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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芙呆呆地欣赏着这一切。周遭的一切无意不在明示着她和上流社会的距离，而灰头土脸的她像是一只住在地底的老鼠，头一次窥得地面的盛况。
从商店里出来两名导购智能机器人。在科技发达的第一星，机器人已经取代了大部分服务业工作者，相比较真人，它们可以更好地响应用户的咨询或者要求，更重要的是保护某些身份特殊的客户的隐私。
比如说皇室成员。
罗塞恩在店里转悠着，眼光挑剔地寻找着能看得上眼的衣服。
“这条，这条，和这条，都试一下。”
杜芙一一接过他扔来的衣服，对此没有意见。她并不介意自己像是任人摆弄的洋娃娃。她去试衣间换上新衣，抬头看着穿衣镜里被高级面料包裹的自己，心底漾起微微的波澜。
以前她并不在意自己穿什么，毕竟在垃圾星那种地方穿得再好也没有人欣赏，可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衣服可以成为包装和推销自己的手段。
她从试衣间里走出来，拎起裙摆慢慢地转了一个圈。粉色的蕾丝层层叠叠地荡开，仿佛蝴蝶华丽的尾翼。个子娇小的Beta少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包装好的，甜甜的小蛋糕。
“好看吗？”
“很适合您。”一位机器人夸赞道。
“您真是美极了。”另一位机器人也赞不绝口。
杜芙看着罗塞恩，显然她更在乎他的看法。
金发Alpha不知为何许久没有说话。
她有些失望，对导购员说：“这件不要了。”
“不。”罗塞恩忽然开口打断她，斩钉截铁地说，“我买下了。”
第8章 军校
购置完服装，罗塞恩并不满足于此，又带她去买了别的东西。
他似乎从打扮杜芙身上获得了某种乐趣，乐此不疲地买下她从没见过的奢侈物品。
从帽子到鞋子，戒指到胸针，杜芙几乎从头到脚都焕然一新。比起开心，Beta少女更觉得自己看起来像一棵古地球史里记载的圣诞树，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亮晶晶的装饰品。
杜芙低头看着胸前那颗水滴状的硕大的蓝色宝石，液体状的东西在里面流动，折射出像是融化的银河那样炫丽的光彩。据机器人介绍，那是由某座星球上独一无二的稀有矿石做成的，由于其独特的外表，曾在拍卖会上拍下了高价。
可给杜芙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宝石的璀璨美丽，而是罗塞恩面不改色在收款机上输入的巨额数字。
杜芙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零。
这颗宝石可以买下十座垃圾星不止，如果全部换算成钱，穷人会转眼变成富豪，劣等人会一跃晋升成炽手可热的新贵。
可是在罗塞恩的眼里，这不过是随手就能兑换的数目。
这就是第一星贵族的能力。
和垃圾星的平民有着天壤之别，能给予她庇护的强大的Alpha的能力。
罗塞恩付完款回过头，便看到少女捧着宝石发呆的模样。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就像是看到了粮食的仓鼠。好可爱。罗塞恩脑海中浮现出这么一句。
在杜芙看过来前他回过神来，身体不正常的紧绷了些，有些心虚地抬高了下巴，轻飘飘地说，“不就是一块石头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是不能理解把石头戴在胸前这种古怪的癖好，不过听说流寰石在第一星女性群体间大受欢迎，可能你们女性就喜欢这种东西吧。”
少女如鸦羽般漆黑的睫轻颤了颤，吐字很轻却清晰，态度恳切：“谢谢您。我很喜欢，我会好好珍惜的。”
闻言，罗塞恩的面色更冷了，偏偏一双手，连着指尖都红透。
“哼，珍不珍惜是你的事，不用做给我看，毕竟这也是报恩的一环罢了，我可不想只是买了些东西就让你生出不必要的心思。”
杜芙早已习惯了他这套撇清关系的说辞，也不失落，点头“嗯”了一声。
*****
这场扫荡足足持续了三个小时，比罗塞恩预估的要多出一个小时，可即便如此，走出商场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了些许意犹未尽。
他想，也许以后这样的“报恩”方式可以多来几次。
飞船早已在商场门口等候多时，他们登船后，径直飞向远在几千星尺之外的帝国军校。
这架飞船的座舱与星舰头等舱惊人地相似，唯一的区别是它没有窗子，这使杜芙颇感不适。有个秘密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极其抗拒密闭的空间——分化成Beta后被院长关在黑屋子一天一夜的经历到现在对她还有挥之不去的阴影。
坐在柔软的坐垫中，杜芙控制不住将身体蜷缩起来，她的手心沁出细小的汗珠，呼吸急促。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封进了窄小的罐头，空气流动的速度十分缓慢。
“喂，你不舒服吗？”罗塞恩发现她状态有些不对劲。
杜芙没有说话，睁着一双湿红的双眼看着他，罗塞恩被她盯得紧张起来，正要喊飞船配备的医护人员，却被杜芙伸出的手紧紧抓住了。
她的手凉凉的，冷汗让她的体温降到更低。
