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厌烦罗塞恩的自负,又或许是不想在杜芙面前露怯,卡洛希被罗塞恩三言两语彻底激出了胜负欲。
他平静道:“既然如此,试一试也不是不行。”
第17章 输掉
杜芙和他们去了模拟竞技场。
其实,直到现在她也没搞懂,为什么他们说着说着突然就要打起来了……他们不是朋友吗?
虚拟竞技场中能够在虚拟星网中使用模拟机甲进行训练,也可以使用完全真实的机甲,由于前者安全系数高,不会伤害到使用者,而且模拟出来的场景几乎和现实一模一样,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星网对抗。
作为交情不错的好友,卡洛希和罗塞恩曾经也在星网上模拟对抗很多次,目的是为了在实战中找到自身弱点,共同进步。他们彼此都知道分寸,切磋点到为止。
可是今天,显然已经超出了切磋的范畴,无论是罗塞恩还是卡洛希,实则都动了真格。
机甲实战训练有个说法,那就是在正式进入状态前,每个驾驶员都会有一段“磨合期”,意味着需要提前跟自己的机甲磨合一段时间才能找到感觉。但无论是刚出生就拥有私人机甲的罗塞恩,还是天赋卓绝的卡洛希,都不需要这种浪费时间的东西。
虚拟裁判刚吹响哨子,罗塞恩就猛冲出去。
他操纵起机甲战斗起来,和平日的行事风格简直一模一样。
张扬、急躁、凶悍,带着一丝让人颤栗的疯劲,向着卡洛希冲去。
和卡洛希的黑色机甲不同,他的机甲全身被坚固的白金色金属包裹,呈现出漂亮流畅的流线型,和罗塞恩本人一样张扬夺目。
面对对手的进攻,卡洛希的机甲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在罗塞恩即将来到面前时,它蓦地举起集合粒子炮,耀眼明亮的白色光束迸发出来,伴随着足以穿透三栋大楼的热量。
粒子炮没有瞄准,罗塞恩反应迅速地躲开。炮弹轰在安全墙上,银色金属被瞬间腐蚀成焦黄的泥土,留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来不及喘息,罗塞恩重新摆出战斗姿态,这次卡洛希也毫无畏惧地直面迎接。两台机甲冲撞到一起,白色火花在半空迸溅。
这次的战斗比一开始更加凶戾又酣畅淋漓,两人都放开了束缚,全力进攻。竞技场里炮火轰鸣。
一开始谁也没落下风,可是随着战斗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卡洛希的优势就凸显出来——到底真正参与过军部训练,无论是耐久性还是战斗技巧都略胜一筹,他几乎可以说是穷追猛打的凶悍异常,步步逼近迫使面前的机甲节节后退。
再又一次把对方打倒在地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扼住了机甲的咽喉。
干脆利落,瞄准弱点,一击毙命,不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是卡洛希在战场上学到的道理,也是他一以贯之的作战模式。
杜芙往后退了一步。就连站在百米开外的她都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腾腾煞气。
机甲状态与操纵者精神共通,窒息的痛苦让罗塞恩后背浸满冷汗,他急促地喘息着,用力往操纵台上擂了一拳,满怀不甘。
他输了。
比赛结束,卡洛希从机甲上跳下来,来到杜芙面前,高兴的像只邀功的大狗,和刚才浑身散发杀气的模样相比简直是两个人:“芙芙,我赢了。”
杜芙看了看卡洛希,又看了看刚从机甲上下来,脸色阴沉的罗塞恩,想了想,向罗塞恩走去。
毕竟他是她上一任任务对象,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是是个好人。在她离开这里之前,她还不能跟罗塞恩交恶。
至于卡洛希——杜芙认为他一个人待着也没关系。胜利的喜悦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事情,没有必要跟谁分享。
而就在杜芙转身的那一刻,卡洛希的笑容顿时无影无踪,眼眸越发的幽黑,藏了一丝无人能看透的,仿佛又有些冰冷,又有些危险的情绪。
竞技场的灯光被吸纳进去,却照不穿眼底那层淡淡的阴翳。
Beta少女没有为他感到开心,她果断抛下自己,选择了那个失败者。
心底涌起熟悉的暴虐,卡洛希不吝用恶毒的字眼形容着自己的好友,甚至有片刻他感到极其后悔,为什么刚才没有直接解决掉这个碍眼的家伙。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刚才阴暗的念头一扫而空,抿了抿唇,柔软的额发覆在眉骨,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他浑身上下都被失落无害的气息包裹住。
杜芙没有发现,她走到罗塞恩面前。
罗塞恩站在机甲旁,低垂的目光凝聚在虚空中某一点,神色阴翳,就连灿烂的金发也好似变得黯淡无光,完全丢掉了往日的自尊骄傲。
“你过来干什么?”
罗塞恩没有看她,口吻尖锐至极,对她竖起了满身的刺,“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现在你看到了,满意了?”
