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王族分支来的吧。”小女孩自以为戳破了祝余的谎言。
祝余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一顶“王族”的帽子,她想,大概是因为自己的眼睛是紫眸,加上身上看不出任何黑线的原因吧。
事实也如同她猜测的那样,小女孩嘴里振振有词:“虽然你已经尽力隐去眸中的紫色,但是你忘了,平民百姓可没办法拥有纯净的魔气滋养,也没办法拥有高强度的照明,既长不出如此纤细白嫩的一双手,也不可能如此不适应黑暗。”
看着这小孩人小鬼大的样子,祝余很顺理成章地点点头,按照她写好的剧本走下去,省的还要她自己编故事。
“果然!我就知道是这样!”她把发光的石头放在桌子上。
小女孩学着大人的模样坐上椅子,企图居高岭下地看向祝余,却发现自己的身高在坐下后更不占优势,又不得不站起来,面对面质问祝余:“你叫什么名字?”
祝余有样学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用鼻孔对着她:“你既然都知道我是王族来的了?还敢过问我的姓名?不怕知道的太多被我杀人灭口?”
小女孩被祝余这番傲气的举动不爽到,但想了想祝余的身份,最终敢怒不敢言,像是默许了祝余的行为。
但她嘴上还是嘀咕着:“切,谁不知道这几年王族内部纷争不断,说不定是被家里人抛弃的呢……”
“你说谁是被丢出来的?”
“你、你听得见啊……”
祝余:她只是看不清,不是耳朵也听不清。
不过结合这小女孩的话,她似乎明白了小女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你被家族抛弃了?”
这句话很快点燃了面前这个小火药桶,她气得跳起,“我没有!我有家!我的家是新月族!我家就住在这里!”
“新月族……好耳熟的名字。”祝余有意无意地套话。
“那当然!看你年纪那么小不知道也正常,”说起新月族,小女孩脸上是十分的骄傲,“新月族可是当年魔族圣女的出生地,那么多年过去,除了新月族,没有别的部落可以诞生圣女!”
“那你为什么在这儿,照你的话说,新月族那么厉害,不至于落魄到住这里吧。”
屋子里只有两张桌椅板凳,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
“那是因为新月族被冤枉了!以前新月族住在魔池旁边最中心的地方,要多漂亮有多漂亮!”说到这儿,小女孩鄙夷地看向祝余,“你不是王族的人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我在家族里不受宠,从小到大就没人管我,自然也就没人和我说这些。”
祝余脸上流露出一分伤感,好像她真是个干啥啥不行,所以被家族遗忘在角落的小可怜。
“所以新月族是为什么被冤枉的?”祝余很好奇。
小女孩撇了她一眼,转头去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就当祝余这个人不存在了一样。
嘿,这孩子。
年纪轻轻怎么这么势力眼,一听她是个不得宠的就不理她了?
“喂,所以你把我拉到你屋子里做什么?不会是想绑架我,然后找我爹娘要赎金吧?”
“想的美,”小女孩转过头白了祝余一眼,“我看你像王族的人,想着救你一命能派上用场,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结果是个没用的。”
祝余:……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这话也太糙了。
“得了吧,我还需要你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在说话难听这方面,祝余也是没输过谁。
“呵,那你就出去啊,看看他们抓不抓你。”
“出去就出去。”
她就不信了,外边在抓王族的人,她要是大摇大摆地从门口走出去,小女孩也绝对脱不了干系。
“等等!”果然,小女孩见她真要往外走,立刻叫住了她。“你自己想死别带上我,现在蒙日族查得紧,要走等明天,我绝对不拦着你。”
好吧,祝余摊摊手,“勉为其难”地又坐了回去。
祝余手托着下巴,在闭目养神的同时深思。
新月族、蒙日族、王族……看样子魔族内部的矛盾还不少。
不知道魔域的政治纠纷是否能够帮助她趁乱前往魔池中心找到魔灵提供机会。
第四十四章
“想什么呢?”小女孩戳戳祝余的手臂。
“在想怎么回去。”怎么以王族支部的身份回到魔域中心圈层接近魔灵。
小女孩听到这句话的反应, 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蒙日族风头正盛,你倒是真敢想。”
“不然呢?和你一样吗?明知道新月族是被冤枉的还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祝余是故意激怒的她,为的就是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你!”小火药桶听到这种话, 被气得想直接把她扫地出门。
自己就不该救她!!!