“没事的，我只是有些累……”
她轻声说着，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攥紧了罗塞恩的手，把滚烫的脸颊贴了上去，在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温度后，她感到好多了，如释负重地闭上了眼睛。
罗塞恩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个Beta竟、竟然敢如此大胆！他的手是她想碰就碰的吗？！
换做是以前的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抽出手，并且直接把这个肆意妄为的家伙扔下飞船，可是他挣扎了许久，都没有狠下心来。
算了，他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何况见死不救有损皇室名誉，这次便饶过她一回。
半个小时后，走下飞船舷梯，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杜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松开握着罗塞恩的那只手，真诚地向他道谢，罗塞恩别扭地应了声，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杜芙连忙跟紧他。
军校的建筑十分有特色，将古典与庄严诠释到了极致，圆形的拱窗和转角的石砌，尖塔形斜顶，自然建筑材料与攀附其上的藤蔓相映成趣。宽敞的道路中央还有喷泉，喷泉中间就是军校迄今为止，达到最高成就的，在让人沸腾的帝国记载传说中开辟帝国盛世的第一任军部指挥官的雕像。
杜芙忍不住驻足仰望。
这位达到帝国顶端的军人，目光中的勃勃野心感染着所有来到这所军校的学子。
罗塞恩见她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纡尊降贵做了回导游，为她讲解了一下帝国军校从建立到壮大的发展历程。
军校由初代皇室创办，作为皇室成员之一，罗塞恩同样也是帝国军校出身，军校课程共有四个学年，他现在正担任四年级首席。只不过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开始为家族效力，他在军校的时间不多，大部分时间是挂名学习。
可尽管他在学校露面的次数不多，他却与行事低调扯不上关系。他在学院人缘颇好，很受学生拥簇，连导师都要巴结他这个拥有正统继承权的皇子。刚走进学校没多久，便有不少学生和老师热情地迎上来跟他打招呼。
瞬间被Alpha环绕的杜芙有些无措，好在刚刚罗塞恩为她买了件披风，因为飞船的恒温系统对她来说温度太低，上飞船前她就穿在身上了。
她低下头抓紧头顶的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尽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亦趋亦步地跟在罗塞恩后面，做一个合格的透明人。
兜帽阻碍了视线，她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一下子撞到了罗塞恩的背上。她捂住撞疼的鼻尖，喉咙里发出一道模糊的呜咽，虽然很清，但还是被五感敏锐的Alpha捕捉到了。
罗塞恩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他本来想把这些阿谀奉承的家伙打发走，可察觉到杜芙似乎在紧张，想到刚才他还被她牵着鼻子走，便改变了主意，就这么站在原地，心情颇好地和每个跟他打招呼的人点头致意，偶尔出声回应一句。
那些学生都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以往他们的主动攀谈压根不能换来三皇子殿下半点注目。身为皇室继承人，他有着理所应当的高傲和骄矜，虽然不过刚刚成年，已经很有身为上位者的威压了。
况且几天前他们得知三皇子在星际巡逻，途经垃圾星时受到不明人员的袭击，那帮暴徒在作恶后立刻登上星舰消失在广袤的宇宙深处，至今下落不明。
帝国的自尊被如此赤裸裸地挑衅，他们原以为这次会见到冷若冰霜的罗塞恩，却没想到跟他们的猜想有极大出入。
三皇子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第9章 院长
“殿下，我们听说您在赫尔卡星系一颗荒星上遭到了袭击，您没事吧？”
“那些恐怖分子都是帝国的渣滓！迟早有一天把他们通通抓住，严刑拷打！”
人群有的嘘寒问暖，有的义愤填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三皇子身上，可也有人注意到了躲在罗塞恩身后的人，Alpha高挑的个子将对方的身形挡住大半，中性风的深色斗篷下探出一只白皙瘦弱的手臂，乍一看像个矮个子的男生。
有个Alpha没忍住伸手揪住斗篷一角，把人从罗塞恩身后拽了出来。
他是作战系的，十七八岁，身材还有些少年人的青涩和纤瘦，力气却大的惊人，杜芙猝不及防，被拽得一个踉跄。
眼看就要摔倒，那个Alpha手疾眼快扶住了她，杜芙好不容易站稳，头顶的兜帽却掉了下来，露出藏在下面的面庞。
那个Alpha看清了她的面容，一下呆在了那里。
