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佟闻漓谢过她的夸奖,她看出她的夸奖是真心的。
“你一直住在庄园里吗?”
佟闻漓一愣,乖巧回到:“不到一个月。”
对面的女人点点头。
佟闻漓继而又解释道:“哦我马上就会走的lyrisa小姐,不会在这里打扰很久的。”
她这话带着一些好像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的愧疚和拘谨,lyrisa笑笑说,“没事。”
“听你口音,您不是西贡本地人吧?”
“我是中国人。”
“中国人?来西贡做什么的,做生意?”
佟闻漓并未展开讲那个故事,只是简单合成一句话:“我来读书。”
“哦,学的什么?”
“法语。”
她听到这话后,明显顿了顿,才说到:“挺好的专业,往后跟着先生用得着。”
她用的是跟着先生这样暧昧不清的揣测。
这印证了许多人对他们的猜想。
“您误会了。”她摇摇头,“先生不是我能攀附的,我学法语,也不是因为他的缘故。”
眼前的姑娘不卑不亢。
“抱歉。”Lyrisa于是道歉到。
“没关系。”她抿着唇说到。
lyrisa抬头细细地看她,她的面容较好,眼尾下垂,带着点娇憨的少女可爱,但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又清清冷冷的,五官长的很漂亮,不需要像她一样用浓烈的妆容做修饰,做掩盖。
她的眼神最后落到小姑娘穿的裙子上,宫廷袖风的白色纱裙合身,束起头发的颅顶饱满。
她认出来了,这条裙子是出自莱师父的手艺。
整个西贡,能请得动几年才做一件衣服的莱师父接连高产也就他一人了。
先生处事,从来都讲究投入产出,研究有利可图,像这般不计回报地讨好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姑娘,她是从来没有见过。
*
几日后,先生从法国回来,受邀上怡山敬香。
他在影视业也有少些的投资,刚上映的电影就是他放权给了lyrisa做制片人,参与投资出品。
这电影票房口碑都不错,达到对赌业绩后,剧组全组上怡山还愿,先生给了lyrisa面子,特地应邀前行。。
先生的车直接从机场出发的,路过庄园的时候没进来,让奈婶提早过来,跟佟闻漓说怡山上夏日清凉,猴群出没,问她要不要去看个新鲜。
佟闻漓匆匆忙忙地出来,才发现停在路边等她的车里除了先生之外,还有站在那儿的lyrisa,他们一起站在树下等她。
先生看到她来了,手里的电话还没有打完,朝她抬了抬下巴:“阿漓先上车。”
佟闻漓听他的话,由着司机替她开了门,她绕过驾驶座后面的那排位置,去到第二排,靠边上坐了下来。
车外的人挂了电话后,lyrisa才进来。她纤细的高跟鞋踩着羊毛软垫的时候,佟闻漓看到她带着手套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
佟闻漓的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
她知道他的礼貌和绅士,从来都不是给她一人的。
车门未关,他抱歉地说介不介意他抽完一根烟。
四下无声,所有的车窗都还来不及升上去。
四面八方的热风在车上坡的颠簸中铺面而来。
佟闻漓的裙摆被从脚下灌上来的风吹起来,她伸手去压,可偏偏裙摆闹人,她的发梢飞舞。
于是前面的人灭了手里的烟,等了一会后让司机把车窗关上。
于是四周原本喧闹的风声不见了,车子里安安静静的无人说话。
lyrisa先跟佟闻漓打着招呼:“阿漓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您好。”佟闻漓回应。
“嗯?你们何时见的面。”坐在佟闻漓前面的他像是随意淡淡一问。
“前几天,我去玫瑰园开下午茶派对的时候。”lyrisa带着笑回到。
轮到接话的男人却不说话了。
周围的空气在那瞬间莫名开始有了一些凝固。
过了一会,佟闻漓才听到坐在前面的人缓缓出声到:“那玫瑰园子是阿漓的,你往后要去,要先征得她的同意。”
他说的是中文。
佟闻漓楞在那儿,他竟然对他们在微醺的夜里许下的承诺记得如此清楚。
佟闻漓看到lyrisa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缺失,坐在副驾驶的助理见状翻译给她听,之后她才转身过来,礼貌又诚恳地跟佟闻漓说:“抱歉,阿漓小姐。”
佟闻漓连忙摇摇头:“不、不用,您……您请便就好。”
她说完后,车厢里依旧安静。
她侧目望去,他阂上眼,自此后就别无其它的声音了。
佟闻漓没敢打破这种平静――
好似那种安静,是他人生在除了和她相处以外的常态一样。
*
到了怡山时恰逢一阵山雨过后,山顶寺庙烟雨蒙蒙,香客稀少。
佟闻漓在殿外,她没有琢磨明白寺庙上香的仪式和规范,学着寺庙僧人的样子,把举过头顶的三炷香插进焚香炉内。
焚香炉青烟弥散,她透过烟雾勾勒的画面里看到门槛外的菩提树下,他和剧组的那些个导演和出品人站在那儿说着些什么,说话间他打开檀木做的烟盒,从里挑出一只长烟,衔在嘴里,而后再用手摸兜,像是再找什么。
低头一瞬间,他面前送上一簇跳跃的蓝色火苗,面前明艳的女人递上手里的火机。
他微微一愣,没有拒绝。
低头,贪婪地陷着腮,之后缓慢的、他的身上就笼罩一像层寺庙里一样的青烟。
那种餍足的样子带着与刚刚与大殿里他举香过头顶,闭眼虔诚还愿时不一样的凶性。
这让佟闻漓又想到那在游艇上他渡进别人嘴里的那只烟。
她听来参加聚会的那些漂亮姑娘说,先生是Lyrisa的靠山,也有蠢笨如她的人问,什么是靠山。她听他们互相打闹嬉戏,说靠山就是情人的意思。
靠山是情人的意思吗?
