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晚安。”
怎么听都不太情愿,谈画的鼻子像被堵住了,她的心理防线比较脆弱,简单的动作或一句话都能将她搅得心烦意乱,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比起这个,她更不会给自己没事找事,谈画也就郁闷了一小会,呼吸很快变得平稳。
意识消失前她想的是,贺为聿为什么会那么平静,明明她不是平板身材,还挺有料的,难道她就这么没有吸引力?
贺为聿侧着身体,望向床的方向,被谈画认为极有自制力的人,在她睡着后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那一抹白始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许久后才回来。
*
翌日谈画是被外边的声音吵醒的,这里不是私人医院,没有VIP病房,很难睡得安稳,沙发上已然空了,毛毯被整整齐齐地叠好,和枕头一起放在一侧。
穆书语带着早餐来看她,见她刚醒,替贺为聿解释说:“贺医生上班去了,说等会再来看你。”
“我看贺医生没吃早餐,来之前多给贺医生带了一份,小姐……”
“好,我叫他过来吃。”
责备的话说不出口,穆书语被她洗脑了,绞尽脑汁地给她和贺为聿创造独处机会,竭力帮她实现心愿,他作为医生,换他守夜比穆助理自己来要更靠谱,再说也能通过这件事验证他的人品。
本来就是为了谈画着想,这会贴心地带了两份早餐,谈画当然不会再提昨晚的事,她过敏把穆书语吓坏了,又有手伤在前,一个劲地道歉,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她回去休息一晚也好。
谈画给贺为聿发完消息就去洗漱吃早饭,没想到先等到的人不是他,而是贺为谦,他带着自己的秘书,拎着花、果篮还有一堆礼品上门,在病房门口被保镖拦下。
这里是医院不容喧哗,谈画皱了皱眉,穆助理经过她的同意才将人放进来,看到那一捧新鲜的康乃馨,送的人不对,心想真是可惜了。
“我花粉过敏。”
谈画搅动着碗里的粥,阳光透过窗棱落在她脸上,白得近乎透明,红点没有这么快消,仅仅是淡了一点,在贺为谦看来像是被针扎出来的出血点,在皮肤上全面铺开,他看着心也像是被反复碾压,有一瞬间的疼痛。
被她的话弄得脚步一滞,没来得及思考真假,谈画欣赏完他的怔愣,小口地尝了一口粥,“骗你的。”
贺为谦为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咳了咳,他从宿醉中醒来,到接到消息,中间没有休息过一刻,不然也不会被谈画唬住,她如果对花粉过敏,早在公馆时他就会知道。
“有事?”
“我来看看你。”
秘书帮他拿了张椅子坐下,姿态像看望下属的领导,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客人,曾经对他和颜悦色的穆助理漠然地站在一侧,秘书只能自己动手。
“你这消息还真够灵敏的,要是再来晚点,我过敏都要好了。”
谈画不声不响地刺他,过敏是昨天上午的事儿,最迟下午也会收到消息,可他过了差不多一天才出现,未免太没有诚意。
事情因他而起,贺为谦没计较她的阴阳怪气,昨天他有朋友过生日,办泳池party,谈画痒得浑身难受时他正被比基尼美女围绕着,喝得烂醉如泥,到早上才醒来,愧疚又深了一层。
贺为谦自进公司起很久都没这么放纵过,他最近不光在谈画这碰了璧,事业也不大顺利,因为丢掉的那块地和工作表现被老爷子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顿,他来者不拒,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头到现在还疼着。
“抱歉,我……”
“你不用跟我说,我没兴趣。”
谈画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又是在哪处温柔乡里,他们早就没了关系,他的行程不用跟她报备,说出来也是添堵。
幸好在这的不是原主,对和他有关的事谈画心如止水、浑不在意。
“现在你满意了?放心我还死不了,你要是没事了就走吧。”
“对了,全天薇你记得带走,你爱让她去哪就让她去哪,只要别在我面前晃悠,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包子油润,油条酥脆,谈画还想好好地吃一顿早饭,不想被破坏心情。
“谈画,我知道你在生气,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保证你不会再看到她,希望你能看在我也是一番好意的份上原谅我,我不知道你过敏……”
“嗯,你不知道,作为我曾经的未婚夫,多年的青梅竹马,连你家阿姨都清楚的事,你却一无所知。”
这话应当是充满怨怼的,但偏偏谈画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般寻常,没有歇斯底里的崩溃,更没有滔天的怒气,让贺为谦听着更不是滋味。
他以为谈画是对他失望透顶,但其实谈画根本就是懒得发火,连恨都没有,全当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你现在告诉我好不好?除了芒果、香蕉和板栗,你还对什么过敏?我这次一定都会记住。”
“告诉你干什么,让你以后继续害我?”
