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还挣扎在温饱线上时,原身却过着优渥的生活。
从小到大的落差感,让她心理扭曲,只有原身倒霉,她的心里才能获得片刻的快意。
*
乔珍珍算着日子,距离高考的前一个星期,她去了趟县城,给乔父拍了份电报。
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大字。
不想活了。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引得邮局的工作人员频频向她确认,是否真的要这么发。
顶着审视的目光,乔珍珍眉眼弯弯地解释着:“我没想不开,跟我爹开玩笑呢。”
工作人员不赞同地劝道:“这玩笑可不能乱开,你爹看了得多心急呀!”
乔珍珍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没事,就这样发,他知道我这是缺钱了,找他要钱呢。”
工作人员闻言,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这闺女也太不省心了。
乔珍珍发完电报,便放了心。
乔父视女如命,只要看到电报,排除万难也会来。
*
早上落了场雪,下午还未化冻,红河生产队的家家户户都窝在屋里烤火。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军大衣,脚下踩着长靴,提着军绿色的行李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这个宁静的小村庄。
中年男子一身正气,眉眼中笼罩着逼人的威严,看上去极有压迫感。
路上有队员碰见他,见他来势汹汹的样子,都不敢跟他搭话,早早就避让开了。
乔卫国眉头紧锁,他此次来只为私事,自是不会占用国家资源,所以也没人给他带路,他是自己走山路找过来的。
这么冷的天,村子里来了外人,早早就有人去大队长那通风报信了。
大队长匆匆赶来,观男子身上穿着,还有那不怒自威的气势,明显是部队里的干部。
大队长忙迎了上去:“同志你好,我是红河生产队的大队长,不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是探亲还是访友?”
乔卫国跟大队长握了握手,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身份:“我是乔珍珍的父亲。”
大队长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乔珍珍的父亲啊,她现在住在小学那边,我带你过去。”
乔卫国点头,跟着大队长一起往西走。
路上,他打量着周围那些破败的土房,他小时候穷,住的房子不比这好,但他闺女他是清楚的,从小到大住的是干净整洁的单位房,养得也相对娇气了些。
要不是闺女当时太不像话,他费尽心思给她买的好工作,就等她过去报到了。
她倒好,一声不吭地跑去下乡当知青,把他给气得半死,当时就放了话,以后不再管她。
可没多久,闺女要回城的信件和电报就接连来了。
他硬是狠下心肠,决心让她在生产队吃够苦头,等以后回城了,才会珍惜自己的好日子。
仔细算算,闺女在农村也待了有一年多,就算她这次没考上大学,他也打算把她带走了。
只是想到电报里的内容,乔卫国的脸色很难看,问道:“她前些日子在队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出事?没有呀,入冬后,她基本都不怎么出门,上午给孩子们上课,下午带着知青们学习。”
乔卫国只得换了个法子问:“一个星期前,她不是去了趟县城吗?当时心情怎么样?”
“去县城?那肯定是乐呵呵的,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回来。”说完,大队长瞅了眼乔父的脸色,补充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她自从当上小学老师后,不用上工,每天心情都很好。”
心情好?
乔卫国脸色一沉,乔珍珍简直胆大包天,这种事都敢拿来哄骗他。
天知道他一回驻地,收到这份电报时,心里有多么焦灼。
当天就请了假,为此还耽误了一次演练任务,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到达市里,然后又换乘客车到县城,再步行到这个红河生产队。
路上这几天,他没睡过一个好觉,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才发现这是被闺女给骗了,心里不可能不冒火。
乔卫国抹了把脸,从路边捡了一根竹棍,拿在手上掂量了下,正好趁手。
一旁的大队长见状,眼角一抽,赶忙劝道:“同志你千万冷静,孩子明天就要去考试了,可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乔卫国硬声道:“这闺女不打不行!再不治她,以后不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来!”
大队长赶紧给乔珍珍说好话:“这可不能打,你这一棍下去,她身上的伤怕是十天半月都好不了!”
乔卫国神情一顿,追问:“她常在队里受伤?”