桌上的发光石头也被气急败坏的小女孩捞走, 祝余的世界再次失去光亮, 小女孩也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良久,久到祝余差点就要睡着, 小女孩才从角落发出微弱的声音:
“我不许你这样说新月族。当年你们这些姓洛的能登上王位, 还不是我们新月姐姐的功劳。结果到最后新月姐姐却被冤枉偷了魔灵果实, 还把她的以她的名字命名的部族里的所有人都发配来到最边缘的城池……可这怎么可能呢, 她明明是最想魔族欣欣向荣的那个……”
在小女孩的控诉中,祝余在黑暗中拼凑起整件事的关键——
上一任圣女是新月族的新月, 她因为被指控偷魔灵果实被抓, 并且连累整个家族被发配,可是离开新月以后,魔域却再没有诞生过一个圣女,但是大家也还是把罪责怪在新月族头上。
怪不得这小家伙那么悲伤,今朝云端,明日泥潭的感觉,谁听了都不好受。
祝余有了新的主意,“要不我们俩商量商量呗。你帮我回去, 我帮你平反?”
“真的假的?”
女孩手中的石块又亮起来,在淡淡的光下, 她与祝余对视,祝余闪闪发光又清澈的眸子确实写满了让人想要信任她的错觉。
“就你?”她嘟起嘴, 鄙夷地说道。
祝余:什么破小孩,讲话真难听。
“对啊, 就我。”她扬起下看着她,“王族说话总比你们要有分量吧。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污蔑圣女的谣言怎么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大肆传扬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想必你也觉得蹊跷吧。以我的身份,能查到的肯定要比你多。”
祝余的这番话说到了小女孩的心坎上,她确实一直对于此事耿耿于怀,并且坚信不可能是新月姐姐做出来的事。
尽管整个新月族上下已经明令禁止了对于这件事情的追溯,可她便要查。
她想还新月族一个公道,还新月姐姐一个公道。
“好吧……帮你也不是不行。”
“等等,不是帮。”祝余打断她,“我们是各取所需,互相合作。”
小女孩见祝余咬文嚼字的样子倍感无语,在心里对她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行,是合作。那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月容华,是族里祭祀……”
祝余有点惊讶:“你年纪那么小 ,居然是祭祀?!”
月容华:“的女儿。”
祝余:……当她没说。
月容华看祝余吃瘪,这才露出一口大白牙,“我今年已经一百岁了,等再过一百岁成年之后,我的确将成为族里的祭司。”
祝余来魔域之前查阅了大量资料,其中显示魔族寿命极长,是除了灵兽之外寿命最长的种族,对魔族来说,一百岁才算成年。
祝余看着月容华的脸,内心感慨良多——
居然是个长相稚嫩的百年老妖吗。
话说他们活那么久,不觉得无聊吗?
月容华好像感受到祝余的视线,她站起来与坐着的祝余平视,“想什么呢你?”
祝余收回视线,“我在想,如果要顺利回到王族,那我总得准备一个能见得人的假身份,还需要一些盘缠,这样才能顺利躲过蒙日族的追捕,不是吗?”
月容华被她的话题吸引去注意力,“所以呢?”
