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她落水时是不是很害怕。
他要是早些和她说上话,多注意下她就好了。
萧望舒听得好笑,只宽慰他:“阿褚别多想,你出现的时机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出现在她刚来之后,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萧望舒这话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听在陈褚耳朵里,那就完全是另一个意思。
他在她心里,竟是出现在了最好的时机吗?
明明落水受委屈的是她,她现在竟还愿意反过来安慰他。
阿月心里果然有他!
“阿月……”陈褚闷声闷气,喊得绵绵情意都快拉成了丝。
萧望舒把视线从账册上移开,落到他身上,问他:“怎了?”
陈褚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声音诚恳而又坚定——
“阿月,以后的日子,我一定保护好你。”
萧望舒:?
虽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些什么感人肺腑的东西,但萧望舒还是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脸不红心不跳地应下:“好。”
“嗯!”陈褚抱紧她不肯撒手,生怕一撒手她就被人欺负了。
萧望舒抱着他,动作毫无障碍,继续翻看账册,核对收支。
陈褚这边在心里立下了无数山盟海誓,萧望舒那边账册也翻得飞快,一串串数据在她脑海里整合。
薄利多销,还不错,细算下来盈利还是可观的。
萧望舒忍着夏季炎热,抱着怀里的大耗子,把账册又往后翻了一页。随后想起什么似的,顺口一提——
“对了阿褚,我听陆将军说,班师回朝前,你们在胡国会合时,庆功宴上有胡姬装成我的模样引诱你?”
“哪有?别听陆序阳浑说,那是个刺客。”
陈褚坐起来,按住萧望舒的肩膀认真反驳,还不忘朝陆序阳甩去一口锅,“陆序阳那嘴皮子最闲不住,他说话不可信。”
陆序阳就喜欢开玩笑,人到中年还是那个鬼样。
“是吗?他说那天庆功宴,你们都喝高了点。结果你刚回帐,半盏茶功夫就甩了个红衣舞姬出去,还把他吓着了。”
据陆序阳形容,那胡姬被陈褚扔出帐时已经奄奄一息,多处断骨,而且妆容长相乍一看都与她极为相似。
尤其是一身红衣,实在像极了她。
陆序阳和她说起这事的时候都还很惊讶,说陈褚居然能那么快反应过来不是她,还把人打残了丢出来。
“别听他浑说,那天就萧峪堂叔喝得最高,其余人都还好。
“我那天刚回营帐,乍一看那舞姬也确实觉得模样有些像你。但她眼神和你差得太远了,一看就没有你聪明。
“我一想,阿月你还在京师,而且阿月向来端庄,怎么也不会穿成这副模样跑到军营里来。
“她见我没有动作,从床上下来拉我,我就和她打起来了。
“若是寻常舞姬,哪有能和我过上招的?她那招式,出手就是杀招,一看就是个练家子。我要是动手再慢点,她那铁丝就缠到我脖子上了。”
陈褚越说越委屈,继续解释:“阿月,这种事在战场上其实很常见,所以岳父总会在身边留几个清醒的将领。在敌城,哪怕庆功宴上大家也不会喝得多醉。
“至于那胡姬,许多人帐里都有,还有两名将领中了招。”
说到最后,陈褚委屈得像只大狗狗,耷拉耳朵,“我没做不守夫德的事,别听陆序阳胡扯。”
萧望舒听得好笑,为陆序阳辩解一句:“陆将军没有胡扯,他只是在我跟前夸你定力好,坐怀不乱。”
顺道还夸了夸她驭夫有道。
陈褚一愣,“他夸我?”
陆序阳从来只会当着他的面损他。
“嗯,他夸你来着。”萧望舒点头确认。
陈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只听萧望舒继续说:“胡国灭亡的最后时刻,站出来反击魏国军队的居然是这些舞姬,其实也很让人敬佩。只可惜双方立场不同,终有一方得死。”
陈褚跟着她的话点点头,“确实,胡国必须拿下,否则他们和鲜于部落联合,屡屡进犯我们西北国境,抢掠烧杀,我们边境百姓苦不堪言。”
各有立场,各为其民罢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第240章 你若是个男儿身(1)
“说起西北国境,鲜于部落连连后撤,生怕我们出兵追击。现在局势稳定,三哥长年驻守西北边关,甚是辛苦,这时候应该可以回京了吧。”
萧望舒核算完,合上手里的账册,将账册搁在桌上。
和萧平南长年统领禁卫军不同,萧定北待的是实打实的军队,而且他是在他外公那边操练将士,更不得不防。
即使萧定北无意争位,谁敢保证他外祖家也无此意?
