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荞倒是意外,自己跟苏德交好,他怎么会这么不高兴。
小朋友的情绪都敏感,孙熙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情感可丰富着呢。她不希望孙熙和苏德交恶。遇到问题就要解决问题,她问:“你很讨厌‘那个蒙族人’?”
“这谈不上。”孙熙连胳膊都抱起来了,“我就是觉得他配不上你。小安姐,他可比你大多了,而且也就是个给人养马的,以后一辈子也就是给人养养马了。你跟他在一起,亏都亏死了。”
安荞刚抓过狗粮的手戳了戳这小孩的脑袋。
年纪轻轻的,思想却乱七八糟的。
“谁给你说感情是这样算的。年纪啊,身份啊,这些东西在‘喜欢’面前都排不上号的。因为年纪和身份都是外在的,而‘喜欢’才是出自于自己的。只要是满足自己情感的,从自己出发的,那这段感情就是不亏的。”
孙熙难得情绪激动:“歪理!如果只要自己喜欢的就是最好的,那么要是没有别的东西,有一天自己不喜欢了怎么办?”
这小孩。
安荞无奈耸肩:“那就分开呗。不喜欢了,还留着这段感情干嘛?连喜欢都没有了,就靠着年纪、身份、收入,或是长相的匹配,就延续这段关系,对自己的情感也太不公平了。小朋友,少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多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做自己喜欢的事。”
“也就是说,你很喜欢他呗。不是看上他别的什么,就是喜欢他这个人。”
“不然呢?”
“……”
孙熙还是一脸不高兴,安荞也不知道自己的话他听进去了多少。
她从来不喜欢做个好为人师的人,每每在某个方面出言指导,多是因为对方年纪和经验远不如她。她觉得简单点拨一两句,可能对他们的学习、工作,或是生活上有所帮助。
但对方是否真的听进去了,她也不太有所谓。
人的成长终归是要靠阅历的,三言两语分量太轻,愿意听的人是少数。
时间越晚越冷,地上的白手套也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两大捧狗粮。安荞拍拍孙熙的肩就要往外走。
孙熙瘪着嘴巴滴了滴喇叭,一脸不高兴地叫她:“走路不嫌累吗?上车,我送你过去。”
安荞欣慰笑笑,坐到了他身后。
车飞速开了起来,风声呜呜地从安荞耳边吹过。在呼啸声之中,她隐约听见前面那小伙子幽幽的声音:“小安姐,我不喜欢他。他像是我们这个世界里的人,但你不像。”
第49章 劝酒大师
安荞没有回他的话,这话钻进了她的脑海里,被她的大脑咀嚼了片刻,权当没有听见。
孙熙把车停在了苏德家的院子门口。
还没进院子,就看见院子中央站着偌大的一匹黑马,正是下午苏德牵走了的大黑。
多兰正用剪刀修理着大黑前肩上的鬃毛,大黑乖乖地依偎在她身边,不似在安荞手边时的活泼好动。听见门口摩托的声音,多兰看过来,就瞧见从摩托车上下来的安荞。
“太好了,正说着剪完毛去找你呢。”
跟谁说?跟马说吗?安荞笑笑。
多兰将马拴到一边,跑过来迎接安荞。她看了眼摩托车上的孙熙,认出这是村里一个马场主的儿子,也打招呼:“一起吃一顿吧。我哥做饭,味道不错呢。”
孙熙摆摆手,毫无留下来用餐的念头。连一声再见都没说,轰着油门就走了。
安荞和多兰一起进了屋,一股浓厚的羊肉香弥漫在屋里。青草和羊肉特有的那股羊膻味完完全全地勾起了安荞的食欲,仔细一闻,还能闻见甜甜淡淡的奶香。
“我哥这个男人当得不称职,都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下午去镇上买的菜,就随便挑了一些菜,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她挽着安荞的手很亲热,安荞也亲热地告诉她:“我什么都吃得惯。蒙餐我很爱吃,要是你哥哥做的,那就更喜欢了。”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苏德的喜欢,跟多兰一起到了一旁敞开式的厨房,看见在油烟里的苏德,陌生的新鲜感让她的嘴角又翘了起来。
她从来不知道他会做菜。
他家里的油烟机很老旧,几乎没什么用。油烟的排放全靠推到一半就会卡住的小窗户,苏德站在那里,跟站在一团云里似的。只是这云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看着让人安心。
他炒完手头的羊骨,一旁一只漂亮的手端来一个餐盘,默契地盛放这道佳肴。余光里瞥见身边的安荞,他就觉得煤气灶上的火苗直窜到他心里来了。
