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高兴的。
因为除了单纯的养马、骑马之外,她又能体验一门新的手艺。
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孙建发一直在这里以货抵款,那些马鞍也是他本人制作的,制作流程与她无关,她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分这一杯羹。
似乎看出了安荞的为难,孙建发宽慰她:“不要紧,今天这衣服你先拿着。之后我教你做马鞍子。等你做出来了,也到这里来卖。”
“喂,爸,我怎么没有这待遇!”
刚跑去车上放东西的孙熙姗姗来迟,却也听见了他们大部分的对话。
孙建发损他:“马鞍的事,我教了你两年了。你哪次不是做到一半就没有耐心了?还浪费了我多少材料。”
“你别说,那万一小安姐姐做到一半也没耐心了呢?你肯定会双标嘛!”
孙建发一个白眼过去:“你当人人像你一样,就会抱着手机打游戏刷视频啊?”
“这叫电竞运动和新媒体!”
“什么乱码七糟的。”
孙建发对他很不屑,懒得再看一眼,转过头时却换了眼神,微笑对杨老板说:“行了,那就先这样,我们先回去吃饭了。之后有事随时电话联系。”
“行。”
太熟了,杨老板也不用出门送他们。在账本上写下今天的出货和数额,店面也到了快打烊的时间。
而孙建发开着车,载着两个孩子,则在公路上朝着夕阳的方向驶去。
孙熙得瑟地玩赏着新买的衣服和头盔,看了一会儿又闲不住,用手机连上了车里的蓝牙,放起了音乐。
他虽然是满族人,歌单里却几乎都是蒙古语的歌。自古满蒙一家,他在马背上长大,自然也喜欢蒙古的豪迈。
乐声辽阔又奔放,正契合着草原远处的一轮红日残阳。
坝上的晚霞,是绝色。艳丽的红,映在穹顶之下的每一寸草地上,公路两侧的草甸中静静伫立着闲时的牛羊,目送一辆辆车到来又远去。
今日少云无风,山坡上的风车并未转动,而飞鸟掠过,静与动悄然合一。
安荞听着音乐,看着窗外的景色。
这里远离城市,远离人群,也远离寻常的生活。
然而这种陌生的环境,却让她深切地感受到了自由和温暖。
这或许,就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出走,所欲追寻的感受。
第22章 怎么总看那个蒙族人?
翌日的一大早,安荞被闹钟叫醒。
她很快地洗漱完,换上全套的装备,拎着头盔去正屋吃早饭,却发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孙熙已经坐在桌子边,一边啃花卷一边打游戏了。
安荞来了,他啃花卷也啃得更快。匆匆解决了早饭,着急着要带安荞去骑马。
他心切,安荞这个第一当事人,心其实也不平静。
观察、体验、记录不同的生活状态,这是她做纪录片的初心。
来到草原,最应该体验的,无疑就是骑马。那些来了就走的游客,别的项目可以不玩,但马是一定会骑一圈的。
尤其是对于南方人来说,在这大草原上尽情奔腾,诱惑力不亚于内陆人见了大海。
安荞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一直都是她的优点。
即使再怎么想骑上马学习,她也从没有主动和孙建发提起过骑马的事。
孙建发没有收她为徒之前,提起这事是冒昧的,像是在消耗王明的面子,以白嫖这里的马资源。
孙建发收了她做徒弟,那么教她骑马便是迟早的事。既然早晚会得到这个机会,她在坝上可呆的时间也长。着这三天五天的急,很没有必要。
今天天气好极了。
天蓝得像画,零散的云小团小团地飘落在四处,落下闲闲的影子。
这样的日子里,她等到了可以上马的日子,也算是天意。
孙熙懒得走路,从家里到马场的几步路,都要开车过去。安荞看他熟练地进了驾驶座,有些意外。