“是呀,她刚来生产队时,或许是不适应,不是在这里摔了,就是在那里磕了,身上总是青青紫紫,后来才慢慢好转。”
乔卫国听闻视如珍宝的闺女受伤,心里的气总算消了些。
他之前也收到过闺女说自己头破的电报,当时还误以为她使苦肉计,没想到还真有这事。
乔卫国虽然心疼,但手上的竹棍却没丢:“这次先不打她,但也得好好吓吓她,你在旁边拦着点就行。”
大队长点头答应着。
*
与此同时,教室门口,乔珍珍正跟大家道别。
明天就要去参加高考了,现在再学也于事无补,还不如早些回去休息,把状态调整好,为明天的考试养足精神。
乔珍珍站在仓库门口,等最后一个人离开后,便准备关上大门,就突然被人给叫住了。
“乔珍珍。”
乔珍珍扭头看去,乔玉兰从树后走了出来,也不知道她在树后等了多久,头发都被树上掉落的水滴给弄湿了。
乔珍珍冷冷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关门。
“我有正事跟你说!”乔玉兰小跑上来。
乔珍珍停下动作,想知道她又打算出什么幺蛾子了?
乔玉兰欲言又止地看着她:“这件事家里人都让我瞒着你,可百善孝为先,我思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一声。”
乔珍珍面无表情,像是丝毫不感兴趣。
乔玉兰一咬牙,一鼓作气道:“二叔受了重伤,奶奶已经赶到军区医院了,听她说,二叔的左腿已经截肢了!”
乔珍珍冷冷地审视着她,宛如在看一个小丑。
乔玉兰心下一紧,信誓旦旦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现在大可给家里发电报求证,二叔做完手术后,中间清醒过一次,他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别告诉你。”
乔珍珍冷笑:“那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特地跑来通知我?”
乔玉兰咬了咬唇,作悲痛状:“我就是觉得二叔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他现在生死未卜……”
“我倒不知道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乔玉兰听到身后传来不带一丝感情的男声,一回头,看到面色铁青的乔卫国,瞳孔惊恐地放大,二叔怎么会在这里?!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二、二叔……”
大队长刚把乔卫国带来,就将乔玉兰刚刚那一番话都听在耳里。
乔卫国明明好端端的,乔玉兰却在高考前,故意在乔珍珍面前编造乔父出事,究竟安得什么心,昭然若揭。
第41章
乔玉兰脸色煞白, 仿佛见到鬼一般,脑袋都恨不得缩进脖子里。
乔卫国扎根部队多年,平日就不苟言笑,在乔家一向说一不二, 除了原身, 没人敢惹他不快。更别提他现如今还板着脸, 眼神如冰刀子一般,刀刀都扎在乔玉兰的身上。
乔卫国看着这位“好侄女”,语气森寒:“你是怎么知道我生死未卜的?”
乔玉兰打了个寒颤, 呐呐道:“二叔,是、是我误会了。”
“误会?”乔卫国眼神越来越冷,“把你刚刚的话,当着我的面再重复一遍,究竟是误会,还是别有用心,我有眼睛,能看得一清二楚。”
乔玉兰不敢抬头, 更是无从辩解。
她并不认为自己在撒谎,她只是利用了上辈子的这件事而已。
明明二叔现在该如她所言,身负重伤,可为什么本该躺在病床上的二叔,今日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乔玉兰想不明白,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呜呜咽咽地流泪:“二叔, 我、我错了, 我也是听信外面的传闻……”
谁知乔卫国压根不吃这一套,步步紧逼道:“哪里来的传闻?姓谁名谁?你现在就带着我过去对峙!”
乔玉兰当场梗住, 支支吾吾地答不出来,于是哭声便更大了几分。
乔卫国知道她谎话连篇,懒得再看她一眼:“哭有用吗?你年纪也不小了,做出这种事,连个说法都没有?”
乔卫国掷地有声道:“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想不出来,那就在这继续站着!”
说完,乔卫国扭头看向大队长:“我罚她,队里不会有异议吧?”