一片真心被曲解,贺为谦有口难辩,“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管你什么意思,”谈画被念得烦了,把粥碗往桌上重重一放,“你能不能快点滚啊,非得让我说得这么直接吗?我这不欢迎你,你能不能要点脸?”
“谈画,我好心好意……”
那股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谈画身上发痒,脾气也变得暴躁,“谁要你好心好意,你想知道我对什么过敏是吧,行,我现在告诉你,我对男人过敏,你要是觉得愧疚就离我远一点。”
“书语,送客!”
医院人流量大,他堂堂那么大一个集团的总经理,连人带东西一起被扔出去,总归不大好看,传出去对他也不利,贺为谦和自己的秘书面面相觑,面色难看至极。
对着虚空踹了一脚,一大早吃了闭门羹,贺为谦可想而知有多生气,面部微微扭曲,和贺为聿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端正严肃,衬得暴怒的贺为谦像个小丑,想起贺为聿也在这工作,对他的出现没有太惊讶,被气得狠了,甚至没想过皮肤科和神经外科不在一个楼层,经过他身侧时拍了拍他的肩,并未多言。
贺为聿进入病房,谈画见到他换上柔和的神色,招呼他一起吃早餐,好像刚才对贺为谦发火的人不是她。
窗户被打开一侧,给房间内通风换气,风夹杂着清晨的雾和草木的味道,清新好闻,心脏的不适感随之褪去。
谈画跪坐在床上,把属于贺为聿的那份早餐拿出来,殷勤周到,算是对他照顾他的回报,吃饱睡足,话也多了些,话题集中在贺为谦身上,将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不吐不快,把他的恶行一桩桩一件件都摆了出来,用词犀利,毫不留情。
整个过程,贺为聿始终默默听着,充当忠实的听众。
第二十三章 (第一更)
“你说贺为谦是不是克我?怎么我每次遇上他没有一件好事, 前天在宴会上也是,都说了我手疼让他轻点,差点把我手指头都要捏碎了。”
“早知道就让我哥多打他几顿, 以泄我心头之恨。”
她的手这两天好些了, 穆助理帮她拿了冰袋冰敷, 涂上软膏避免感染,十指连心,谈画还能回忆起当时的疼痛。
贺为聿快速吃完早餐帮她涂药, 闻言端起她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胸中结了一股郁气,无法消散, 既是对贺为谦,也是对自己,装作不经意地问:
“既然他这么不好,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谈画不满被这样误解,迅速澄清道:“我不喜欢他啊, 我喜欢的人是你。”
他将用过的棉签扔掉,拿出新的来, 一不小心撒了一把在地上, 弯腰将弄脏的棉签全扔进垃圾桶里, 谈画亲口承认喜欢他,纵使清楚多半是为了任务,可还是在他心里激起惊涛骇浪。
贺为聿一直是不自信的,上辈子见惯了她跟在贺为谦身后,喜怒哀乐全都围绕一个人展开, 造成的阴影无法轻易消散,当这份好运落到他身上时, 他仿佛身处云端。
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怎么会说放下就放下。
谈画侧了侧身子,看他为了捡棉签伏得很低,心想他这是什么反应,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疑问中有着许多不安,好像在担心她会弃他而去,谈画又不是眼睛有毛病,怎么会看得上贺为谦这等货色,贺为聿的试探让她心里百转千回,默默叹了口气。
又有点替他感到可悲,好不容易身边有了个女孩子,被她夺去了清白,还是他名义上的“嫂嫂”,以至于他这么患得患失。
“你知不知道,说话是要负责任的。”
轻飘飘的语气让谈画觉得她有被冒犯到,她又不是小孩子,看在面前的人是贺为聿的份上,沉下心跟他解释,“我当然知道,我早就说过我愿意对你负责,是你不相信。”
“你要怎么负责?”