他摇下车窗喊她:“上车啊。一起过去。”
“你几几年的?”她问。
“不用算,没成年。”孙熙说得坦坦荡荡,“我会开车。村里没人管的,上车。”
安荞意外这么年轻的他竟会开车。
但既然他说了他会,她就选择相信他。毕竟倘若他车技不好,孙建发和林芳也不会放心留一把车钥匙在他那儿。
她上了车,孙熙顺畅地给车调了个头,油门松紧有度,很快开到了马场边。
孙建发和马已经在了马场,他也已经给水桶里加满了水。八匹马儿各守着一个水桶,吨吨地补充着水分。
师傅打量安荞一眼。
她换上了黑色的马术服,一件安全马甲贴身又不至于勒着,而贴腿的马靴更是让她看起来利索极了。
那一头她自己操刀剪的短发挂在耳边,头盔拿在手上,一眼瞧上去,还真像个马术运动员。
在马具店里看她,他只觉得衣服合适贴身。
现在她站在马圈边上,身后就是广袤的草原。环境烘托下,这套衣服便显得更加有气场,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把她外型上的优点衬得更明显。
其实也不仅是这套衣服,更是她身上隐隐约约透出来的那股韧劲,让孙建发很难得地觉得,她似乎天生就属于马背。
他满意地点点头。
等马喝完了水,三个人分别牵着马从马圈里出来。八匹马都拴在了凉棚下的栏杆上,就要上马鞍和水勒。
孙熙忙着动手,孙建发拦下他,对安荞道:“小胖、花生和苹果,三匹马你挑一个。今天给你教学用。”
小胖和苹果的个头都矮,小胖比苹果胖一点,屁股也圆润。花生则是最不着家的那个,每次出门都走在最前头,回家则落在队伍的最后。
不过,小胖太不爱跑,她是知道的。
而苹果看上去瘦得厉害,她也不想折腾。
于是,便挑中了枣红色的花生,作为学骑马的第一位伙伴。
孙建发赞同她的选择,让她自己给花生上马鞍子。
“上前面有个环的游客鞍。戴那个人工革的水勒。”
安荞照办,搬着鞍子出来。
论起精致和复杂的程度,游客鞍当然比不上纯手工制作的西部鞍。但为了照顾不会骑马的游客,确保他们的安全,这种鞍具上都会有个充当扶手的铁环。
只要坐在马上的人害怕了,便能抓着铁环,扶稳自己的重心,比西部鞍更有安全感。
安荞有上马鞍的经验,即使几天不练手,再次上手,问题也不大。
她仔细地铺了汗屉,甩上游客鞍,把肚带抽到最紧,又调整了脚蹬的长度。
鞍子这就算上好了。
然后,便要上嚼子缰绳一体的水勒。
她在鞍房里找到了一套,还没走出鞍房,便听见一阵马蹄子的声音。
马很多,起码五六匹。
赶马人身骑的是一匹黑马,自远处拿着鞭子催着马而来。
安荞远远望了一眼,也不多做停留,拿着水勒到了花生的身边,用衔铁摩擦它的牙齿,试图让它张口。
花生跟她不熟,对她尚且有些抵触。
等到苏德和他的一队马从马场边走过时,安荞再一次抬眼看向他。
几天不见,他已换tຊ下了那一身迷彩。
不知是默契,还是怎么,今天的他也穿了一件贴身的黑色上衣。他本就饱满的肌肉被衣服勾勒出线条,又坐在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上,更显得有点……
安荞想了想,在心里用上了性感一词。
她没忍住,刚低下头,又看了一眼。
她当然知道,苏德也在看她。
或许是多日没有见到过她,也或许是她这一身马术服不同往常。他望向她的目光里,既有好奇,又有欣赏。
赶马的人不专心,马跑了。
苏德这才回过神来,脚跟轻轻一磕马肚子,嘴中连着咂了几下舌,他那匹训练有素的大黑马,便机灵地朝着那匹跑了的马追去。
鞭子一甩,落跑的马乖乖回到了队伍中。
“小安。”
孙建发一句呼唤,叫回了安荞的目光。
“师傅?”
他问:“怎么总看那个蒙族人?”
苏德渐行渐远,逐渐去向草原的另一边。
安荞看着他执鞭纵马的身影:“因为…他有一匹好马。”
孙建发看向她:“坝上什么时候缺过好马?”