她想到那天,那天他挡在面前,四两拨千斤地问到他当她的靠山够不够格的时候,对面吓的大气不敢出,她自然是知道,他当靠山,太够格了。
就像她说他无家可归,他给她擦着眼泪说这不还有他一样的让人想要依赖。
但半墙之隔,他抽完了那只烟,从红尘里踏进来的时候,却依旧让人不敢再看一眼。
他接过僧人送上的佛珠手串,双手合十,举过头顶,闭眼关听。
一拜长衫微动。
他说过那院子是她的,往后他是他的靠山。
她再想到情人二字,身体微微发抖。
她在清眼名目的佛祖面前察觉自己的凡心。
那想法畸形又扭曲,她视他为长辈敬重,为怀有慈悲的佛崇拜,他几次对她施以援手,她却生出这样的难以捉摸的心思。
他再拜。
沙弥低低的颂经声中,她对着自己对面那座明黄色佛心墙失神地想,如果哪一天他汗涔涔地给她渡进一支烟的时候――
她是不是也跟别人一样的甘之如饴?
第25章 生长
那样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佟闻漓的手掌里出了一层虚汗。
好在山间寺庙人头营营, 没人发现她心里这起伏不定的波澜。她避开了人群,绕着青石小路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剧组要去住持的仪式台上还愿,佟闻漓料想先生也会一起陪同。这寺庙宏大, 一去一回应该是要半日光景,她不如就在这儿等着他们好了。
山寺后面比前面还要僻静些,她循着台阶走到高出, 从上往下看。
山色空鳎千里绵延, 大约是人从来都信奉和瞻仰神佛的力量, 大小的神庙里供奉着许多她眼熟的神佛, 如果不是寺庙的梵石下还刻着越南语,她甚至都以为,她就在岭南,就在广府。
等到山间的雾气开始层层散开之后, 佟闻漓才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寺庙的后院禅房, 这儿比前殿的人少了很多,她猜想可能是僧人落脚歇息的地方。
佟闻漓正打算往回走, 眼前突然蹿过去个什么东西。再过一会,佟闻漓就听到了身后有个须发斑白的老僧人嘴里念叨着什么。
佟闻漓看到那过去的生物长长的尾巴再结合那个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的僧人说的话当下就明白过来,那应该是一只偷东西的小猴子。
那僧人根本追不上它。
“站住。”佟闻漓立刻跟了上去。
前头跑着那小猴子听到她的声音后停了下来,但只是转头看了看她,咧了咧嘴后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像是炫耀。
佟闻漓皱皱眉头, 试图去抓。
每次要抓到它的时候, 那小破猴就跑了, 像是故意逗弄她。
佟闻漓后悔没带来福来,不然她还能有个帮手。
几番折腾, 那小猴子终于像是跑累了,站在石头上好奇地看着她。
佟闻漓双手撑住膝盖在那儿,喘着气,见它不跑了,于是把腰挺直,把手伸出去,“给我。”
佟闻漓这才发现,它手里抓着一串罕见的莲花纹天青色白菩提,很漂亮。佟闻漓估计那珠子应该很稀有,才让那一把年纪把红尘事不必计较挂在嘴边的老僧人都动了情绪。
她伸手去要,那猴子愣愣地看着她。
佟闻漓一想自己刚刚说的是中文,于是换了越南语,重复了一句:“小猴子,快给我。”
那小猴子身形不大,估计也就是个还没长大的猴崽子,调皮捣蛋得很,见佟闻漓几次伸手过来要,索性就把自己的手举过头顶伸直了,站在那石头上。
那石头长在坡上,它伸直的手臂高过佟闻漓。
佟闻漓试图去抢,但它猴精着,她跳一次,它就把手伸的更高,吱吱吱地在那儿得意。
这把佟闻漓气的不轻,被一只未成年的猴子鄙视了身高。
她试图强抢了几次都没有成功。
偏偏那小猴子纹丝不动,还吐鬼脸。
“你!”
