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国皇室公布婚讯当天,连廊所有画作售出一空,包括角落常年挂着卖不出去的名家草稿。当然,画廊被全部搬空太难看,石星全部收了全款,等上一阵,客人才能来取画。
石星的画作预订从今年排到后年,价格水涨船高,画什么不重要,只要画的石星署名够大够清晰,买家就会心甘情愿捧上大把钞票。
一如石星‘先锋艺术家’的头衔,他的画通常比较抽象,凌乱,难懂,让人第一眼费解,第二眼疑惑,最后混在人堆里,跟着别人齐齐附庸风雅地点头,“哦~原来如此。”
可你要问看懂的人,这画的什么。
看懂的人会嫌弃地看你一眼,故作高深告诉你,“画的内个呀~”
你不懂,“哪个啊?”
对方像是怕被蠢气沾染,不耐地说,“就是内个呀!”
最后,你还是没懂哪个是哪个,为了不被人瞧不起,混在人堆里跟着人点头。
皇亲国戚身边不会缺少马屁精。石星真正体会到了当初陈觅涵的快乐,就像现在,他随手在白纸中间画个圆,然后涂黑,众人都能你一言我一语地解析起来。
——黑色应该是指人性的黑暗面,如果不加以遏制,会蔓延到整张白纸。石国舅是在提醒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真是用心良苦。
——我觉得应该用俯视的角度看,白色像是漫山遍野的大雪地,黑色像是黑黢黢的井口。看这幅画,让我感同身受,仿佛北国呼呼大作的风雪正把我包围……
说话这人像是被冷到一样抱紧自己:“国舅真是一代艺术大师。”
看看这些人,谁说亚国人缺少想象力来着?
那边石星的画卖得飞起,这边石兰正式搬入颂邸,对陆行赫说她要装修,王妃常用的次会客厅和西花厅。
陆行赫随石兰造作,吩咐宫人把西花厅里陈觅仙的书和东西收好,放在他的书房。
一连数日,陆行赫发现没有放过来,一过问,才知道陈觅仙离宫的时候,把她的东西全部带走了,什么都没留下。”
陆行赫寥落许久,他很久没再踏入西花厅,今晚才第一次进来,石兰装修期间住在旁处,里面装修过半一片狼藉,再也看不出陈觅仙生活过的痕迹。
陆行赫记得陈觅仙常在落地窗前看书,重检医生执照时复习,她看书看得入神,阳光照耀下她的长发是栗色的。还有陆祝出事后,沙发上她抱着膝盖无助到了极点,半浸在泪花里的眼儿。
现在的西花厅,以前的家具全都不见,墙上换了幅巨大的画,画面凌乱,陆行赫瞥了一眼右下角的署名,石星。
陆行赫冷笑,怪不得,不知所云。
宫人看陆行赫看画,向他解释:“石小姐说她的采访通常会安排在西花厅,这个角度能拍到石国舅的画。”
石兰在哪里都能弄成生意,陆行赫自愧不如。
陆行赫任石兰装修颂邸,有两点,一是为了迷惑女王,总不能点头要娶石兰,还不让她装修颂邸。二是陈觅仙离宫后,他在颂邸生活挺没意思的,真正的女主人离开,也算不得家了。
……
女王对陆行赫娶谁都没有意见,一开始,石兰是个不错的选择,一切都好,在民众看来,是位无可挑剔的王妃。但后来,他带回陈觅仙,陈觅仙不算差,还是南安港人,这个身份在初占南安港的背景下很漂亮,毕竟海亚南安港一家亲嘛。
但女王始终不喜陈觅仙,一是陆行赫爱她太过疯魔,二是在皇宫里,上一对爱到痴缠、不顾一切的情侣,以女的车祸死了,男的看破出家告终。要当储君就好好当,好端端的政治为什么要贴上爱情这块狗皮膏药,嫌死的不够快。
女王初时只是不喜陈觅仙,但在她刺激陆祝致他自.焚后,演变成了痛恨,你死我活。如果陈觅仙不是南安港人,她能让她死八百回。
在女王心里,陆行赫可以娶任何女人,梅兰竹菊,石梅石兰石竹石菊都可以,只要是个无可挑剔的王妃就可以,但不能是陈觅仙。
女王之所以兜兜转转还是选中石兰,逼着陆行赫娶她,无非是要在接下来的每时每刻提醒他:你是储君,你是国王,你为什么还希冀有爱情?