单看她精致柔弱的外表，任谁都会觉得她是一个Omega。
帝国军校是全星际最好的学校，卓越风评的背后是严格的管理，军校的规章制度十分严格，学生不允许私自出校，不允许夜不归宿，不允许熟人探视。这意味着在毕业前，这帮年轻气盛的军校生甚至连一只雌性苍蝇都见不到。
而且由于Alpha骨子里的自负和好斗，比起友善相处更容易相看两厌，有时候就算想要排遣寂寞，也只能私底下偷偷自给自足。
可是今天，军校里居然来了一个Omega。
他脸色肉眼可见地变红，情不自禁地想要询问她的姓名，但少女的背后却横伸出来一只大手，强硬地一把将兜帽扣回她脑袋上，于是她的脸又被严严实实遮挡住了。
罗塞恩的手掌放在兜帽顶端，那是个占有欲十足的举动。他冷漠地质问：“你在做什么？别乱碰。”
“殿下，对…对不起。”他有些惊慌，结结巴巴地道歉。
等到罗塞恩走过去了，那个Alpha才抬起头，却见那个可爱的Omega也望着他——黑瞳仿佛藏着层层的水光。
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眼睛。
他站在原地仿佛傻了似的，呆愣地望着罗塞恩离去的背影。身边目睹了全过程的好友撞了下他的肩膀，惊奇道：“希维，你发什么愣？难道三皇子殿下带来的是个绝世丑八怪？”
希维立刻反唇相讥：“你才是个丑八怪！”
“不是丑八怪，那你怎么跟被吓掉了魂儿似的。”好友笑嘻嘻地揶揄他。
希维不服气极了，大声地说：“你不知道不要瞎说，我亲眼看到，那人是个女性Omega！”
“女性Omgea？！”
一帮Alpha都愣住了。
要知道他们军校里只有一帮很不好惹的女性Alpha，虽然长着美艳逼人的脸蛋，但脱下裤子拥有着和他们相同的性征，何况她们作战时从不知手下留情为何物，都是把人往死里揍的，只能当兄弟相处，根本下不去手。
没有对象疏解的后果就是，他们满身旺盛精力无处发泄，脑子里装的东西比公共厕所更脏更下流。
而一个进入军校的女性Omega就仿佛误入狼群的羊，这帮太久没开荤的坏蛋们会把她生吞活剥了的。
一个青年匆匆向罗塞恩走来，向前倾着身子恭敬道：“殿下，院长知道您回来了，在入口处等您。”
罗塞恩立刻皱起眉，英俊的面孔浮现出浓浓的厌恶。
显然他对青年口中的“院长”十分厌倦。
杜芙注意到入口处有个人正大步流星地朝他们赶来。那个人看上去三十岁出头，戴着单边镜片，身着一丝不苟的黑色制服。还隔着一段距离，杜芙就能感觉到他双目的锐利——像苍鹰的眼睛。
男人加速迎向罗塞恩，他伸出冷冰冰的手放在胸口，微微低下头，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
肩章上银色的流苏晃动着，他的态度冷硬如冰，与礼貌尊敬扯不上半点关系：“三皇子殿下，您迟到了整整三个小时，如果您能学会什么叫守时的话，就不用总是叫皇女殿下担心了。”
“科勒，有你这么只忠诚的家犬，真是皇姐的福气。”罗塞恩冷冷一笑，“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好奇，什么时候你有管教我的资格了。”
科勒·瓦勒斯卡，战斗系的院长，由西恩娜皇女亲自任命的帝国军校现任理事长，学生们背后都管他叫“铁面”，这显然不是出于尊重，而是出于对这个坐在总领宝座上统治着这个学校领地的人物的惧怕。
在学校时，他永远都冷面如罗刹, 从不展现出温情的一面，他曾在开学典礼上公开说明帝国需要的是真正优异的人才, 对那些娇生惯养的公子哥批评得极为难听。
而在学校外，他是西恩娜皇女忠诚的臣子，永远维护着皇女的荣光，皇女下达的每条指令都严格遵守。
罗塞恩和他的亲姐姐势同水火，连带着科勒也受到他的厌恶，在他眼里，这家伙不过是条听话的走狗，令人作呕。
科勒的声音听起来差不多就像是机器人发出来的，僵硬冷漠，真是声如其人：“您言重了，我怎么敢管教您。不过身为这所学校的理事长，我觉得我有责任提醒您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这句话说完，杜芙感觉他似乎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
她抓紧了裙子的布料，与科勒照面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已经感觉到这是一个很难接近的人。
罗塞恩懒得搭理他，直接换了个话题：“卡洛希回来了吗？我有话跟他说。”
这是杜芙第二次听到罗塞恩提起这个姓名，之前她并没有在意，但这会儿她觉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听过。
“卡洛希少将受皇女传唤现在在皇宫里，还需要一天才能回来。”科勒说，“但他已经把分析过的数据通过终端传送到了学校秘密档案室的系统中，您如果想看的话现在就能去看。”
他们随着科勒穿过许多建筑，走进军校那占地面积庞大的图书馆。秘密档案室则位于图书馆最里面，门上安装了最先进的电子锁，只有向校方申请后获得权限才能进入查阅里面的档案，并且所有资料不得外带。
这个时间段是休息时间，从图书馆往里，杜芙跟着又穿过有点儿难以计数的小门厅，每个门厅里都有学生在阅读学习，看见他们的人们似乎都面露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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