刚见面的那段时间,他骄傲的如同羽毛艳丽的孔雀,可是现在,他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全然泄了气。
但是没关系,她是个好的安慰者,这点杜芙有充分的自信。以前在福利院时,每次竹马因为被其他孩子抢走玩具委屈大哭,她都能很好安抚他。
杜芙不解地问:“为什么你觉得我是来看你笑话的呢?”
“难道是来夸我的吗?啊?”罗塞恩更加激动,“是了,我输了,我承认,我比不过卡洛希,那你去找他啊!反正你也觉得我看起来很可笑吧?”
这和她去找卡洛希有什么关系?杜芙愈发迷惑,如实说:“可是,没有谁规定你一定要赢。”
嘴唇一下紧抿成一条直线,罗塞恩猛地抬起头:“你是在嘲——”
“赢不赢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努力过就行了。 ”杜芙认真地说,黑眸亮得像有星辰融化在里面,她柔软如棉絮的嗓音有着神奇的感染力和说服力,“而且,比赛这件事,不等于最终呈现在纸面上的分数,它背后还有时间的流逝,故事的跌宕,这些只有你自己知道。况且,在爱你的人眼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那个。”
罗塞恩把脸撇到一边,下颔绷得紧紧的,侧脸冷漠。他一声不吭,像是没听到杜芙的话。
为什么是这种反应,现在不应该进行到哽咽流泪的流程了吗?杜芙有些茫然,或许是她说的还不够多,她准备继续开口,就见罗塞恩重重捶了一拳机甲,低声骂了句脏话,冷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杜芙看不见的地方,白皙的脸泛起红晕。
“芙芙可真是温柔,就算这样也不想伤害别人的自尊心。”
卡洛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住发顶,叹息,“明明……不需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你不去安慰他吗?”杜芙问,“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朋友?当然,朋友。”
卡洛希笑了,一连重复了两遍,词语在他的舌尖滚动,和他的神情一样耐人寻味,“可是我想,如果是三皇子的话,是不需要安慰的,毕竟他永远都是那么骄傲。你看刚才他有回应你吗?”
那倒也是,杜芙信服地点点头。从没见过劣等人心疼上等人的,这就好比绵羊为狼着想一般荒谬,要不了多久,罗塞恩自己就能调理好情绪。
她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
夜幕落下,堆满晚霞的天空暗沉下来,被清朗的月亮和明亮的星子所取代。
杜芙在草叶里转了个身,手腕上充作手电筒的光脑散发着不会引起注意的黯淡的光,照亮极有限的一片土地。
没有。
白净的手在湿润的土壤中翻动,很快变得脏兮兮的,嫩生生的草根翻了出来,草木香气沾上了衣服。
还是没有。
杜芙鼻尖冒出汗珠。无论她怎么找,都没有找到那块被她弄丢的备用电池。
地图表耗电极快,仅仅使用了几天便消耗了大半的电量,所以希维还额外找来了一块备用电池送给她。杜芙用布包裹住藏在了花园里,可是现在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一只萤火虫停在她手背,尾部微绿萤火忽明忽暗,好似一盏短路的小灯。杜芙抬了抬手阻止,但是它却像是认定了杜芙似的不愿离去,缠着她在周围扑闪飞舞,杜芙不得不站起来躲避它。
她看到了坐在喷泉边长椅上的人。
路灯昏黄的光拉长了他的身影,把他照的愈发孤寂,对方转过头和杜芙对视的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好像要碎了。
她现在是不是应该离开?杜芙一只脚从草丛里跨出来,正要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就被罗塞恩喊住:“喂,过来。”
他用手背擦了下眼角,冷漠道:“刚才的你都看到了?!”
如果他指的是一个人躲在这里默默哭泣的话,确实看到了。
背光让杜芙能够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眼睫还是湿漉漉的,眼眶通红,眼睑下还沾着未干的泪痕,怎么看怎么受了委屈。偏偏还要强撑着做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模样恐吓她,“我警告你,如果你把这件事说出去,我就要你好看!许诺你的那些奖励也都作废了!你听懂了吗?”
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条藏起来舔舐伤口无意却被人撞见的金毛犬。这让杜芙很是惊讶,但顶着警告,她还是乖乖点头。
罗塞恩看杜芙脸色,还是觉得不放心,“尤其是卡洛希!不准告诉他。”
杜芙猜他也不愿自己这个模样被人看见,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被罗塞恩叫住:“你要去哪?”
“回去睡觉。”既然罗塞恩在这里,继续找电池肯定是不行了,她只能想其他办法。或许生物电池是个好办法,这是她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中学来到的。
“不许走!”
