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反转术式,夏油杰想起了自己同届的那一位女生,就高专和咒术界高层对她术式的看重程度,没道理可以使用大规模反转术式的咒具无人问津,如果它真这么厉害,悟也绝不会评价它为「没用」,因此,他挑了一下眉:“但是这个领域后期退化了?”
“算是吧,因为后来两面宿傩打得不耐烦了,找了个机会把「春日笼」和那时候「春日笼」的持有人一起切碎了。”五条悟说着,挠了一下头,又加了句解释,“藤原家厉害的主要是这个咒具,又不是人,而且那时候的持有者也不是藤原光明子了,领域强度完全不能和宿傩比。”
“但,这么说的话,那时候的「春日笼」持有者也还是咒术师吧?为什么现在它的持有者是一个普通人?是……特例?”
“事实上,它的持有者已经好几代都是普通人了。”说到这里,山田太郎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出身御三家的五条悟,对视线很敏感的六眼抬头看了他一眼,显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索性自己开口替他说了:
“这个,因为,镰仓时代的公家家格,一共有六等,杰你也知道吧?在那时,咒术师算是奇技淫巧,所有咒术师家族都只能当最末等的半家,而藤原氏后裔基本全是中上层贵族,又没有真正的家传术式,才不高兴自降身家和我们通婚。”
这听上去像是那些家族的短视,毕竟华族制度现在已经废除,但咒术界的御三家依然财力雄厚,不过,即便是刚进入咒术界不久的夏油杰也知道,尽管华族制度明面上消失了,但内阁,财阀,国会,甚至是咒术界的总监会中,都依然有这些旧时代贵族的存在。
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嘛。
“啊――”五条悟大概也想到了这点,有点不高兴地拖长音调抱怨起来了,“天下的老橘子果然都一个样。”
“虽然很烦人,但,这也是暂时没办法的事情……”夏油杰无奈地抚了一下头,叹了口气,又看向在开车的辅助监督,说,“有关「春日笼」的介绍,山田先生还没讲完吧?您还没说为什么它已经几百年没人用了?虽然藤原家的后裔大多都是贵族,但是,我想,应该有已经变成平民而急需用钱的吧?”
“啊,这个……「春日笼」为藤原家的家传咒具,一开始只要是藤原氏的后裔都能使用,包括天皇一脉,但两三代过去后,渐渐只有咒力与藤原不比等或光明皇后相似的藤原氏后裔才能使用了,等到「春日笼」被两面宿傩击碎,重新修复后,领域和实力都大不如前,虽然领域还叫「光明之春」,但却只具有了「所有人无法受伤」这一项无差别的功能了。并且从那时起,每一代就只会出现一个持有者了,到平安末期及镰仓时代,藤原氏逐渐分割产出了一百多个公家家族,人口加起来能达到几万人,等到近现代甚至已经有几十万人之多,这些人因为都有藤原不比等的血脉而有可能受「春日笼」的眷顾,因而在这些人里一个个找寻它命定的持有者实在太难,于是,「春日笼」重新被供奉到春日大社中,所有藤原氏的后代基本都会在三五七节前往一次春日大社,在那里,「春日笼」会做出它的选择。”
“前两天,这一代「春日笼」的持有者过了十六岁生日。”山田太郎顿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不太重要的介绍,“如果是咒术师的话,其实不用成年就能使用它,但因为她是普通人,所以必须成年了才有用它的资格。”
“那么,难道,「春日笼」的持有人,是这几天才知道咒术界的相关事情吗?”