贺为聿帮她拉好衣领,又把问题丢给了她,扣子谈画自己扣,她的语气十分豪爽,“你想怎样都可以,我人都是你的了,当然是任你处置呀。”
说着又变得不正经,暗示意味十足,正了神色,无比认真地强调,
“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喜欢贺为谦那根脏黄瓜,如有半句谎话,我……”
贺为聿捂住她的嘴,他信与不信其实不重要,用不着她发毒誓,‘脏黄瓜’一词虽然贴切,但他无法苟同,“女孩子说话斯文些。”
“女孩子怎么了?我又没说错,你是不是性别歧视?”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贺为聿接不住,谈画反过来指责起了他,“还说我不斯文,也没见你多绅士啊,你说的那些话我可都记着呢,要不要我给你复述一遍?”
其实那晚谈画的意识并不完全模糊,不过也记不清了,这么说是故意诈他的,没想到还真被她说中,他对她束手无策,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谈画本想顺口问问他生日的事,算算日子也该到了,犹豫了下还是没有问出口,想必生日对他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想先好好准备一下,到时候给他一个惊喜。
贺为聿的时间不多,叫穆书语回来继续陪着她,穆助理本想让她出院前做个更全面的检查,谈画死活不同意。
依照原主的记忆,自她17岁被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病后,这样的检查做了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次,谈画本身也害怕抽血和那些冷冰冰的医疗器械。
原主的先天性心脏病不严重,早期症状轻微,是以发现得比较晚,邹世邈再心疼她,有那么大个公司需要管理,难免有照顾得不周到的地方。
医生建议可以采用微创手术,这方面的技术很成熟,风险相对比较低,奈何原主十分抗拒,过不了心里那一关,加上正常生活暂未受到太大影响,只得暂时搁置,继续采用保守治疗的方法。
代价就是生活得更加小心翼翼,吃穿住行都有人把关,定时服药稳定病情,原主的病完全可以治愈,没有外界传得那么严重,贺英韶固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但他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否则不一定会那么坚定。
由于有定期安排检查、距离上一次没有过去太久,穆书语不强求,她的确是被吓坏了,谈画对她来说就像妹妹,没有照顾好她,自是心生愧疚。
谈画安抚好穆助理,办好手续便出院回家,在此前接到了在外地出差的邹嘉逸的电话,他心急如焚,大有抛下工作回来看她的意思。
知道是早晚的事,自打发现过敏是人为,谈画没再交代穆助理瞒着表哥,稳定好邹嘉逸的情绪,他得知又和贺为谦有关,在那头冷笑,看来他是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
谈画没替贺为谦说好话,这是他应得的,她向公司请了两天假,现在还在假期内,趁着修整的时间连夜画好设计草图,又利用随后几天的休息时间做成一套完整的效果图,她满意地检查了一遍,将作品打包上传,按下“提交”按钮,重重地呼了口气。
她突发过敏是整个设计部都知道的事,将考察店面的任务交给手下的人去做,回来形成一份报告,在公司内共享,其中的一些条例不光能优化运营,还能给之后店面选址扩张作为参考。
上班忙着筹备新品,回家后又要准备比赛,一连几天谈画都没有见到贺为聿,微信上的问候从不落下,现在得了空闲,她终于可以好好思考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作为贺家的二少爷,贺为聿不愁吃穿,物质对他来说吸引力不大,在复杂的家庭环境中长大,他缺少的是被人真心对待。
父母感情淡薄,对贺为谦多有偏爱,贺英韶和他终究隔了一辈,无法给予太多的关心爱护,其他人想跟他交往,更多是为了他的家庭背景,出于这样或那样的目的,都不纯粹。
很巧的是谈画什么都不图,就图他这个人本身,生日礼物她打算自己亲手做,发挥特长给他做两件衬衣,方便他日常穿。
没有他的尺码,人就在对面,直接过去量的话很容易被猜出用意,这点小事难不倒她,谈画大概估算出数据,不合适的话也可以等他试穿过后再做调整。
谈画不是没想过给他做一整套,时间上有些来不及,她自己画图设计、挑选布料和剪裁缝纫,要求高不容有差错,中间还穿插着工作,满打满算也就能做两件衬衣。
这都把她累得直不起腰来,眼眶酸涩,好歹在生日前完成了,和穆助理一起好好地包装了一番,感觉少了点什么,日历显示生日是在周日,前一天是周六,谈画一合计,包下整个店,亲自给他做生日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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