杜芙是真摸不准罗塞恩的心思了。
罗塞恩也不知自己怎么了,明明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软弱的一面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可是想到Beta少女对他说的那番话,就不想让她走了。
……反正,她不是喜欢他吗,那让她陪在自己身边,该是她的荣幸才是。
杜芙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盯着自己的鞋间发呆。
灯光照下来,为她毛茸茸的侧脸镀上一层漂亮的金边。Beta少女什么话都没说,却让满怀心事的罗塞恩陡然产生一种倾诉的欲望。
反正,她喜欢他,那么和她说说也无妨吧。
一片寂静中,罗塞恩突兀地开口:“之前你说的那些话,在我看来,其实都是一些废话,哄哄那些脑子不好用的Alpha还行,但是对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杜芙眨了眨眼睛。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金发Alpha继续说着,态度别扭至极,拐弯抹角的几乎能把人绕晕了,“但我多少听了听,不能说一点道理没有,但是也只有一点点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在你这么喜欢我,为我着想的份上,跟你聊聊也不是不行。”
杜芙不着痕迹地抬头看了眼对面钟楼的时间,心情有些焦躁。看来今晚完善逃跑路线的计划是泡汤了。
第18章 逃跑
罗塞恩说起一些往事。
他说他最恨旁人将他同他人比较——从小,他就活在比较中。
他早逝的母妃总喜欢把他和其他人比较,被比较的最多的就是比他早几年出生的皇姐。她敏锐、武断、残忍,是天生的君主,注定会成为帝国的领导者。尽管罗塞恩也年纪轻轻便展现出了非凡的才能,可是不够——在他母妃眼里,他永远都不够优秀,也不够努力,他是皇室的失败品,无法为帝国赢得荣耀。
他说他养过一只猫,被母妃发现后以不务正业为由活活摔死,幼猫凄厉的尖叫将他禁锢在原地,滚烫的鲜血蜿蜒到脚边,一度成为可怖的梦魇。
母妃染病死后无人再将他和他人比较,也无人再敢比较。他能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感到痛快极了,因为最后夺得胜利的人是他。
罗塞恩说起这些经历,面色都冷淡得很。他已经长大成人,儿时的无助彷徨明明应该撼动不了他分毫,可是现在不知为何要旧事重提,亦或是,他其实从来都没有真正摆脱。
那场输掉的比赛勾起了刻意遗忘的回忆,原来有些事就像是扎进皮肤的小刺,一碰便会生疼。
杜芙听到这些,心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她幼时比罗塞恩凄惨的多得多,至少他从没为生存发过愁,可她曾因为误饮被辐射过的脏水险些死掉,也曾饿到不行时偷了半块面包便差点被活活打死,包括分化期发着高烧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毕竟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会比那些更糟糕了。如今她一心往上爬,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
她做出认真聆听的模样,Alpha长篇大论的倾诉左耳进右耳出。罗塞恩忽然转过身来,金色的睫毛颤抖着,像是脆弱的蝴蝶。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杜芙那段话确实说到了他的心坎。
他已经很努力了啊,就算小时候被这么苛责,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母妃一句简单的夸奖,一个拥抱,可是这些在寻常人眼里不值一提的东西,他从小到大从未拥有过。
他只是……想要被爱的人肯定。
“你能不能……摸摸我的头?”罗塞恩忽然说。
脖颈上的肌肤愈发绯红,罗塞恩说完后便紧闭上嘴,紧张地等待她的回答。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命令,而是小心征求她意见的请求。
杜芙当然不会拒绝,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已。
她站起来,举起手掌轻轻放在罗塞恩的发顶。他的发质养护得极好,冰凉、柔软、光滑,耀眼的白金色泛着一圈神性的光晕,像是上好的丝绸,意外的让人爱不释手。
杜芙忍不住摸的时间长了些。
罗塞恩从没想过摸头会那么舒服,Beta少女那双柔软的手动作不轻不重,偶尔划过耳朵尖,一种陌生的舒服感从头顶流进心口处,酥酥麻麻,令人上瘾。
罗塞恩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
自从被杜芙摸过一次头后,罗塞恩就似乎爱上了这项对他来说很新鲜、很享受的活动。
从开始的偶尔一次,渐渐变成了两三天一次,到最后几乎每晚他都会来到杜芙房间,要求她摸一摸自己的头。
摸头摸得浑身舒坦的时候,他的脑袋还会忍不住拱一下杜芙的手心,像是狗狗对主人撒娇。
相同一件事情反复做,就算不排斥也是会厌烦的。自从每日摸头活动开启后,杜芙的私人空间锐减,平时晚上她会偷偷研究地图表并不断完善出逃计划,可是现在罗塞恩不仅占去了她大半的晚上时间,有时候就连白天他也会来到自己房间,矜持地坐在一边,脸上暗示的意味很明显。
杜芙觉得自己有些消受不住。
她认为这样的频率是不合理的,更何况摸头这个举动不需要高难度的技术,他随便找个人都可以,肯定有大把的人愿意讨好三皇子。再不济,他也可以自己伸手摸摸头,不是也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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