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是打算等快出发了,避开二叔坐在最外面。谁知二叔是最后一个上车的人,直接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她已经错过了上车的最好时机,现在只要出去,必定会跟二叔对上,然后当面承受对方的怒火。
乔玉兰害怕地打了个冷颤,直到拖拉机走后,才敢出来。
高考的机会难得,她不可能就这么简单地放弃。只是没了拖拉机,她若是步行,肯定赶不上第一门考试。
远处传来大队长喊她名字的声音,乔玉兰抿了抿唇,事已至此,只能去找大队长借自行车了。
乔玉兰终于出现,大队长满脸不快,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要不是因为他身为大队长的责任感,早就让她一边待着去了。
乔玉兰到底还是借到了自行车,只不过山道上全是雪,看不到哪里有坑。骑车这一路,她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才终于赶到了县城。
进考场时,她浑身狼狈,腿都是抖的。
因为摔了太多次,就算她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各种青紫红肿的伤口,一碰就疼。
乔珍珍以前的那些磕碰伤,倒像是一次性地全反噬到了她自己身上,还是在高考这天。
*
次日下午,乔珍珍考完最后一科出来,乔父正在考场外等她。
这样的场景,上辈子也出现过。
乔珍珍混进人群里,悄悄摸到了乔父身后,然后突然窜出来,整个人直接挂在他的背上,取笑道:“爹,你这警惕性不行啊……”
“没大没小,倒是教育起你老子了,你今天考得怎么样?”乔父将闺女往背上托了托,她身上衣服穿得厚,不好使力。
乔珍珍大言不惭道:“你就等着看我的录取通知书吧!”
说话间,乔珍珍的目光落在乔父的头上,都不用拨,就能看见里面夹杂了不少白发。
乔父面容硬朗,不太显老,但算算年纪,过完年就四十六了。因结婚晚,二十八岁才得了个闺女,那真的是当做宝贝在疼。
乔珍珍觉得很神奇,她明明跟乔父相处没几天,但莫名觉得亲近,彼此没有任何生疏感。
她依恋地趴在乔父的背上,声线又甜又软,无意识地唤了好几声爹。
寻常父女之间的感情大都是内敛的,不会像乔珍珍这般外露,更别提主动跟父亲亲近了。
“想买什么了?”乔父听到乔珍珍连声喊爹,心里大为受用,只恨不得立马掏钱,满足她的所有愿望。
乔珍珍抬起头:“好冷呀,我想吃烤红薯。”
乔父环顾四周:“这玩意去哪买?”
乔珍珍:“买不到,得回家做。”
乔父不想让闺女失望:“你挑点好的吃,爹带你去下馆子。”
乔珍珍摇头:“咱们快回招待所拿东西吧,他们估计也都交卷出来了。”
乔父闻言,只得背着乔珍珍往招待所走。
谁知刚转过街角,就碰到了贺景行。他拿报纸包着什么,上面还漂浮着腾腾热气,诱人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
乔珍珍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起来,红薯!
因为乔珍珍的眼神过于期待,贺景行跟乔父打了声招呼后,便问乔珍珍:“你要吃?”
乔珍珍点头如捣蒜。
贺景行将报纸紧了紧,才把红薯递给她,提醒着:“还有点烫。”
“全给我?”乔珍珍接过热乎乎的红薯。
贺景行点头,这本来就是给她准备的。
乔珍珍伸手拍拍乔父,让他放自己下来。
乔父不太高兴地将闺女放下,心里酸溜溜的。
乔珍珍落了地,打开报纸一看,里面是两块被烤到滋滋冒油的红薯。
她“哇”了一声,感叹道:“烤得真好!”话毕,她直接给乔父分了一根。
乔父拿着女儿分的红薯,立马高兴了,这闺女没白养!
乔珍珍手上还剩下一根红薯,她用报纸包着,从中间掰成两块,一半给了贺景行。
她尝了口红薯,味道甜滋滋的:“这个好甜啊,你从哪里弄的?”