女王年老,是要退位的,但离开前让陆行赫娶石兰,她也知道石兰管不住陆行赫,不能成为狗绳,但她可以让石兰时时刻刻膈应着他。
有石兰的存在,陈觅仙注定无法再进宫,只能当情妇。以陈觅仙的心性,她不会答应。
陆行赫可以离婚,但是一登帝位,离婚难如登天,更何况石兰盼王妃之位盼了太久,自然谨言慎行,不会行差踏错,陆行赫抓不住她的把柄提离婚。
女王留在元老会的势力,也会否定陆行赫离婚的一切念头。
女王沉思着,进来的秘书把殿内厚重的窗帘往两边拉开,露出灿烈的日光,驱走殿内的黑暗。
秘书禀告:据军事厅的线人说,婚礼期间,三殿下准备调动海东海西两处部队从银屿湾登陆,来海亚维护婚礼秩序。
女王自然不会同意:“婚礼安保,皇室安保司和海亚警局就能做好,何必调动部队?他想逼宫?太不加掩饰了。”
秘书也说三殿下这是怎么了?昏招迭出。
女王暗忖,怕是陆行赫之前久待海东海西部队有了结果,海东海西已被他实质掌握,唯他马首是瞻。
女王下了命令:“换了海东海西部队的长官,换成我们的人,堵上他这条路。”
……
四月到来,三殿下婚期临近,亚国全国上下都在沸腾,新闻倍出,有的是未来王妃会见朋友,拿的手袋被网友扒出是新兴国产品牌,手袋瞬间卖断货。
有的是未来王妃在珠宝店买首饰,全店待命为她一人服务,附图是店外透过玻璃清晰拍到石兰捧着一副项链欣赏的情景。
如果说石兰是话题人物,那陆行赫就是话题人物top,除开他的新闻外,为民众津津乐道的还是他的生平履历和情史,情史绕不开的人物是他的前妻陈觅仙。
陈觅仙,南安港人,季国留学和工作背景,普外科执业医生,身上的争议颇多,诸如间.谍、出轨、杀人、生女、亲哥受贿等等,写出来能顶本小说。
石兰在婚前曾被女王叫去长谈,嘱咐她要谨慎言行,她退位后仍有影响力,会让元老会保她。但她行事要规矩,别让陆行赫抓住把柄提离婚,如果太离奇,元老会是保不住她的。
石兰是什么人,自然是明白的,她清楚陆行赫对她没有感情,但只要她能做王妃,坐拥荣华,名垂青史,一切都无所谓。
皇室三殿下大婚的新闻铺天盖地,三殿下这是第二次结婚,皇室准备低调行礼,规模不比第一次,但举国上下喜气洋洋,守在电视机前等直播。
这种喜气传染到了杏林医院,茶水间里,小护士们对着报纸叽叽喳喳,猜测三殿下婚礼当天会穿哪色西装:“藏蓝色还是墨黑色啊?三殿下出使国外的时候,那套藏蓝色简直沉稳儒雅爆。”
一旁的小护士托腮郁闷:“三殿下这个钻石单身汉都结两次婚了,换这个老婆换那个老婆,我还是单身狗呜呜呜。”
还有小护士细看报纸:“未来王妃是穿古典蕾丝这套还是简约珍珠这套啊?哪一套都贵得吓死人!”
正说着呢,有人用手肘撞了其中一人,生硬地咳嗽几声。
那人抬眼,一脸tຊ的八卦兴奋转为拘谨礼貌:“陈医生好。”
陈觅仙只是进来倒杯咖啡,没想到冲散了众人八卦的雅致,她淡定地冲好咖啡离开,关上茶水间的门,门内的八卦又热烈开始,她隐约听见一句:“三殿下这腹肌,想亲!我可以!”