安荞低下头笑了,想了想。
“也因为他是个好人吧。”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刚才的水勒上了许久,花生就是不肯张开嘴巴。
她和师傅说了两句话,花生反而放弃了抵抗,乖乖把嚼子含了进去。
安荞扣好水勒的带子,孙建发也没让她再上别的马的马鞍。将马场丢给了孙熙,进鞍房拿了根长鞭子,叫安荞跟着自己走。
她牵着马,跟在师傅身后,下了坡上了草滩,又从木板桥上过了河。
一个由铁栏杆围成的圈,出现在了她眼前的草地上。
安荞清楚地记得,这个位置,在几天前她来草滩拍照的时候,尚且只生长着草,没有这些栏杆。
这才几天过去,这里凭空多出个圈圈来。
栏杆与栏杆之间的缝隙,都用电焊焊得结实牢固。而杆架子的底端牢牢插进了土地之中,风吹动时,连一点摇晃都不会有。
柴油发电机和焊机还摆在圈子的后边,没来得及搬走。
前几天,她虽然不在这里,但每每给他打电话时,总是能听见柴油发电机的声音。有一回她叫他回家吃饭,还发现他放弃了租马的生意,专心地做着电焊。
那时候她还在想,什么样的大事,能值得他不赚租马的钱。
此时此刻,这个被他焊出来的教学圈就在眼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安荞感激地看向孙建发:“师傅,谢谢。”
“客气什么。走,进圈里去。”
圈子有个可以开合的小门,正好够一个人牵着马进出。
安荞牵着花生到了圈里,孙建发跟着进来后关了门,把鞭子握在手里,压迫感十足。
“上马吧。”
孙建发说道。
安荞记得,之前辅助客人上下马的时候,孙建发和孙成都讲过上下马的注意事项。她那时就留心听了,这几天一直也没忘。
此时有了实践的机会,她按照之前听说的,先站到马的左前方,手扶着马背,左脚踩上脚蹬,右脚在地上轻跳。
下半身用力跳跃,再翻身坐稳在马上,将右脚也伸进脚蹬里,没有任何问题。
孙建发满意地点头,也提醒她:“这是游客鞍,脚蹬用的是安全蹬,前面有挡板,挡着你把脚踩得太深。如果是普通的脚蹬,只有一根铁杆,踩脚蹬的时候很容易就踩深了。你一定要注意。”
“嗯。”
安荞坐在马上,静静地感受。
之前在马场,她见过许多上不去马,或者在马上一动不敢动的游客,那时还以为这是件多难的事。
切身体验了,才知道这原来并不艰难。
上马比想象中轻松多了。而骑上马背,她也丝毫没有坠马的恐惧。骑马的感受,有一点类似于她以前骑仿賽摩托,明知道会有危险,却又坚信自己能驾驭,更坚信自己能为了驾驭它而不辞辛苦。
孙建发让她双手拿缰绳,一只手拿一边,像端水一样端着。
这话,他还担心安荞不好理解,但小丫头很有悟性,一下领略到了要领,姿势虽然僵硬,却也标准。两只手在鞍前端正地把着双缰,没有什么晃动。
他又问:“怎么催马,怎么控制方向都知道吗?”
安荞点头:“之前听过。”
“行。那你自己先做一下。催动马,让它绕着这个圈子走。”
孙建发说着话,就站到了圈子的正中间。
安荞在马上,犹豫了片刻。
第一次尝试磕马肚子,她是学着所看到的苏德的动作。
苏德催马时,只是用脚跟碰一下,马就能乖乖地走。
安荞以为,大概马就是这样的。
所以第一次尝试,她磕得又轻又短,只是碰了一下,又挪开了脚。
马一动不动。
“重一点,再踢。”
安荞又试了一次,这一次脚上带了一点力气,撞了一下马肚子。
可身下的小花生,依然没有任何往前进的趋势。
孙建发保持着他的耐心,循循善诱:“小安,你说人被兔子踢了一脚,会痛到想逃跑吗?”
显然,不会。
他用兔子和人,比喻人和马。
有了这话,安荞总算知道了该怎么做。她用脚跟重重地磕了马儿,花生总算接收到了前进的信号。腿一动,颠簸着往前走了。
它走着逆时针,走出没几步,安荞便往左拽动缰绳,以控制它的方向。
它很灵,缰绳一动,它就跟着转向。
只是脚下的功夫并不好,大概是性格就不愿意待在家里和圈里,花生走路也懒懒的,走了一会儿就停下来。
安荞再轻磕,它也不走了。
是孙建发又一次提醒她碰得重一点,她脚上用了劲,花生才重新动了起来。
晃荡,颠簸,居高临下,也有趣。
安荞一边享受骑马的独特感受,一边想着,这么对比起来,苏德那马,确实是匹很好的马。
第23章 望月
先让马慢慢地走。
安荞不恐高,不怕颠簸,双手端缰绳端得很稳,腰背也能挺起来。
她的起点,其实比常人高一些。
孙建发观察着她的动作,时时指点一番。觉得她慢走没什么问题了,便把鞭子举了起来。
“感受一下快步。”
孙建发一鞭子抽在马屁股后的地上,激起地上一阵沙子。
懒洋洋的花生终于有了前进的动力,就在一瞬间,它的步伐频率变得更快。马背的上下起伏也突然变大,安荞被猛地颠了起来,几乎要失去平衡。
她下意识地抓住了身前的安全环,手里的缰绳一紧,花生停了下来。
新手表现成这样很正常,孙建发毫无取笑她抓环的意思.
“快步跟慢走,你要感受速度和浪的差别。马背的起伏就叫做浪,要适应快步的节奏,你就要学会打浪,也就是我们说的‘起坐’。”
安荞松开了安全环,仔细听着孙建发讲解动作。
“起坐,就是一起一坐,跟随着浪的节奏,站起来再坐下去。你观察花生的左腿,记住它左腿迈腿和起浪的规律,找到起坐的节奏和感觉。”
15/50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