因为这听上去实在不太妙,夏油杰心里咯噔一下,在此刻,心里已经做好了要面对一个完全没见过咒灵的女生的准备了,倒也不是他怕麻烦,只是,他觉得,让一个之前十六年人生都很平静的普通人如果因为命运之类的原因被迫不得不进入咒术界,面对这些对她而言无法战胜的咒灵,实在是太残忍的事情了。
然而,尽管他并不想听到肯定的回答,辅助监督还是点头了。
“据我所知是的,去拜访她家的横山女士本来以为说动她要耗费很多功夫,因为上几代「春日笼」的持有者都拒绝成为咒术师,所以这次去的时候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这一次,这位似乎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听上去是个很好说话的女生。
正因为这不曾谋面的女生听上去性格很好,答应得太快,夏油杰才担心她正式进入咒术界后会受不了,他不会因为上层给他们配一个普通人的搭档感到麻烦,相反,他此刻还诚心实意地祈祷对方是咒力含量低到遇到危机都没法看到咒灵的那种人了。
这样的话,因为她看不见面容可怖的咒灵,加上他和悟有信心能把她保护好,所以就算她进入了领域,倒也不会太害怕。
“那她会来高专吗?”这时候,五条悟冷不丁地开口问了这样一句。
“应该不会?”山田太郎有点不太确定,不过,在思考之后,他就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春日笼」开领域的咒力只能由持有者填补,以普通人产生的咒力量,一个月能用一次它已经很好了,听说这位的咒力量还特别稀薄,估计两个月才能用一次春日笼,所以没有来高专的必要。”
“这样?我还以为又要多个同学,真没劲。”五条悟说着,像是觉得让他打永远不会失败,但因为程序设置也永远不会让他通关的俄罗斯方块太没劲,在手机上按了两下,直接退出了游戏,靠在了沙发上,“算了,总之她只要开个领域就行了,来不来高专上课的确也不重要。”
在这上面,夏油杰显然和五条悟是一个想法,他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啊,这个,她的名字,我还真没有注意看,稍等。”正巧是个红绿灯,山田太郎拿起了放在副驾驶上的文件夹,在厚厚的任务介绍,咒具介绍,藤原氏族介绍里快速翻动着,终于找到了薄薄的一页介绍,他抬手递给了坐在后座的两个男生。
“这位名字很好听,姓氏也很古朴,叫――”
伴随着山田太郎的声音,夏油杰抬手接过那张纸,意料之外地,在那上面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名字。
「穗波凉子」
“穗波凉子。”
第5章
以「神社维修」为借口于今日闭门谢客的富冈八幡宫内,此刻,除了刚刚把她带进来就和她说要去取之前从春日大社运来的,暂时存放在这里的‘咒具’后便离开的西装革履的女士之外,只剩下了穗波凉子一个人。
三天前,自称为‘辅助监督’的横山女士拜访了她家,告诉了她咒术界的存在,咒灵的形成,以及特级咒具「春日笼」和藤原氏的渊源,前者穗波凉子有所了解,所以不会觉得她是在骗她,对这一切很快就接受了,不过,「春日笼」这种东西,她倒的确是听都没有听过。
不过陌生也好,熟悉也罢,在听完详细的科普之后,穗波凉子大致也对这一切有了一个浅显的了解。
简而言之,她仍然是看不见咒灵的麻瓜,没有因为过了十六岁生日就脱胎换骨,只是因为「春日笼」的存在,一年会有几次可以进入咒术界和咒术师一起出任务的机会。
除去任务时间外,她都可以过正常的普通人的生活,如果同意的话,每次任务后,咒术界将给她与特级一样的酬劳,同时因为「春日笼」的特性,她也几乎不会被任何危险盯上,倘若真遇到咒灵,她可以通过辅助监督呼叫任何一个在附近的咒术师寻求帮助,总之,听上去是很不错的条件。
当然,她也可以选择拒绝,上几任「春日笼」的持有者要么出身不凡,要么担心特级咒灵的强度不愿置身危机之中,都拒绝了咒术界的邀请,所以横山女士前来的时候也并没有抱有能说动她的想法,事实上,如果没有夏油杰的存在,很有自知之明,也并不想做英雄的穗波凉子大约也会很干脆利落地拒绝这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机会。
然而,爱总能让人变勇敢。
因为她喜欢的人在那个世界,而她也一直因为自己是个普通人而无法和他接触而感到痛苦,所以当这进入咒术界的机会砸落在她面前的那一刻,穗波凉子毫不犹豫地抓住了它。
尽管她知道,这是愚蠢的,盲目的,冲动且不知天高地厚,对她而言也几乎没有好处的。
但是……
但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她即便等上一辈子,等到记忆里的夏油君变得和毕业照片上一样模糊,也很有可能再也等不到和他再次见面的机会了。
所以,即便知道这样太冲动,太盲目,日后想起来恐怕会后悔,但穗波凉子还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横山女士的邀约,接过了这好几百年都没有被真正使用的特级咒具。
而在下定决心进入咒术界的第三天,像是不容她再仔细思考一样,她的第一个任务就这样到来了。
因为知道她只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的缘故,横山女士没有和她详细叙述任务的内容,只告诉她这一次的搭档是和她同龄的,两位天赋异禀的一级咒术师,她只需要跟他们进去,在他们觉得合适的时机开启领域,然后站在原地等待就可以了。
听上去很简单,横山女士也告诉她就算任务失败――尽管她认为那两位不可能失败,但就算失败,他们也一定会把她安然无恙地带出来的。
穗波凉子不知道咒术界的天赋异禀究竟是怎样的天赋异禀,也不清楚一级咒术师到底是什么样的水平,更不知道所谓的生得领域如何开启,甚至连她即将要使用的特级咒具长什么样子也都不知道……
但她现在已经怀揣着一腔孤勇站在了这里。
站在空无一人的富冈八幡宫的主殿,沉默地等待着去拿「春日笼」的横山女士,等待着和她搭档的两位一级咒术师的到来,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生,可能永远没机会发生的,和夏油君搭档的机会。
为那一点机会,她总是愿意付出去一切去努力的。