医院同事顾及当事人感受,默契地不在陈觅仙面前提起皇室大婚。
陈觅仙夜班下班,因为自己的车送检,原想打的士回家,薄山知道后来接她。
明天就是皇室大婚,南安港市政广场设有大荧幕转播,许多市民都去现场占位,市中心堵得厉害,高架桥上车屁股亮起的红色尾灯看不见头。
安静的车厢里,车辆FM播完交通资讯后,主持人开始谈起明日大婚。
薄山伸手切换别的频道,眼角余光观察陈觅仙的表情,这才发现她睡着了。
陈觅仙靠着椅背,长发曼丽,闭眼的睫毛纤细,棱唇饱满,因为工作一日,她的妆感混了油脂很是清透,上身的白衬衫收紧在铅笔裙里。在春末的深夜,是清新淡雅的美。
怪不得她叫觅仙,薄山一时看痴了,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
第七十九章 刘邦与吕后
……
陈觅仙惊醒,往车窗外看是自己家门口,后知后觉自己在薄山的副驾上。
她在薄山车上睡着了,意识回笼,她想起刚刚难以启齿的梦境,莫名有点烦躁,都怪小护士提什么腹肌。
“薄山,我是睡很久吗?不好意思。”陈觅仙刚开口有点哑。
薄山回答:“没有,才到。”
陈觅仙红唇稍抿:“最近有点累,我没说什么梦话吧?”
薄山向来体贴,笑了笑:“你做梦了吗?梦见什么?”
“没什么。”陈觅仙去拿手袋:“谢谢你今晚送我回家,我走了。”
又说了几句,薄山目视陈觅仙下车进了陈宅,他握着方向盘在巷内缓缓掉头离开,想到刚刚堵车,他伸手想摸她的脸,她启唇说了几句的梦话,有点嗲和酥的哼唧,叫了几声行赫。
陈觅仙进到陈宅客厅,她哥在看电视,因为之前深夜谈话节目被下架一事,电视里的石星谨言慎行不少,不再张口闭口讽刺社会某种无良的现象,而是一派社会贤达的样子说着要友善、博爱之类的话。
陈觅涵见陈觅仙回来,悠悠感叹:“三殿下明天就要结婚了,他还会不会来?”
陈觅仙很平静:“我希望他不会来。作为国民,国家君主拥有稳定的婚姻家庭关系是好事,表示没有后院之忧,可以安心政事。哥,别想太多了,祝福他吧。”
陈觅涵明显看不开:“我的医疗厅职位啊……”看来是泡汤了。
陈觅仙看完孩子,卸妆洗漱后掀被子上床,脸颊轻轻蹭着枕面阖眼的时候,难免想到刚刚旖旎的梦境,她轻轻咬唇,和陆行赫……梦里很刺激很……但是好像不太好。
陈觅仙在床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才缓缓睡着,她临睡前想的是:这样是最好的结局了,祝福他吧。
皇室大婚这天,陈觅仙放假,也没准备看皇室转播,她凌晨四点才睡,早上十一点多被一阵咚咚咚敲房门的声音吵醒。
“觅仙!觅仙!”门外是她哥哥,掩饰不住的激动:“新闻说婚礼会场出错了!”
陈觅涵很激动:“暂时不确定,我再看看电视!”他咚咚咚下了楼,要是待会重新开始就乌龙了。
陈觅仙隔着门板不知道陈觅涵在说什么,又闭上眼。
有些时刻看起来平静无波,在电视上仅是皇室安保司代表在皇宫正门淡淡的一句:“婚礼会场出错,有关部门正在调整。”内里却是波涛汹涌,波云诡谲,分分钟一场战争在即。
亚国皇宫的基辛格礼堂,多次举行皇室婚礼,这是陆行赫和陈觅仙曾行礼的地方。
明媚日光透过繁复艳丽的彩绘玻璃透进来,一切灿烂光明,优雅辉煌,但现场的气氛却凝滞汹涌,剑拔弩张。
原本应该挂着甜蜜微笑的新郎站在牧师台前,一身簇新笔挺的黑色正装,垂眸把玩着手里的枪支:“陛下,海东海西部队已经登陆银屿湾,在来皇宫维持秩序的路上。”
新郎全然黑化,气场全开的气势,让一旁的新娘成了背景板,愣愣地望着他,她想说什么可发现自己完全没资格。不拿枪口对着君王,陆行赫的确没拿枪口对着她,但他当着君主的面玩枪,摆明了胜券在握,都无须杀女王,简直大逆不道!