“烟大。你跟多兰去外边坐。”
安荞摇头:“我想跟你在一块儿。”
多兰笑起来,很有眼力见地走开了。飘在空中的油烟慢慢地从窗子里流出去,两人身上也不再有一层迷迷糊糊的雾感,清晰地出现在彼此的目光之中。
好大一具美好的身体在面前,不抱白不抱。安荞没忍住,双手一张拥了上去。
他的怀抱结结实实的,像一座山似的。
他低下头找安荞的唇,安荞笑着躲开,被他一把抓着下巴擒住,用力吻住她。没几下功夫安荞就软了下来,躲也躲不过,任他予取予求。
他的吻技好得安荞几乎以为,从前他的那些闷骚别扭都是装出来,是种高级的欲擒故纵。
安荞的后背抵住了厨房的餐台,硬石板硌在腰上发疼,她才终于用力推开了苏德。
她的手指抵住他的喉结,一路下滑,最后落在他的胸肌上:“晚上我不回去了。漫漫长夜,留点力气。”
他将她不安分的手握住,不容她挣脱地往下带。即将碰到他浑身最滚烫之处时,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安荞。
“力气给你留着呢。”
安荞耳朵都被他说红了。
饭还得做,多兰还在外面等着呢。搭上弓弦的箭还是扯下了。苏德和安荞一起洗了个手,她帮他打下手,一起做剩下的菜。
只有三个人吃饭,所以饭菜准备的不多,都是苏德拿手的,很快都出了锅,端上了桌。
多兰拿了瓶草原白,说是她上班的景区用作迎宾下马酒用剩的,正好够三个人喝。
三个人喝酒,另外两个都是内蒙人,安荞备感压力山大。尤其是上一次拜师饭tຊ,她喝多了,拦着苏德吃他豆腐的时还历历在目。那时候好歹只有他们两个人,现在多了苏德的妹妹,她也怕喝大了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多兰很热情,拿了个二两杯给安荞,上来就给她添了满满一杯。
她自己也斟满了,还没动筷子吃饭,先给安荞碰了一下:“嫂子,我敬你。”
安荞抿了一口再看她,惊觉她的酒杯都已经空了。
苏德看着妹妹一口一杯的模样,用蒙古语跟多兰说了两句话。多兰笑着摆摆手,也用蒙古语回他。
再一次开口说话,他的语气就又重了点。
多兰这才坐了下来,笑着跟安荞讲:“阿和让我不要喝太多。嫂子,我可比阿和更能喝,他不是怕我喝多,是怕我把你灌多了。”
她看着安荞和哥哥坐在一起就打心眼里高兴。她想让他们以后长久地坐在一起,就要告诉安荞,自己的哥哥对她有多好,让她也像哥哥喜欢她那样去喜欢哥哥。
她很直白,也很豪爽。
安荞上一口抿进嘴巴里的白酒还残留着辣味,听多兰这样讲,也就应声举了杯,先碰她再碰苏德:“又不是在外面。在这里喝多了,也没什么危险的。你哥哥他大惊小怪了。”
多兰朝苏德一挑眉,又用蒙古语笑着说话。
他们将蒙古语的语气和神态,都比说汉语更加自然。那毕竟是他们刻在基因里的语言,每一个字符从他们嘴里倾吐出来,都与杯中的草原白一样浓厚热烈。
安荞一个字都听不懂,但依然听得饶有兴致。
她想,有机会的话,可以学一学蒙古语。
将来如果有机会去蒙区拍摄,或许能够用上。
聊着天,喝着酒,夜色越来越深。苏德精心做的几道菜,安荞到头来也没吃上几口,光顾着把酒杯里的东西往嘴巴里倒,明明心里一次次提醒自己千万不能再喝了,却禁不住多兰的劝酒。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耳根子能这么软!
到底是内蒙姑娘,劝酒的功夫一流中的一流。安荞其实不知道,多兰在景区的本职工作就是在诈马宴唱歌跳舞,给游客倒酒劝酒。对于怎么把酒灌进客人的嘴里,多兰可谓是最顶级的行家,那点力道稍微用上几成,安荞就喝得迷迷糊糊了。
苏德帮她把肚包肉切开放进碗里,一把拿下她又举起来的酒杯。
这次,他用两人都听得懂的语言说:“别喝了,吃点东西。”
安荞看苏德已经有了重影。她闻得到饭碗里羊肉的香味,只是拿不稳筷子。夹了两次都掉,她用力把筷子往肉里一戳,又把戳着肉的筷子递给苏德。
“你喂我吃。”
苏德略有点尴尬地看了多兰一眼。妹妹瘪着嘴笑,挑着眉毛示意他赶紧接手。
他于是拿起筷子,将肉送进安荞的嘴里。
肚包肉口感丰富,肚鲜脆可口,羊肉又滑又嫩,安荞的丹凤眼一下子亮了起来,口齿不清地说道:“苏德,你手艺真好,你真贤惠。趁夏天没过去,多给我做几顿饭吧。”
别的话都中听,唯独那一句“贤惠”,让苏德始料未及。
他是她的男人。
哪有夸自己男人“贤惠”的。
他觉得安荞大概是喝得太多了,看起来,比起上一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多兰也看得出来,本来话没那么多的安荞现在大变样了,恐怕是真不能再喝下去了。
刚才哥哥告诉她安荞酒量不好,让她悠着点。她还以为是哥哥心疼嫂子,故意帮嫂子谦虚。
这么看来,她这酒量是真不好啊!