“让朋友帮忙烤的。”贺景行也尝了一口,确实很甜。
乔珍珍问:“你怎么交卷得这么早?我刚刚才出来。”
贺景行:“写完就出来了。”
*
因为乔珍珍和乔父还要回招待所拿东西,所以聊了没几句,就跟贺景行分开了。
乔珍珍漫不经心地哼着歌,一边吃红薯,一边往招待所走。
乔父看着闺女那不着调的样子,试探道:“那个贺同志年纪多大了?有对象了没?”
“快二十了吧?他还没对象,估计是难找咯。”乔珍珍想到原书的剧情,四十岁还未结婚,港城小报都没拍到任何感情史,估计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带着妹妹到处寻医治病。
乔父问:“他长得也不差,怎么会难找?是因为成分问题,还是眼光太高了?”
乔父昨天就得知了贺景行家中的背景,和他闺女是一个天一个地,实在是不匹配。尤其是他的成分问题,不仅会影响到两人将来的工作分配,甚至还包括子女,这都是乔父所看重的。
乔珍珍挠挠头,贺景行在港时,已经摆脱了成分论,却依旧没成婚。
她大胆猜测道:“可能是眼光高?”
乔父扭头,打量着自家水灵灵的闺女,暗忖,这眼光能不高吗?都看上他闺女了,估计以后确实很难找对象了。
唉,闺女样样都好,不知要误多少人……
想到这里,乔父无端还有些得意。
不过两人既然没可能,也该早点打消他的念头,免得影响了他将来的姻缘,反倒真成罪过了。
第44章
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没几步路的工夫,就到了招待所。
两人各自回房收拾东西,仅住了一晚,也没带多少东西, 一个小包就都装下了。
乔父退完房出来, 不等贺景行他们过来接, 直接领着乔珍珍前往集合地,在这方面,他一向不喜欢搞特殊。
县城并不大, 两人没走多远,就能看到马路对面的贺景行他们了。
他们似是还在清点人数,乔珍珍挥了挥手,正准备过去,一辆已经开过去的北京吉普突然倒了回来。
车子还未停下,车门就被人给推开了。
一位身着警服的壮年男子从车后座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地到了乔父跟前,神情激动道:“连长!原来真的是您, 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说完,他猛拍了下脑门:“瞧我这记性!我听说您现在已经升团长了!”
乔父对自己带过的兵都有印象:“小冯?”
“真没想到您还能记得我,自从您被调到其他的军区后,我们这些老部下,都十来年没见您了!”
“确实很多年了。”乔父打量他身上的警服,问,“你现如今在派出所工作?”
冯所长:“是呀, 我在这边派出所当所长, 您怎么会来这?”
乔父:“我是过来给我闺女陪考的,她在下面的生产队当知青。”
冯所长闻言, 目光落在乔珍珍的身上,惊讶道:“这是您闺女?长得也太漂亮了,跟仙女似的。”
乔珍珍抿唇笑,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叔叔好。”
“你也好,我女儿跟你一般大,肯定有话聊。”冯所长紧紧握住乔父的手,诚意邀请道,“老首长,难得的机会,您今天一定赏脸,带着令千金到家里吃顿便饭。”
乔父摇头:“我明天就要动身回部队,等下还得回去给我闺女收拾行李。”
“这么赶!”冯所长看了眼时间,“现在都五点多了,你们回生产队还有车吗?”
乔父指了指马路对面的拖拉机:“有车。”
冯所长扭头看了过去,拖拉机的车斗上,已经站满了人,此时都抻着脖子往这瞧。
冯所长一脸不赞同,提议道:“不然我送你们回去,正好有车,把行李都拿上,今晚就到我家住。”
“这不合规矩,不必再劝,我得走了。”乔父拍了拍冯所长的肩,“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喝几杯。”
冯所长知道乔父的脾气,一向说一不二,可一想到下次见面,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
他不甘心地追了上来,退而求其次道:“今天也就算了,明天早上,我让司机过去接您,正好我也要去市里开个会。我知道您做事,注重公私分明,但你们搭的是顺风车,多消耗的燃油费,由我来出。”
冯所长劝道:“老首长,这么冷的天,你们要提着东西赶火车,你倒是受得了,可别把你闺女给冻坏了!”
