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恙猜测这是有了新消息。
果不其然,刚挂断电话,助理便如实向温珩昱汇报:“查到谢小姐昨晚购买了两张廉航机票,分别飞往洛杉矶和墨尔本,都是一小时后起飞。”
“派人守好。”温珩昱淡声,“和航空公司联系,余下位置买空,乘客全部调到一等座。”
助理立刻应下:“是!”
之后就该吩咐抓到人后的事宜,助理原以为要押送警局处理,然而随后,便听自家上司开口——
“找到谢仃。”他嗓音低缓,“把她安然无恙带到我面前。”
助理:“?”
陶恙毫不意外,老神在在地递给助理一眼,一副“傻了吧来看顶级恋爱脑”的意思。
助理震撼,但是接受,迅速拨电话做出相关布置,他颔首示意正要离开,却听温珩昱轻叩座椅扶手,懒声:“燕大那边呢。”
“查过了。”他迅速禀报,“谢小姐已经申请提前毕业,学校审批通过,所以没有记录她之后去向。”
温珩昱波澜不掀地敛目。
“什么时候的事。”他道。
助理噎了下,弱声回答:“……四月份。”
……
很好。温珩昱低哂一声,寒意浸深。
他微微示意,助理立刻马不停蹄地离开,同时伤口也已经缝合妥当,医生随之利落地收拾好残局,欠身沉默退场。
由此,只剩温珩昱与陶恙二人。
陶恙倒是习以为常,对温珩昱这副阴晴莫辨的模样也并不惶然,他甚至生出些感慨,想,谢仃的确是好好给这人上了一课。
教会温珩昱一个道理:人不可能永远从容,永远胜天半子。
之后只需要等待消息,陶恙抱臂坐在沙发一侧,稍稍松懈些许,有些无聊。
温珩昱这名伤患却慢条斯理地起身,看得他胆战心惊从沙发重新弹起,生怕这人是要更衣,已经打算好劝对方别这么体面,免得伤口开裂。
好在温珩昱并无穿衣打算,只淡然循过胸前绷带,便徐步迈向楼梯。
陶恙不明就里,但姑且还是跟着,嘴上也没忍住开口:“刚才外人都在,我没好意思问你。”
“你们怎么吵起来的?”他实在好奇,“她不可能上来就给你一刀吧,你干什么了把人气那样?”
他自认从专业角度看人精准,感觉这两人虽然各有各的不正常,但都是情绪稳定的疯,无伤大雅。
温珩昱闲然作答:“暗室被她找到了。”
陶恙:“……”
虽然不清楚暗室里有什么,但陶恙知道温珩昱买了谢仃的画,也曾无意见过某些事无巨细的档案。暗室既然是暗室,无非就只会存放这些不能被当事人发现的东西。
而谢仃,陶恙清楚她本身就是极度反感被低视的人,得知自己的人生被当做他人余暇消遣的调剂品,别说动怒,动刀都正常了。
“我靠!”陶恙想说那她捅你一刀都算轻的,但没敢顺嘴,于是讪讪改口,“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没不透风的墙,你做的那些就是你们之间的隐患。”
温珩昱未置可否。
来到书房,东西并未被收整好,满室纷乱狼藉。
咖啡杯和水杯随意摆放在桌上,后者还剩半杯未饮尽的水,旁边是干净空荡的烟匣,点烟器被随意丢在一侧,灭烟台堆积烟头,离开的人忘记清理最后的痕迹。
又或许只是丝毫不在意。
陶恙甫一踏入,险些快没处落脚,他叹为观止地打量这副灾后景象,自然明白了这就是“凶案现场”。
暗室门还开着,温珩昱却意兴阑珊,径自迈去桌前。
他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此的东西。
——RMS05,那支折损于谢仃之手的钢笔。
笔是崭新的,温珩昱不辨情绪地把玩,在此之前从未听她说已经买到,看来是早为今天做准备。
意为他们之间,一笔勾销。
她想得倒是轻易。
另一边,陶恙走进书房暗室,简单打量。其中存放的物品的确与他推测相符,大差不离,的确是太轻视又太傲慢的行径,难怪惹人生气。
这两个人真的不合适。他想,一个自由自在惯了,一个掌控欲偏执,双方唯一能达成共识的,也就是某些双向独占的情感需求。
陶恙读不懂这场局了,看起来是温珩昱一败涂地,但谢仃似乎也并非全无投入。真情假意分辨不清,他一个局外人只能感慨。
“你真不去医院看看?”陶恙从暗室走出,还是忍不住问,“这个更要紧吧,人总能找到的。”