佟闻漓插着个腰,仰头开始威胁他:“小猴子,我是人,你是猴子,从进化论的角度来说,我比你文明一些,所以我不跟你动手。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乖乖识趣把东西交出来,你抢东西羞辱我身高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不然的话……”
它顶着两个圆圆的眼珠子,似懂非懂地看着她,手平放在身边,好奇地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佟闻漓见它的手放下来了,觉得是个好机会,她一伸手想去抢,却没想到那小猴子速度比她还快,迅速把手举起来,而后看着佟闻漓,兴奋地咧着嘴在那儿吱吱乱叫。
佟闻漓:……
它耍自己玩是吧。
“你!”这可把佟闻漓气坏了,她打算跟它拼命的时候,一只手却从她身边出现,揪住那猴子的头颈。
那小猴子还没反应过来,它就顿时被揿倒在那儿石头上,它张牙舞爪地想要挣脱,但男人的力气有些大,它一只瘦小的猴子被摁住头之后几番挣脱都没有成功。
“放。”他呵斥一声。
小猴子睁大眼睛,没动作,装死。
“放。”他又重复一声,继续摁住它,加重了力道。
它甩了几下没甩开,只能把手里的那菩提串丢了。
佟闻漓连忙把它从地上捡起来,抚了抚上面的尘土,揣进手里。
他这才放开,那小猴子呜呜呜地跑掉了。
佟闻漓转过来,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先生,她与他打招呼:“先生,您怎么来了”
“早上就觉得你心不在焉,刚又看你鬼鬼祟祟的,就跟来看看。”他低低应了一声,站在那台阶上,看着她说道:“找了你两圈没找到人,倒是在这儿被只猴子欺负上了。”
被只猴子欺负佟闻漓本就不高兴,再加上他这么说,她不由地为自己辩解两句:“我那是扮猪吃老虎。”
“那我不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束扮猪。”
嗯?
她抬头,觉得先生还有些小小的嘲笑她的意思,他这会的可恶程度跟那只小猴子也差不了多少。
“那要不是我声东击西,您能一招将其制服吗,是我转移了它注意力,让它变得骄傲自满,最后大意轻敌。”她微微仰头,这样分辨到。
这话说得她从来都预判他会出现一样。
她细密的胎毛发黏在额头上,微微下垂的眼睛这会正狡黠的瞪着他。
这让他不由地敲了敲她的额头,“伶牙俐齿。”
她咧嘴一笑,浅浅酒窝荡漾开来,而后抬头对他说到:“先生,我得把这手串还给那个老师父。”
“我同你一起去吧。”
于是两人就顺着那山间的小道一起往下走,佟闻漓走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她追了好些路上来。
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她觉得他步子大,怕他在身后走路被束着,但她因为要带路又没法去他后面,于是她使劲的迈着步子,那步子逐渐加快走到后面甚至还小跑起来。
“佟闻漓,你跑什么。”
她听到身后的人叫她,于是停下脚步来,发现她光顾着往下走,竟然把他甩来了一段小路。
她反应了一下,觉得甩人家一小段路会不会让人家误会她嫌弃人家走路慢。
她站在半途中,反应过来连连点头,于是又往山间走上来。
先生看她迎面又上来,于是停下来问她:“下都下去了,你走上来又是做什么。”
“是我考虑不周,您年纪大,我走路应该稳重些才是。”
站在原地的人有一瞬间的无语。
而后他跨过她,走在她前面,经过她的时候说的是:“难怪这怡山的猴子,就逮着你欺负呢。”
佟闻漓挠挠脑袋,跟在身后。
*
两人到了那寺院后方,佟闻漓找到那个老僧人,将那菩提手串还给了他。
老僧人连声感谢。
交谈之间佟闻漓才知道,这位僧人今年已经九十五岁了,是前任的寺庙住持,如今一个人在后院等待佛缘殆尽,俗身圆寂。
佟闻漓在他焚香诵经的屋子里看到一座佛堂金身,那金身前面还放着另一串差不多的菩提手串。
老僧人虔诚跪拜后,拿过那珠串,在掌心里摩挲说到:“这么些年了,这莲花白玉菩提手串,终于是找到了有缘人。”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来,把那两串菩提手串都递到佟闻漓面前,再说了一句什么,她就听不懂了。
她求救地看着身边的人,先生与她解释道:“老住持说这手串开过光,有佛祖庇佑,要送给你。”
“这怎么行。”佟闻漓摆摆手,“小猴子拿走的时候老住持一脸着急,这应该是很珍贵的佛家之物。”
“待我圆寂后,那珠串随我入土,岂不可惜。我佛指引,在我生前能找到它的归属,是为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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