毕竟劝萧鸿更进一步的声音里,章家的喊声最大。
要知道,为了自己做主萧定北的婚事,章姨娘还在萧鸿和房沁儿那里磨了许久,为萧定北娶了他母族章家的小姐。
“三舅兄?他应该在今年年前就会回京,把边关的事情安排好之后。”陈褚见萧望舒忙完,给她递上一杯茶。
萧望舒接过喝了两口,从榻上下来,边走边说:“回京之后,三哥应该会被父亲安排进京卫军里吧。”
陈褚只答:“京师武将大多在京卫军里任职。”
各州都有自己的州军,而京师所在的鄢州,它的州军就是京卫军。
宫中禁卫军已经有萧平南统领,萧定北回来之后,不出意外会进京卫军军营。
萧望舒点了点头,再次转换话题,朝陈褚建议:“今日得空,我们先回去看望一下父王,再去公主府那边看看,看工部建得如何,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早些提。”
萧鸿之所以直接把相府改为摄政王府,是为节约人力财力,还有一点原因,在于相府本身就足够宏伟气派,不比一般王府的规格差。
而将军府想直接改成镇国公主府,就稍微差了点意思。
“好啊。”陈褚最近除了训练锦衣卫之外就没别的事做了,能和萧望舒一起出去走走,正合他意。
……
溽暑六月,天气正闷热时,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往下落。
萧扶光正坐在廊下喝茶,见细雨斜飘进檐下,打湿了放在旁边的书籍,他只好搁下茶杯,拿起书起身回院。
启星为他撑着伞,两人快步走回院子,回了书房。
“公子擦一擦身上,别着凉。”
启星找来一块干巾递给萧扶光,萧扶光接过,先擦了擦书上的水渍,然后才擦了擦两肩。
这时候,丫鬟照例端了碗羹汤进来,随后退下。
启星正准备如往常般过去试毒,谁料还不等丫鬟关上门,萧定北突然出现在门口,直冲进来抱起萧扶光颠了两下。
“也就三四年不见,怎么长这么大了!”
“三哥!?”
萧扶光不敢置信,被萧定北放下、在地上站稳之后才继续问他:“三哥怎么这么快就回了?父王还说你要秋冬才回。”
“这不是七弟要及冠了吗,我想着提前赶回来,还能赶上他的冠礼。”
萧定北边说边往桌边走,直接端起桌上那碗莲子羹,“你不知道我回得多急,渴死我了,刚进家门还淋一身雨。还说先去父王那里请个安,结果管家说父王今日不在府上。”
“诶——”萧扶光本想拦住他,告诉他那碗还没试过毒。
但再一想,多年来这个时辰送到他书房的羹汤都是母亲那边派人送来的,从不出错,他也就收回了手。
“就一碗汤,你诶个什么?瞧把你心疼的。”萧定北喝完放下碗。
“哪里是心疼,是这汤还没试过毒,你就这么全喝了。”萧扶光无奈扶额,又问,“三哥你回得这么突然,去看过章姨娘了吗?”
“还没呢,小娘为了我那表妹、不是,为了我那夫人,没少写信唠叨我。我这耳朵听不得唠叨,先在你这儿躲躲雨,等会儿再回去。”
萧定北一脸的头疼,他之所以回来这么早,急赶急的,就是为了早点离开家里那个泼辣夫人。
等过两个月,他在西北边关的那座府邸搬空了,他的亲卫队就会护送他在西北边关的那几个女眷慢悠悠回京,他先回来躲躲清静。
“章姨娘久不见你,信上忍不住多叮嘱几句也是正常的。”
萧扶光开口宽慰,随后又道:“三哥回得及时,我们一会儿瞧瞧七哥去,他见你回来参加冠礼必然高兴。”
“好啊!”
萧定北抬起手拍拍萧扶光的脑袋,这才发觉萧扶光竟然也快和他一样高了。
“你们这个年纪长得真快,一眨眼今年七弟及冠,明年一过,后年开春就到你了。”
萧镇西只比萧扶光大一岁半,两人的冠礼也挨得近。
“早些成人也好,省得事事都被当做小孩子看,说话没人当回事不说,他们竟还叫我回来找姐姐和母妃。”萧扶光说起来都觉得好笑。
有些老臣虽是说的玩笑话,但也确实太打击他了。
“噗!”萧定北直接笑出了声,说,“别说你,就朝上那些老东西,他们现在自己出了事都得吭哧吭哧去找四妹求助。”
完全不是八弟年纪小不小的原因,而是他们四妹手腕太硬,不输男子啊。
父王点头认可的镇国公主,能是什么善茬?
萧扶光跟着他笑了笑,只道:“姐姐办事,深得父亲真传。”
见屋外雨小了许多,萧扶光又说:“走吧三哥,我们去七哥那里瞧瞧。”
萧定北神色有些恍惚,皱紧眉头没有接话。
“三哥?”
萧定北只当自己赶回来有些累,咬紧牙缓了会儿,正准备迈开步子时,眼前一黑直接栽了下去。
“三哥!”
萧扶光慌忙上前接住他,朝启星吩咐,“传府医来!快!”