“没必要。”温珩昱惜字如金。
哥,你可是差点就没命了。陶恙简直无语,但更无语的是他此刻终于明白过来一件事。
——真正让温珩昱烦躁的,不是遭人算计,而是谢仃的离开。
现在“温珩昱”这名字后面居然也能跟情绪名词了,陶恙哭笑不得,无奈地挑了片干净地落座。
不多久,助理的电话打来。
“温董。”他顿了顿,干涩道,“机场……扑空了。”
“半小时前我们查到行车记录,车辆在北郊的一处加油站停靠,之后正常驶入机场,但……谢小姐不在车内。”
助理似乎也有些讪然,僵硬地还原事件始末:“我们第一时间调出加油站监控,发现是谢小姐下车后借助盲区,转乘另一辆车离开。”
短短三小时绕来绕去,重回最初追查车牌与司机身份的僵局。
她又摆了他一道。
“惊喜”接二连三,温珩昱听过禀报,按着眉骨低哂一声。
他无端忆起上次云岗,谢仃曾随口回应的话语。
“反正你对我的动向了如指掌,下次估计还没登机就被截住了。”
——她那时,的确没有否认“下次”。
挺能逃。
“继续找。”他敛目,平静吩咐,“航站没有,那就查轮渡、高铁、火车。”
温珩昱清楚谢仃的环境适应经验,在各类交通方式的换乘上,她对门路周转信手拈来。
挂断电话后,陶恙不听内容,就知道绝非是好消息。
预料之中,谢仃给了他们一点小小的“多样化出行方式”震撼。他松懈倚回椅背,在沉静死寂的书房中,心跳好像也渐渐沉没平静。
其实他们都知道尘埃落定,短期内是难找到谢仃下落了。
“……你现在,什么感觉?”陶恙问,“生气?愤怒?”
他没敢问“被抛弃的背叛感”,更没敢问“难过”。
温珩昱的神色,似乎已经告诉他答案。
-
飞车一路疾驶。
谢仃降下车窗,猎猎风声卷着细碎清晨日光,将她耳畔发丝吹拂凌乱,是夏日气息。
林未光油门踩到底,借后视镜瞥她一眼,问:“用不用换件衣服?”
凌晨至今的三余小时,一路辗转换乘不少,谢仃彻夜未眠也不见多少疲倦,上车后只安静坐在后座,抱着背包看窗外风景。
她身上穿着件明显不合身的衬衫,男士款,不消多想林未光也知道属于谁,因此心中更觉得复杂。
听闻她的问题,谢仃似乎稍稍回神,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着装。
她穿着温珩昱的衣服,上面还有他的气息,是熟悉的清寒水生调,也是她习惯的九个月日夜。
谢仃不觉得自己是个恋旧的人。
可或许是鬼使神差,她低声:“……不用。”
林未光看了她一眼,似乎无声明白了什么,没有再提。
“新身份给你准备好了。”林未光转过方向盘,言简意赅,“上船后我的人会接应你,他会给你落地后的相关材料,没有安全问题,你到那边直接用就行。”
谢仃挑眉,欣然接受:“谢了。”
“几年前我接你,几年后你送我。”她支手倚在窗畔,手中把玩着某样东西,“都是跑路,还挺巧。”
林未光被她逗笑,确实也感慨命运重叠的轨迹,只是结局事在人为。
车已经驶入终点站,港口的轮廓在视野中逐渐显现,行车速度也放缓,最终停靠。
此去一别,归期不定。
“……真想好了?”林未光问。
海风渐浓了,谢仃望向窗外无边汪洋与轮渡,只是笑了笑,散漫应言:“或许?我做事随心。”
手中是那支温珩昱所赠、定义为礼物的碳化钛笔,金属质感不错,她刚才走神时拿来把玩,不知觉就攥了一路。
该走了。
谢仃敛目,正要将手中物件放回背包,然而指尖无意拂过笔夹一侧,却触碰到细小的凹痕,很精致,却难察觉。
她微微一怔,低头查看。
之前没仔细留意过,谢仃这时才发现,原来这支笔作为礼物,被赠送者刻了字。
——是生。
……
生生不息的,生。
第47章 47℃
RCA。
伦敦五月, 暖春和煦。
研讨会终于结束,谢仃和朋友离开教学楼时,周围同学还在议论着教授评分, 以及之后的分组外出学习。
后者是一年制专业需要去的, 与谢仃无关, 她懒洋洋地将冲锋衣拉链提至最高, 外界气温不过二十,风中还是掺了凉意。
伦敦四季温度与北城差别不大,她从这里上学快一年, 除了吃不惯白人饭,生活倒还算舒适。RCA课少自由度高, 除去必要的讲座与crit,校方给学生的个人空间相当可观。