大队长忙不迭摇头:“没有没有,你是她的二叔,又是乔珍珍的父亲,于情于理,她都该给你一个像样的解释。”
乔卫国总算满意,忽略还在哭的乔玉兰,目光落在乔珍珍的身上。
一年多没见,闺女长高了一些,出落得越发漂亮,此时正眨巴着眼睛看他。
乔卫国冷哼一声,意有所指道:“现在连爹都不会喊了?”
“爹!”乔珍珍这一开口,脆生生的。
她这一声爹喊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乔卫国的长相跟她穿越前的爸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身材要更为壮实一些。
乔卫国答应了一声,他面上倒是不显,不过眼神立即就缓和了下来,没有了之前面对乔玉兰时的冷意。
乔珍珍喊完爹后,便十分乖觉地跑到乔卫国跟前,要去接他手上拎着的行李袋,殷勤地招呼道:“爹,我来给你拿,你赶路肯定累了吧。”
乔卫国看闺女那小胳膊,自是不会让她提:“这个重。”
乔珍珍“噢”了一声,顺势接下他另一只手上的竹棍。
她眼睛尖得很,乔卫国一到,她就注意到这根竹棍了。
乔卫国见状,险些被气笑了:“你倒是机灵!”
乔珍珍装傻:“怎么了嘛?乔玉兰虽然犯了错,但咱们也不能打她,动用私刑是不对的!”顿了顿,扭头看大队长,“大队长,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大队长自是点头。
乔珍珍又邀请大队长进去喝杯热茶,然而大队长有事在身,便向她告辞了。
乔珍珍领着乔卫国进院子,别看她刚刚那话说得大义凛然,等她走到乔玉兰跟前时,拿着竹棍的手臂突然抬起,一副即将要抽下去的架势。
乔玉兰的心高高提起,下意识伸手挡住。
然而很快,乔珍珍又把竹棍给放下了:“我都说了我不打你,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言而无信是吧?”
乔玉兰神情尴尬。
乔珍珍有恃无恐地朝她做了个鬼脸,才把仓库大门给关上。
乔玉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都走了,心态崩塌。
外面天寒地冻的,她难道要在这里站一晚?
*
乔珍珍领着乔卫国去后面的住房,至于竹棍,她趁着给乔卫国去灶房倒茶的时候,就顺手扔灶膛里了。
乔卫国一进屋,就开始打量闺女的居住环境,外面看着不怎么样,里面倒是收拾得还不错,显然没太亏待自己。
乔卫国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当眼神落在炕上的枕头时,目光一顿。
乔珍珍正巧端着茶杯进来,乔卫国当即问道:“怎么把枕头给换了?”
乔珍珍没好气地将杯子放在桌上:“还不是乔玉兰,她突然发疯,把我枕头给划了,还毁了我不少东西!”
乔卫国:“那枕头里的东西呢?”
“是不是那块小石头?她一直要抢,我就砸了。”
乔卫国神色一敛,仔细打量乔珍珍的脸色,红润饱满,很健康的样子。
他放下心来:“砸了就砸了吧。”微顿,“咱们家是引狼入室,等你考完试后,就跟我到驻地去,以前那套家属院的房子,就归还给单位。”
乔珍珍问:“奶奶不是还带着几个堂弟住着吗?”
乔卫国道:“何止你那几个堂弟,自从你下乡后,你大伯三叔他们一家全搬过去了,把房子弄得乌烟瘴气的。正好趁着你堂姐这事,把他们都打发走。”
乔卫国一说起两个兄弟还有老娘后,便忍不住皱眉头。
乔珍珍也没多问,书中提过,乔父跟家里的关系很不好,要不是因为原身没人照顾,乔父都不可能再联系老家的这些人。
两人说话的工夫,乔卫国坐在桌前喝了不少茶,连日的疲惫散去不少。
乔卫国看了乔珍珍一眼,开始跟她算账。
“你上次的电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想活了?”
乔珍珍早就预料到了有此一问,讪讪道:“这不是快高考了吗?我怕考不上大学,到时候回不了城,所以压力大,不过我现在已经调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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