元老会的众人骇然,纷纷劝和:“殿下,这是做什么?”,急急催着皇室安保司和海亚警局的人进来。
殿下府的安保人数不及皇室安保司,但观礼者都畏惧前来皇宫的海东海西部队,几百双眼睛在三殿下和陛下之间看来望去,不知道谁会赢,全部识相地降低存在感,默不作声。你要问这群人支持谁,他们会说,“谁赢,我就支持谁。”
面上说得好听,让海东海西部队来皇宫维持秩序,私下打得什么主意,女王能不清楚?可她明明让人换了海东海西部队的军事长官,换成她的人,不该再听陆行赫的调遣。女王怀疑陆行赫在虚张声势,直到秘书匆匆赶来,对她耳语:“您所换的军事长官有上任,但是都称病,暂时没履行责职。海东海西的军队真的来了!”
“什么?”女王闻言惊诧,强悍了一生的女人现在有点绷不住,连连冷笑,“真是狗胆肥了!”
“不怪他们。”陆行赫神情从容地玩着枪,慢慢走下台如同天神下凡:“奶奶,你听说过刘邦杀樊哙的故事吗?刘邦临死前想除掉樊哙,叫来陈周二人,但陈周二人不敢,因为樊哙是吕后的人。他们怕杀了樊哙,刘邦死后被吕后报复,所以没敢杀樊哙。现在你是要死的刘邦,我是吕后。”
陆行赫很少叫她奶奶,话语点到即止,女王清楚为什么会政令不通了。因为局势明朗,她之后是陆行赫,现在所有高层都战战兢兢,怕一不小心得罪他或碍了他的事,日后被他报复,所以她指派的两名军事长官都称病拖延履行职责。
陆行赫之前深耕海东海西有了效果,顺利调动海东海西部队抵达海亚,女王超长待机太久,从来没遇到这种政令不通的情况,如今劈头盖脸头一遭,有些事,才知道人没走茶就凉了。
女王在这种时候,没有慌张,把大殿下出来溜一遭,说她还是王,要传位给大殿下陆言伯。
之前,女王就溜过大殿下一遭,用来敲打陆行赫,引得各路媒体纷纷猜测三殿下储君之位生变。
现在在礼堂里,当着众人的面,女王釜底抽薪,不是现在她没走,就纷纷站队,怕日后被陆行赫所忌吗?她索性摁灭陆行赫,改陆言伯,只要她一日不退位,她终究是王。
亚国特有的君主立宪体制下,皇室拥有一部分行政权和人事任免权,换句话说,这个制度保障了如果现任君主能力出众,可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但如果君主能力平庸,也无大碍。通俗点讲,进可称霸山河,退可当个无害的吉祥物。
陆言伯是大殿下,能力手段逊为陆行赫,夸张点说,女王现在是宁要吉祥物,也不要秦王汉武,玉石俱焚的节奏。
女王此言一出,站在礼堂中央的陆行赫丝毫不惧。原本单纯来观礼的社会贤达名流纷纷转移目光,望向躺枪的陆言伯,他很是淡定,不发一言,静观事态发展。
陆言伯清楚陆行赫是最优解,但是如果女王发威,让他捡漏,他也乐见其成,反正当吉祥物,陛下总比殿下的待遇好吧?
陆行赫淡定,陆言伯不动,倒是一众元老急了,前一分钟劝说陆行赫,怎么好端端来这出,持枪、调动部队、这么重大的日子来逼宫?把陆行赫斥成乱臣贼子,叛离祖宗的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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