——
此刻,将军府里,深得萧鸿真传的萧望舒正在廊下观鱼。
陈褚和她一起坐在廊下,从瓷罐里抓了一把鱼食撒到池里。水里的鱼纷纷跃出水面,朝这边聚拢。
“阿月,你说它们到底能吃多少?”
萧望舒看了一眼,回答:“听说鱼没有什么饱腹的感觉,可以吃很多。但它们吃多了容易伤到肠胃,可能会死,所以园匠会建议喂少不喂多。”
听到这话,陈褚刚准备撒出去的一把鱼食又收了回来。
萧望舒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笑道:“这么多鱼,鱼食多一把少一把的应该也不碍事。”
陈褚听完眼前一亮,又把手里的鱼食撒了出去。
萧望舒从腰间取下帕子给他,“擦擦手。”
“好。”陈褚接过帕子,正要开口邀请萧望舒,等过两天雨停了去城郊跑马,这时秦泰匆匆跑了过来。
“殿下!”
萧望舒皱紧眉头,问他:“什么事?”
秦泰平复一下呼吸,继续禀报:“殿下,三公子中毒,昏迷不醒,摄政王带了不少太医回府。”
“什么?”萧望舒站了起来。
萧定北回京了?
还中了毒?
“具体的不清楚,但摄政王调了两次太医,太医院的太医都被调去王府了,恐怕有些严重。”
秦泰说完,萧望舒直接朝他吩咐:“下去备车,回王府。”
“是!”
第241章 你若是个男儿身(2)
摄政王府气氛凝固。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往下落,打在屋檐上,声音格外嘈杂。
萧鸿坐在萧定北房中,看那群太医乱成一锅粥,沉声开口询问他们:“情况如何?”
为首的太医令低下头,战战兢兢,回他:“禀王爷,三公子所中之毒甚是刁钻,不太好解。且此毒毒性猛烈,恐怕解了之后还是、还是会对三公子的身体影响颇大。”
萧定北的生母章姨娘一听此话,急得眼泪直流,别开脸小声抽泣。
“先解毒。”萧鸿给出命令。
那太医令弓着身子连连应“是”,和其余太医继续商量用药。
房沁儿站在萧鸿身边,萧扶光和萧镇西站在她身后,兄弟两人低着头看不出表情。
萧平南从宫中赶回来时刚好遇见萧望舒回府,兄妹两人一起走进萧定北的房间,陈褚自然是始终寸步不离跟着萧望舒。
“父王。”
“岳父。”
三人一起行礼,隔了好一会儿,才听萧鸿开口,“起吧。”
萧平南压低声音,焦急询问:“三弟情况如何?”
萧鸿看他一眼,没有答这话,而是语气淡淡地说着:“定北去扶光书房,误服了扶光的羹汤,才导致中毒。
“我派人下去查了查,是与冯氏商户亲近的余孽怀恨在心,买通了之前在你后院伺候穆筱筱的婢女,让她在扶光的羹汤中投毒。
“那婢女已经卷上金银细软逃出了府,下面正在追杀。”
萧定北是提前回京的,府上其余人,包括萧鸿和章姨娘在内,都不知道他今天会突然回府。
萧扶光更不可能知道,也更不可能提前备好那碗给他自己喝莲子羹,同样更不可能知道萧定北会渴到直接喝他的羹汤。
那碗莲子羹,就是给萧扶光喝的。
听到萧鸿这近乎淡漠的语气,萧平南直接掀袍跪下。
“是孩儿御下无方,请父王责罚!孩儿下去一定严查严办,将府内外与穆氏冯氏有关的余孽全部处置!”
萧鸿垂眸扫他一眼,“若是定北能够解毒,这处置或许还能为他出几分气。若是定北这毒解不了,纵使将他两家九族屠尽,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萧平南额头贴地,叩首道:“孩儿自知疏忽了后院管理,罪无可恕,请父王责罚!”
萧鸿没有说话,萧平南就这么跪在地上。
房内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就连萧望舒都始终沉默,看了眼萧扶光,又看了眼房沁儿,没有开口。
直到太医令屏住呼吸,走到萧鸿面前,禀报——
“王爷,三公子这毒可解,但……”
萧鸿面色冰冷,“直说!”
太医令不敢停顿,一股脑直说:“但此毒已经侵入三公子四肢百骸,即使解毒,三公子此后恐怕也会手脚瘫痪,需要数年喝药针灸调养,慢慢拔除余毒,看能否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萧定北甚至可能无法恢复正常,此生都下不了床。
萧鸿听完只感觉脑仁里一抽一抽地疼,皱紧眉头,抬起手按住太阳穴。
“父王?”萧望舒立刻上前,弯腰扶住萧鸿的胳膊。
萧鸿朝她摆了摆手,示意没事。
萧望舒压下心中担忧,慢慢松开了手,站在萧鸿身边时刻注意他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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