑点头,“正好神女祭典缺人手,从今天起你就做殿内供奉侍女,能胜任吗?可不要再出错了。”
“好嘞!”流时满血复活,握拳表示,“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流时被华师姐带着上了神女峰主峰,远远地看到半山腰临时搭起的迎客殿,琼楼玉阁,宝光氤氲,端的是一派仙家气象。
其中有人影憧憧,想必是前来参加祭典的仙界前辈们在把酒言欢。
流时敬畏地想着,多看了几眼才舍得离开。
却不知在迎客殿里,人确实不少,但气氛却远远谈不上融洽,甚至有些剑拔弩张。
谢玄素坐在主位,侧首看向左边的赵闻道,赵闻道苦笑一声,摊开手,摇了摇头,一脸‘别问我,我不知道’的样子。
“我没有听清。”谢玄素把目光收回来,再度投向坐在下方慷慨直言的一位道君身上,面带微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这位道君却不敢大意,继续做出沉痛的样子:“我冒死恳请仙尊,将魔界边线再收缩千里,封印目前半数虚空裂缝。”
“哦?”谢玄素粗粗一算,面露为难,“那就又要封到血云宗山脚下了,这不好吧?过几日魔界就要来人祭拜神女了,可怎么跟他们说呢?”
看他没有激烈反对,在座又有一位道君开口:“有一就有二,既然血云宗已经搬了一次,再搬一次也是无妨。”
“是啊,魔修固然都是好的,但混沌之气实在危害太大,今日我们不是亲眼得见了吗?几息之间,绵延百里的山头转瞬成了焦土,若不是仙尊出手,现在神女峰就是魔界地盘了,这如何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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