乔父原想,当年他连寒江都游过去了,没道理受不了这点冻,可一提到乔珍珍,他便没话说了。
冯所长见乔父表情松动,乘胜追击,打起了感情牌:“老首长,咱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可是您亲自挑的兵。还有老陈,他就在市里的公安局当科长,他一直很想再见您一面……”
话说到这个份上,要是再拒绝,就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
乔父终于点头答应,冯所长高兴坏了:“我立马让人去通知老陈,明天中午就到他家吃,咱们好好喝一杯!”
乔父赶他走:“行了,你也别送了,快回去吧。”
冯所长这才停下脚步,直到乔父扶着乔珍珍上了车,拖拉机启动后,他还站在原地目送乔父离开。
*
车斗里,乔珍珍坐到了最里面,宋桂花她们提前给她预留了空位。
而在她对面,正是乔玉兰。
她脸上鼻青脸肿的,如惊弓之鸟一般缩在角落里,好似生怕被坐在最外面的乔父看到。
乔父面目严峻,气势威严,在乔珍珍面前还会露个笑脸,但其他时候,都是让人惧怕的。
车上没人敢说话。
知青们虽然早就知道乔父在部队里当干部,但并不知道他具体的职务。直到刚刚,他们看到那个从吉普车上下来的警服男子,对乔父的态度,他们才隐约发现,乔父的级别可能远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高。
周河痴痴地望着远处的乔珍珍,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惋惜、后悔,他竟然错过了乔珍珍!
前头开拖拉机的贺景行一言不发,他进过两趟派出所,自是认出了冯所长的身份。
越靠近乔珍珍,他越能发现自己跟她那遥不可及的距离。
乔珍珍上了车,发觉气氛低迷,便问:“你们怎么不开心?难道都没考好?”
乔珍珍一起话头,立马就打开了大家的话茬子。刚考完试,就算是对答案,各自也都有一箩筐的话要说。
车上顿时热闹了起来,宋桂花问乔珍珍接下来的安排,打算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所有知青都是有探亲假的,只是车票太贵,大部分人都舍不得花这个钱,通常都是三五年才回家一趟,但乔珍珍显然不在其中。
乔珍珍开口:“我爹明天就要回部队了,我也要跟他一起走。”
乔父跟冯所长说话时,她就在旁边,得知明天不用去挤班车,而是改坐吉普到市里,可是大大松了口气。
路上不必抢位置,还不用忍受鸡鸭鹅的怪味,早一点就早一点吧。
“明天就走?!”宋桂花音调骤高。
众人齐齐看了过来:“谁明天走啊?”
乔珍珍举手:“我,我明天要跟我爹回驻地。”
大家显然都没想到乔珍珍这么快就要走了,目露震惊。
驾驶座上的贺景行自是也听到了这话,手指紧扣方向盘。
乔珍珍挠了挠头,补充道:“等过完年我就回来了,我还等着收录取通知书呢。”
众人闻言,皆是松了口气。
宋桂花笑了笑:“我刚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还没高兴太久,乔父冷不丁道:“录取通知书,直接转寄到驻地就行,用不着跑这一趟。”
乔珍珍听后,神情颇为错愕,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去乔父的驻地玩上一圈,等过完年再回红河生产大队。
哪知道自己压根就不用回来,无来由地有些急了。
乔珍珍眉头紧皱,脱口而出道:“不行,会有人冒领我的录取通知书!”
乔父:“我让你刚刚那个冯叔叔帮你盯着,没人有这个胆子!”
乔珍珍哑口无言,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空气忽地一窒。
乔父也知道闺女这是不高兴了,他好声好气地劝道:“这里距离驻地太远,光坐火车都要两天两夜,你一个人回来我可不放心。”
“那我不……”不去了。
乔珍珍及时闭上了嘴,没敢把话说完,不然肯定要伤了老父亲的心。
乔父哄她:“驻地里有很多跟你年龄相仿的年轻人,都是干部子女,他们都会带着你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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