这半瓶白酒三个人喝,结果喝的最少的安荞先不行了。
苏德本想着喂安荞吃点东西,或许她就能缓过劲来。但她这酒劲是越来越大,话越来越多,细碎的小动作也越来越多。
眼看着她对他的肢体接触就要超过未成年人范畴,一旁的多兰都有点没眼看了。
苏德直截了当地揽着她站起来,搀扶着她往自己房间里走,也不忘回过头告诉多兰,碗筷不用收拾,他明天早上会洗。
——
安荞感觉自己的天地都在旋转。
她的眼皮子重得很,完全懒得睁开。背后软软的,四肢都能放松下来,她猜自己大概是躺到了一张床上。这张床带给了她很舒服的感觉,因为上头沾了她熟悉的某个人的味道。
有一双手在脱她的鞋子袜子。她想,不能劳驾别人,但实在又没力气自己动手,只好配合地抬了抬腿,甩了甩脚,打算自动把鞋子从脚上甩下去。
结果还没甩下去呢,一脚就甩到了个触感奇特的东西。
刚碰到的时候是软的,她想感受感受那到底是个什么,上下蹭了蹭,结果那东西就变硬了。她想再蹭蹭,可刚要动,一只粗糙的手直接握住了她的脚踝。
她终于睁开眼,想看看谁这么可恶,就看见了一双深邃又锐利的眼睛。
哦,是苏德!
她安心地又闭上了眼。是苏德啊,那肯定是她搞错了,苏德不会是个可恶的人。肯定是她喝多了,对他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所以他才制止了她。
先不管她乱来了什么,反正她喝多了。喝多了的女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男人原谅的。
她睡得安心,可站在床边,看着床榻里躺着的女人的苏德,可就没这么舒服了。
他全身血液都往下半身涌。
刚才在厨房里,她就撩拨得他情动,早就说好了,晚上把力气留给她,结果她用脚把他蹭了,自己则当作没事发生地睡了。
他深深看了她许久,最终也没有再动她。
脱了她的鞋,拿被子往她身上盖了盖,自己去了卫生间。
第50章 美人乡,英雄冢
半夜一点多,安荞就醒了。
喝多了就会醒的早,这是安荞的常态。
她脑袋倒是不怎么疼,只是觉得后脖子有点酸。试着动了动筋骨她就发现,自己原来没躺在枕头上。垫在脑袋下面的,是一条粗壮有力的胳膊。
她躺在苏德的怀里,整个后背都贴着他的怀抱,像个玩具熊一样被他整个抱拢住。一床被子同时盖着两个人,她这一侧的被角是掖住的,而苏德那边只覆盖了半个身子。
被子不够大,他便只盖她,无所谓自己。
安荞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与他面对着面。睁开了一会儿的眼睛已经能逐渐适应房间里的黑暗,她能朦朦胧胧地看见苏德的眉眼和五官。
她伸出手,描摹他的胡茬。
十指连心,剌人的手感从指腹涌到心底也是酥痒痒的。
她的手指又慢慢滑了上去,触碰到他的嘴唇。就是这张寡言少语的嘴,每每都能亲得她腰软下来。他的唇纹深刻又粗糙,从没有做过什么保养,被草原的风吹得干裂,也不知他会不会疼。
她扬起脑袋轻轻亲了一口,又在他的嘴唇上舔了舔,想把他闹醒。
但干体力活的人,一天的劳作下来,实在太累。纵然她像妖精一样用唇舌诱惑他,他还是睡得安安稳稳,没有什么转醒的迹象。
多让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安荞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一天的劳动量有多大。师傅家的几个马,有师傅、孙熙、她三个人一起经营,尚且常常累得不行。而他那里也有那么多马,却全靠他一个人,从清早备马鞍到晚上放马,不假于他人之后,想必是吃力极了的。
晚上这一觉对他而言很重要,她也就不再闹他,安心地躺在他的怀里等待睡眠再次来临。
今夜照样没吃药,宿醉之后的头脑有些过于兴奋,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慢慢感受到睡意。迷迷糊糊地打盹又转醒,反复三四次后,天也擦亮了。
安荞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梦做了半个忽然中断,身边的被子有些发凉,脖子底下的胳膊已经不见。
她坐起来,听见厕所里传来水声。
床边放着一双拖鞋,虽然老旧,但看着还算干净,是苏德起床后为她准备的。
她穿上拖鞋,开了厕所门,就看见一个光膀子的男人站在水槽前刷牙。清晨是草原一天中气温最低的时候,即使是在屋子里,安荞也感觉骨头凉飕飕。他就这样顶着一身腱子肉站在阴冷的厕所,却还有阵阵热意从身上散出来。
安荞不知道女人是不是水做的,总之这个男人是火做的。
她走到他身边,脑袋轻轻贴到他的背上,伸出手环住他的腰。
苏德漱完口,对安荞说:“还早。我去赶马,你再睡会儿。”
可安荞抱着他的腰不肯放行。
他扭过头:“怎么?”
“我好亏。”她嘟囔着,“来你这里,就是想跟你…结果你妹妹把我灌多了,该做的事都没做成。难道是你白天太累了,晚上力不从心,所以跟多兰串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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