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钱管事走后,沈春生才将沈家众人都喊进了屋里,破无奈的道:“钱大哥刚与我说,城里的百味斋愿意出一百两的价格,买咱家清洗肥肠和烧制的法子,我怕留着这个方子到时候成了祸端,便……应了!”
“应了也好,总比烂在手里强。只是……若那醉仙楼的人知道你将房子卖给了别家,会不会……?”想起儿子被抬回来的那日,吴婆子还一阵心疼。她生怕那伙人因这事记恨上了老二,要带人打上门来。
自沈春生出事以来,一大家子为了他的事,日日担惊受怕,沈春生好不自责,哽咽着声音:“娘莫要担心!钱大哥说那百味斋背后的东家,也是个有权有势的。方子既已到了百味斋的手里,便是百味斋的东西,与咱们便再无关系,醉仙楼自是不会再来找咱们的麻烦。”
“希望吧!”
饶是沈春生这般说,吴婆子还是放心不下。但事已至此,也只能事事往好的方面想。
沈春生的伤养了大半个月终于痊愈,百味斋也推出了新的招牌菜——爆炒肥肠。至此,恶霸再未出现,沈家人才彻底安下心来。
没了盒饭生意,沈家人的注意力又全部集中到了田地里,特别是山脚下那几亩地的红薯。
不止沈家,就连村里的其他人也时不时的过来瞅瞅。
正好前几日下了一场秋雨,山芋长出了许多不定根,而不定根会长出很小的山芋,这些小山芋都是根茎,不仅无法食用,还会争夺暑块养分,使其减产。
后世的农民为了保证山芋的产量,会阻止不定根的生长,也就是将山芋藤翻过去,这样不定根就能被扯断,阻止了不定根的生长。
沈家人多,两亩地的山芋藤翻起来也快。不到两个时辰,所有的山芋藤都被翻了过来。
忙完了活儿,众人刚准备回家,就遇到朝这边来的刘全媳妇,沈杳的大奶奶,和村里的陈奶奶。
一听说几人是来讨些山芋藤回去做菜,吴婆子让沈老头带着儿子媳妇们先回去,自己领着大奶奶她们又折回了山芋地。
沈杳见状,从徐氏的篮子里拎起了小茶壶也跟了上去。
“先前看三奶奶将山芋藤子全剪了扦插在地里,我还偷偷的笑话来着。哪成想这山芋苗不但活了,还长的这般好。”刘全媳妇抱着一摞山芋藤,看着脚下连城一片的山芋藤,感叹道。
吴婆子又扯了一摞山芋藤,递给了大奶奶:“都说了我家杳杳是个女状元,她从农书里看来的法子,能有错?”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田地里的庄稼事,还能记录成书。”陈奶奶也扯了一把山芋藤。吴婆子可是说了,这山芋藤撕掉表皮后炒来吃,滋味可不比种的蔬菜差。
正好进了秋,夏日里吃不完的蔬菜基本都下了市,萝卜白菜啥的才将将种上。正是缺菜吃的时候,吴婆子如此说,她们便厚着脸皮的来讨上一些。
“你只摘这些够吃?叶子一摘皮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炒上一碗。再摘些,这东西长得疯,你们不摘我也是全扯了回去喂猪。”吴婆子说着,又帮着陈奶奶扯了一把。
说起喂猪,刘全媳妇叹了口气:“去年看三奶奶家的猪喂的那么好,我本也打算咬咬牙捉上一头。总归勤快点割上些猪草,到过年的时候,不论是杀了卖还是卖活猪,都不会亏了去。”
“那你怎么没捉?”
刘全媳妇朝四周看了看,见没其他人路过,才压低了声音道:“上王庄的何老二跟我们家刘全认识,说是有个外甥女今年十三了,还没相看人家,又问起我家大儿子。我一想何老二跟刘全相熟,说起来也算知根知底,便让我家老大去相看相看。两个小的倒是看对了眼,只是那姑娘的娘,咬死了要三两银子的彩礼。这不刘全在码头辛辛苦苦做工攒下来点银子,还不够给人家姑娘彩礼,哪还有钱来捉猪。”
“要我说,你就是不会算账!”吴婆子直起了身子,叉着腰,没好气的道。
“听三奶奶的意思……”
吴婆子接过沈杳递过来的茶壶,一口气将半壶的凉茶全喝了个精光,才道:“两个小的才十三,总归还得有个两年才成亲。你现在手里有点钱,一直攒在手里也生不出钱来,还不如捉上头猪回来喂着。到时候你也留出亩地来种山芋,还能怕猪没得吃?等猪出了栏,怎么着也能赚上几百个大钱。两年一赚,给人姑娘家的彩礼是不是就够了?”