“刚才气死我了。”同行的女孩揽着她抱怨, “那小子自己小组作业摸鱼,我们当然不可能带他名字啊,居然还在那大吵大闹叫冤。”
女孩叫虞枝,是港城人, 与谢仃同学年同专业入学,机缘巧合下成为朋友。说这些时她用的是中文, 有语言加密这一层在, 周围没人能听懂详情, 十分安全。
刚才研讨会后,的确发生了一些意外。
众所周知小组作业是世上较为狠毒的学术惩罚之一, 毕竟人不能左右自己的队友是神是鬼。偏巧不巧, 谢仃这次摊到了鬼, 而且教授还分配她做组长。
组内某水鬼不进群、没作品、不参与讨论,谢仃尊重祝福, 最后提交报告时合理删去了对方的名字,组内其他成员都劝她睁只眼闭只眼,但谢仃懒得惯着,直接将成员名单递交教授。
于是难说预料内还是预料外,研讨会刚结束,她就被对方堵在教室门口找茬。
那人叽哩哇啦说一大堆,义正辞严指责是她没主动联系他,总之一通强词夺理。其他成员都在劝架,而谢仃耐性极好地听他说完,然后笑吟吟回两个字,中文:“傻逼。”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想必这二字流传海外已久,对方立刻就听懂自己被骂了,气恼叫嚣:“你说什么?!”
小组成员见此急忙隔开二人,用英文劝他:“她真的会再用英语骂一遍的,你别这样要求。”
……
总之最后还是顺利解决,谢仃心情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折磨已久的研讨会终于落幕,之后有一周时间都能休息。
“不过Ewan呢?”虞枝狐疑地打量门口,“他们那还没下课?”
“他不是有crit么,估计要晚会儿。”谢仃看了眼手机时间,“应该也快——”
话未说完,不远处便传来一道清朗男声:“Chris!”
听见自己的化名,谢仃挑眉,循势望去。
对面教学楼下,俊朗清爽的英国少年向她招手,眉眼笑意星亮,见她看到自己,他忙不迭快步跑近。
“我觉得他对你有好感。”虞枝笃定。
“饶了我吧。”谢仃拎高衣领,索然失笑,“读研就够累的,还谈校园恋情呢?”
天可怜见,从RCA读研还真不累,尤其是谢仃。她一学期有大半都不在学校,满世界乱跑做旅行画家,虞枝时常找不到她人,感觉她这旅游频率不是来上学的,而是来躲人的。
“我看你就是没兴趣。”虞枝咕哝,“要不是长得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不是谢仃呢。”
谢仃名扬画坛,在国内艺术圈称得上人尽皆知,虞枝入学时就认出她身份,然而对方对外仅用“Chris”一名,连落款都从不签本名,仿佛在披什么马甲。
“这个名字不能提。”谢仃莞尔点了点她,“我在外面就一个名字,喊别的我可不认。”
虞枝八卦心起,好奇:“你不会真在躲人吧?”
“是啊,我被人跨国追杀来着,被抓到就惨了,要被关去南半球某不知名私人岛屿。”
虞枝越听越不对劲,了然失笑:“你唬我呢,吓我一跳。”
正说着,Ewan已经走到她们跟前,不好意思地道歉:“教授留我谈了作业的事,来晚了。”
“我们也刚出来。”虞枝见人到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那我们现在出发去俱乐部?”
“走,我开了车。”Ewan示意手中钥匙,“从这里到俱乐部大概半小时,我们结束后刚好去吃饭。”
他们此行是要去枪.械俱乐部,虞枝初来乍到,对新鲜事物的尝试欲还没淡去,碰巧Ewan有射击爱好,今天大伙又都结束了ddl,择日不如撞日,于是选中了这处出行地点。
谢仃毫无异议,反正她明晚飞冰岛的航班,在此之前闲着也是闲着,玩玩也不错。
行车途中,Ewan跟虞枝介绍了稍后的基本流程,随后便笑着询问谢仃:“Chris,你用过枪吗?”
“会一点。”谢仃没有说自己已经拿到了持枪证,很新人语气地道,“之前学过一些,但忙起来很久没练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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