穗波凉子这么想着,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些可有可无的事情,从杂乱的回忆和思绪里回过神来,真正看起富冈八幡宫主殿的布置。
这由菅原道真末裔长盛法印受命建造的,东京最大的八幡宫,穗波凉子曾和父母在搬到东京后前来观光过,也曾不是很诚心地投币对着神龛祈祷过,也去抽过不知准确与否,如今已经不记得是签文内容的凶吉。
那时候八幡宫内游客很多,即便是应该清静的地方也总感觉闹哄哄,她也只以游客的身份逛过便结束,而现在,在没有游客的静谧的当下,穗波凉子方才有空很细致地真正打量起这里来。
其实除去供奉的神明不同之外,大多数神社的样貌总是差不多的,八幡宫的朱红色的承重柱,殿中央的神龛和一旁系着摇铃挂着绘马的红绳,看上去也都与穗波凉子年幼时常去的春日大社并无太多的差别。
虽然,穗波这个姓氏在幕府末期便已走向没落,她们家也并不算特别有名有钱,但毕竟也是藤原氏的后裔,总秉持着春日权限会庇护所有藤原家的后裔这样的信念,加上又正好住在奈良,所以自穗波凉子记事起,她的父母有事没事总是会带她去祖先建造的春日大社参拜。
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还是春日神明也许真的存在,总而言之,在穗波凉子十四岁之前,她在奈良的人生一直顺风顺水,直到她十四岁那年,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他们搬家到了东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空回到奈良再去春日大社,但即便去祈福的次数少了,穗波凉子也并没遇到什么倒霉事,好像她的运气从来就和去不去春日大社没有关系。
而这个时候,她也已经长大了,不再相信传说和童话故事,也不再会把自己的好运归于每年只拜一次的神明之上,总觉得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是父母的迷信而已。
直到初二的某一天。
应该也是夏天,和现在的气温估计差不多,刚刚入夏,穿短袖正好,太阳又不太晒,蝉鸣声还没出现,天黑的时间变晚,黄昏似乎变长了,她参加完社团回家,和自己同路一段的朋友已经在上一个十字路口和她告别,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往家的方向走。
罕见的,往日还算热闹的路上此刻却看不到人影,穗波凉子却总感觉有东西盯着自己,这种感觉让她汗毛耸立,她有点想要逃跑,然而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狂奔总显得奇怪,因而她屡次停下脚步在前后看,可无论怎么看,路上都只有她一个人。
正在穗波凉子犹豫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风吹过,她突然在这初夏的傍晚感到冷意,在这一刻,她的危机感终于战胜了她的理智,她不再在乎夺路狂奔如果被人看到会怎样让人感到奇怪,她迈开步,往前跑,然而没跑了几步,这无人的街道突然刮起大风,路边不知道谁随手丢弃的易拉罐被风吹起猛地朝她的腿上打过来,带走了一块皮肉,划出了一大条血痕。
说深也不太深,只是看上去鲜血淋漓,她平时是很能忍痛的人,按道理在此刻绝不会因为这样的一点伤口就停下脚步,但是,伤口非常痛,钻心剜骨的疼痛,带着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像是把她小腿冻住一样的寒意,然而血还在狂流,并没被冻住,她痛到完全走不了路,在迈开腿的下一刻踉跄了一下,直接跪到了地上。
膝盖毫无阻挡地磕到水泥地,大概破皮又将生出一大块淤青了,然而这种常规性的疼痛比起她小腿上的伤口实在不值一提,万分之一的痛感都不到,穗波凉子皱起眉头,挣扎着爬起来,去看自己看上去并没有特别之处的伤口的同时,感觉有她完全看不见的东西在逼近她。
她想爬起来,但一只腿似乎被冻住了,怎么样都动不了,在这初夏的黄昏,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她汗毛直立,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吓得冷汗直冒,在那一刻,尽管什么也不知道,但她隐约感觉自己要死了。
她被凝视,她被紧盯,她被锁定,而她完全跑不了,想要拎起书包反击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扔。
就在穗波凉子惴惴不安地四处看,要睁着什么都看不见的眼睛迎接死亡的那一刻,夏油杰突然出现了。
其实那时候,她的确已经有点喜欢夏油杰,因为他长得挺好看的,脾气又好,又聪明,又擅长运动,没什么人不会喜欢他,但是,那种喜欢是不值一提的,甚至可以说是从众效应的,轻飘飘的,在她看到更帅的男生后就会没有的。
如果没有回应的话,很快就会不喜欢他的。
毕竟青春期的感情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的。
但是,在那一刻,她那时候稍微有点喜欢的人,在这她什么也看不见但汗毛直立,被死亡笼罩的,孤立无援的,求告无门的当下,英雄一样地降临在了她的面前。
他出现的那一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也没有什么彩色的光,其实也根本不是什么很帅气的出场,他就从不知道哪个地方跑了过来,脚步声很重,速度很快,一瞬间就从声音来的那边窜到了她面前,挡在她前方,茫然无措的穗波凉子在抬头这一瞬间只能看见他在这一刻特别高大的背影,看他动作幅度很大地朝空气打了一拳,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了,他没背好的书包都随着他的动作猛地甩到了地上。
穗波凉子这时候仍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
但即将死亡的感觉的确被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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