“哎呀,三奶奶说的是,我怎么就没想到。我只当做捉小猪崽要出去好大一笔钱,倒是没想到以后。不行,我这就回去跟刘全商量商量。”刘全媳妇一拍脑袋,也不顾吴婆子嚷嚷着不急在一时,抱起山芋藤就朝着村里小跑。
沈杳拎着空了的茶壶,朝着吴婆子直竖大拇指。
“要你夸?走,家去!”吴婆子拿过沈杳手里的空茶壶,又让沈杳走在前面,同大奶奶她们并排走着,又说起了各自家里的家长里短。
第50章
百味斋掌柜带来的,除了一百两的银子,还有张购买沈家方子的文契。
“沈兄弟,要不,老朽将文契的内容与你念念?”
掌柜的将手中的契书稍抖了抖,正准备念,就被吴婆子拦到:“掌柜的,您用不着念,我家孙女识字,您把契书给她看看就成。”
“哦,小丫头识字?”掌柜的虽嘴上问着,手中的契书却早已递了过去。
沈杳也不谦虚扭捏,拿过契书便认真端看起来。
其实就算吴婆子不提,沈杳也打算在签字画押之前,找机会看上一看契书。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家人里除了她,都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若那掌柜是个奸诈的,嘴上一套,契书里写的又是另一套,到时候还得惹上个麻烦。
好在契书上的白纸黑字,写的都是买卖的交易事项。比如方子售与百味斋后,沈家便不可再已肥肠猪肺等物来盈利,更不可卖与他人等。
沈杳一字不漏的看完契书,将上面的内容说与众人听后,才将契书还与了掌柜。
“小姑娘竟真的识字,不错,不错!您这孙女啊,将来怕是又大造化!”掌柜的捋着胡须,脸上多了几分的不可思议。
来前他可是打听清楚了,这沈家祖祖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整日在地里刨食的主儿。就算是后来做起了卖盒饭的营生,也才做了不到两年,就遇到了醉仙楼那档子事。
一个清贫的庄户人家,竟送女娃娃去读书识字,倒是稀奇。更稀奇的是,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契书上的字悉数认全。看来这丫头,是有些读书的天赋在身上的。
可惜了,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个男儿,将来走科举的路子,说不定能高中走仕途,光耀门楣。
想到此,掌柜的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轻声的呢喃道:“可惜,可惜……”
一看刚刚还笑呵呵的掌柜突然变了脸,吴婆子心下一突,暗想莫不是这掌柜的不想买他们的方子了,急忙问道:“咋滴了,什么可惜了?掌柜的,这方子……”
“无事!若你们对这契书上的内容没有异议,便签字画押吧!”
“这是一百两!”掌柜的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里面是四枚大小不一的银锭。
吴婆子也不客气,接过银锭一一放进嘴里,用牙齿咬了咬,确认都是真银锭后便笑开了:“掌柜的您坐,老婆子我去摘些菜。中午啊,您就留在这吃饭。就是庄户人家的,都是些粗茶淡饭,掌柜的可莫嫌弃。”
掌柜见吴婆子转身就要走,赶忙将人拉住:“老夫人客气,您啊,也别忙活了。老朽来时东家便嘱咐了快去快回,现在契书已签好,老朽这就便要回城。”
“那……那好罢!”
等送走了掌柜的,吴婆子又回到了沈春生的屋里,拿出掌柜先前给的一百两,边分边道:“这百味斋的掌柜倒是贴心。一百两的银子,他愣是给了个五十两,一个二十两,一个十两,剩下的全是碎银,也省的我们再去钱庄换。”
挑出那枚十两的银锭塞到徐氏手里,突然又红了眼,哽咽起来:“为这肥肠的事,老二吃了好大的苦。这十两,权当着我儿受了苦的赔偿。”
抹了把眼睛,吴婆子又挑出两枚二两的小角银,在手中颠了颠。刚准备递给大儿媳妇和小儿媳,又将手缩了回来。又挑出两枚一两的碎银才递过去:“老大跟老三家的,我给你们一人三两!你们也别嫉妒老二得的钱多,盒饭生意本就是老二在做,风吹日晒的,赚的钱全都交给了我,我也不曾给他半点钱私藏。眼下为着这事,老二挨了好一顿打,硬是躺了半个月不能下床。”
“再者,不管是盒饭生意,还是肥肠的方子,都是杳杳的注意。所以这十两,老二拿得。虽说这方子一次就卖了一百两,可将来延年跟长生要娶亲,红梅姊妹三个的嫁妆,样样都要钱。所以呢,我也不能给你们多些,你们也别心里存着怨。”
吴婆子的话还没说完,沈老大将三两的银子推出去:“娘,这十两银子是二弟该得的。但这三两,儿子不能要!我一没出主意二没出力气,哪能白得三两。这钱娘收着,就像娘说的,咱们这一大家子,哪样不要钱?”