“所以你作为大祭司……的女儿,身份证明和盘缠应该能……”
“都不能。”
月容华迅速回答,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没钱”。
在魔域,这身份证明可不是说弄就能弄的。现在整个部族都已经穷到连果腹都做不到了,祝余要的身份证明和盘缠更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不过她“亲切”地为祝余提供了另一条道路:“黑市的一些亡命徒会做这些买卖,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
大概是害怕祝余再向她伸手要钱,月容华补充道,“哦对了,你可以住在这里,但是吃的你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然后顶着祝余“不是吧你居然穷成这样”的鄙夷的眼神迅速离开。
“哎——”
祝余躺在唯一的家具长椅上,长叹了一口气。
穷,果然是无论哪个种族都无法跨越的难题。
*
秦逸宣苏醒时,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投下淡淡的金辉,窗外传来悠扬的鸟鸣声。
少年微弯的眉梢透露出一丝疲惫,他的黑发散乱无章,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许是昨夜酒精的原因,他慢慢地揉了揉额头,试图驱散那些残存的醉意。
他很快注意到,桌上莫名多出了一封书信,上边写着“师兄亲启”四个大字。
在见到落款人是祝余后,他的内心不可抑制地溢出两分欣喜,可当他字字句句读过内容后,心中的喜悦迅速消减,被巨大的难以置信所取代。——
“展信佳,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来到魔域了,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地方。
由于我被洛云城种下魔种,因此不得不立前往魔域。事发突然,很抱歉没有当面向你们解释原因。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担心你们头脑一热(特别是裴锦书)就跟我来到魔域。
当然,如果你们还是想来陪我的话,我很欢迎,但是来之前希望你们能考虑清楚,现在魔域只能进不能出,来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件事只能麻烦你们了,帮我剿灭剩余那二十三个从遥寒窟跑出来的余孽吧~(强调:很重要!!!先杀完再进来!!!)
祝余”
信中语气轻松,好像祝余不是去了生死难料的魔域,反倒像是下山买了个菜一样简单,顺道交代了在家的人记得把火烧起来。
“秦、秦师兄!”
腰间玉佩摩擦碰撞发出清脆的交响,老远就知道是裴锦书火急火燎地闯入秦逸宣的屋子。
他的手上还攥着与秦逸宣手中同款书信。
裴锦书进门,见到秦逸宣手上同样攥着那封落款为“祝余”的书信,看来秦师兄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但见秦逸宣周身气压低沉,裴锦书只得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师兄,我听说师姐她……今早刚走没多久……”
“嗯。”
“秦师兄,你没事吧?”
秦逸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平静得非比寻常。
“你先出去。”
他淡淡的口吻中带着无法拒绝的强硬,裴锦书被秦逸宣的状态吓了一跳,但碍于秦逸宣的态度,他还是选择退出门外。
“……”
死一般的沉寂浸透整间屋子,他就静静地坐在椅上,心中惊涛骇浪翻涌而起,复杂的、无法抑制的、又令人无法喘气的情绪将他的心脏狠狠掰成几瓣,踩在地上,溅出血花。
震惊、气愤、心疼、自责……种种心绪让他从头到脚都凉得彻底。他坐在椅子上,可魂魄却不在那里,他满脑子满心满眼回忆起的都是昨夜祝余酒醉过后说的梦话——原来她早就做好了打算。
几个人结伴前往魔域尚且没什么幸存的可能,一个人就更不用说了。
孤影剑阵阵作响,刮起一阵狂风将屋内的杯盏油灯、笔墨纸砚全吹落在地。
裴锦书听到屋内狂风骤雨般的巨响,担心秦逸宣出事,推门而入,“师兄!”
少年转头时并非毫无血色的苍白,而是比之前更加柔和的脸,如果不是他眼角的红血丝,看上去还以为他已经接受了祝余的独自离开。
“你走吧,我没事。”秦逸宣道。
裴锦书他十分理解秦逸宣的感受,温言劝导:“师兄,其实我今早起来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也挺难受,挺不能接受的,但是我想了很久,或许我们应该理解祝师姐,在那种情况下,她肯定比我们更无助,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而且她也没拦着我们去找她对吧,她留了书信,也不算不告而别,师兄你别为祝师姐一个人走这件事生气了……”
裴锦书见秦逸宣的脸色不对,说话声不由得越来越小。
其他人或多或少会有心疼、会有气愤,但他却硬是要装作一个没事人般。
更不对劲了。
“今日好不容易休沐,去桂芳斋看看新出的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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