沈春生跟沈老三听大哥这么说,忙示意各自的媳妇儿将钱还回去,也跟着表明这钱不能收。
若是别儿个家的,定是觉得儿子媳妇孝顺,给了钱都不要。偏吴婆子生起气来,横了眉眼,没好气的道:“让你们拿着就拿着,推来推去的做什么?你们是我儿子媳妇,我是你们的亲娘!给你们的就是给你们的,你们还来给我整这套?”
说完也不等儿子媳妇们解释,收了剩下的银子,牵着沈杳就出了沈春生的屋子,留下几个儿子儿媳们哭笑不得。
等回到自己的屋里,吴婆子抱出平时里存钱的小木匣子,将里面的银钱重新数了一遍:“这两年卖盒饭,也攒下了三十七两,加上这八十四两,咱家也有个一百二十两。”
一百二十两,对农户们而言可是一笔巨款。抛开司家那样的人家,在农户们当中,沈家目前的家底,都能算着附近几个村的首富。
吴婆子感叹孙女是个金童子,又摸出了五两银子塞给沈杳:“这钱你收好,谁也别告诉,自个儿藏好了,留着将来做压箱底。”
“奶……”
沈杳本想拒绝,可看到她奶眼里的怜爱,还是将钱收了,又歪道在吴婆子怀里:“谢谢奶!”
“谢什么谢?真要说起来,这钱可都是你赚的。好了,起来,家里还有一大摊子事儿。我去菜园子里拔点小白菜秧子,你去不去?”
沈杳一个弹射才吴婆子怀里起来,脆声道:“去!”
这时节的菜地里,萝卜和青菜才不到手指长。
萝卜种在了坑里,而青菜也是是直接将种子撒在了菜地里,一长一大片。选壮些的秧苗移栽到别处让它长大,余下的便留在那片地里,平日里要吃了便来拔上一些。
除了萝卜和青菜的秧子,菜地里还有几颗特地留着的冬瓜和南瓜,那上头有几个果子结的晚,这个时节正好成熟。
沈杳在瓜藤中翻寻,看着由绿变得了橙黄橙黄的南瓜,突然想到前世吃过的一道地方美食——南瓜粉蒸肉。
切块的南瓜上铺着裹满蒸肉粉的五花肉,大火蒸熟后,吸收了南瓜的甜香粉蒸肉入口即化,而南瓜也起吸收了五花肉的油脂与蒸肉粉的咸香,滋味竟比肉还要好上几分。
“奶,等得了空,我们莫上些蒸肉粉吧!”
“蒸肉粉?蒸肉还要用粉?又是书上看来的?”
“是哩,书上说用蒸肉粉来蒸肉,可香了。我们也磨上些,等过年的时候来做粉蒸肉!”
一说到吃,沈杳两眼放光,看得吴婆子好笑:“成,赶明儿磨上些就是!”
蒸肉粉用的是米粉。吃过了午饭,吴婆子就舀了一碗米泡上。
待泡够了一个时辰,将米捞出,淘洗干净后再晒上半个时辰。
晒干的大米用小火炒熟,就着灶膛里的余火,又炒了一小把的芝麻。
炒熟的芝麻倒入大米中拌匀,再丢进去几粒八角,倒到石磨上磨成粉,便是简易的蒸肉粉。
“三奶奶这是磨的啥,好香!”王刚媳妇正巧路过村长家的小院,闻着香味儿便踏进院里来问。
吴婆子正扫着石磨缝隙里的粉末,头也没抬的应道::“蒸熟粉,用来蒸肉的。趁着空磨上些,磨来过年吃!”
“我问着这粉比肉还要香呢!”
“可不是比肉香!又是百米又是芝麻的,还有八角,哪样不金贵?”早来一会儿的刘桂花,言语中带着酸,说起话来阴阳怪气。
吴婆子懒得搭理她,扫干净石磨缝隙中的蒸肉粉,又从盆里舀了小半碗给村长媳妇:“把些你过年蒸肉吃,到时候你放点盐,把粉裹在肉上蒸就行。”
“这……这怎么好意思?”村长媳妇想推辞,可这东西闻着实在香。她家的小孙子,闻着味儿的在石磨边站了好久。
“怎么不好意思?你可别忘了,我家老三跟春香的亲事,可是村长做的媒!好了,你也别推辞了,我家去了!”
不等村长媳妇答应,吴婆子端了小木盆,领着沈杳就出了村长家的院子。留刘桂花站在原地,恨的牙痒痒。
“老娘在这站了半天,怎么没见那老婆子抓一把给我?”刘桂花暗暗的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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