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今是使臣,还是未嫁的姑娘,京师自然任由你玩耍。等你有朝一日成为高门妇,便没有那么轻易能够出门了。”
看看她祖母、母亲、舅母她们,再看看沁儿姑母。
只要成了朝臣夫人,成了臣妇,哪里还能出去策马扬鞭肆意玩耍?
其实她比望舒表妹还要大上三岁,早就是京师许多妇人私下议论的老姑娘了。她如今云英未嫁,在家里拖着,不就是因为这些吗?
可偏偏拓跋歆并没有听进去她的提醒。
“萧伯父和平南哥之前就说了,我在家时怎么样,在萧府时便怎么样,把这儿当自己家就好啦!”
见她如此向往,房绮罗也不好再多说,只道:“你能过得开心就好了。”
能够不后悔就好了。
“看!是望舒!”拓跋歆根本没领会到房绮罗的意思,注意力全被不远处的萧望舒和陈褚吸引过去了。
房绮罗也看过去,看到萧望舒身上的披风时愣了会儿。
表妹她……和陈将军已经熟稔至此了?
第88章 大家一起喝(1)
“歆姐姐?表姐?”
萧望舒扭头看向她们两人,脸上也稍有些惊讶。
“你们不在各自屋里静心休养,怎么跑出来了,不怕叫你们兄长担忧吗?”
拓跋歆还算好,她两位兄长都是闲不住的性子,比她还爱玩。
至于房绮罗,那日遇刺回去,被她父兄说了好一顿。
“望舒,我们想来看看你嘛!”
拓跋歆上前托着萧望舒的胳膊,左右看了看,笑道:“瞧着像是好得差不多了,再过些日子,等肩上伤口痊愈,这右边胳膊就能动了。”
“整日往下灌些补药汤品,再不好都有些说不过去。”萧望舒说着,又问她,“二王子胳膊上的伤恢复得怎样?”
“你还有空闲关心他?我王兄都壮得跟头牛似的,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你娇娇柔柔的,他们俩还在担心你呢,叫我替他们过来看看。”
说着,拓跋歆仰起头看了眼陈褚,似乎有些好奇外男怎么进了相府后园,还和萧望舒待在一起。
“望舒,他……?”
“陈将军是我两位弟弟的骑射师傅之一,今日正巧在府上,我便让阿弟将他请来,亲自向他道个谢。”萧望舒开口解释。
见房绮罗朝陈褚福身见礼,拓跋歆也反应过来,见了个礼。
陈褚抱拳回礼,端着一派寡言冷硬。
见周围三人都是云英未嫁的公主小姐,陈褚觉得他站在这儿有些不合适,便看向萧望舒,开口说着:“小姐慢聊,末将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萧望舒柔婉福身,“将军慢走。”
起身后,她又叮嘱他一句:“十日之后,将军记得来找我拿信物,免得和庄子上的人起冲突。”
“末将明白。”陈褚抱拳告退。
见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拓跋歆摸了摸下巴,说着:“这个陈将军,还真是善变。”
“哪里善变?”房绮罗问了一句。
“你瞧他,现在看着一副不喜欢搭理人的冷漠样子。那天我们遇刺,他把望舒抱到屋里的时候,那可急得跟什么似的。
“绮罗姐姐你不记得了?他派人去传大夫的时候,眼神凶狠的跟要吃人一样,大夫都被他盯得手直哆嗦。”
房绮罗闻言,回忆了一下,颔首道:“是有这么回事。”
说完这话,她把目光落到萧望舒的披风上。
萧望舒面不改色,开口打太极:“我们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陈将军也算失职,他能不急吗?”
拓跋歆仔细想了想,然后顺着萧望舒的思路,点了点头。
“好像也是。”
房绮罗没说什么,默默在心里嘀咕一句:是吗?
“好了,不说他了,你们今儿来府上就是为了看看我?”萧望舒拉开话题,引着她们往抱香园里走。
抱香园里晚菊盛放,在冷风中傲立枝头。
拓跋歆惊叹一声,小跑过去看花,头也不抬的说着:“不是来看你,我们还能来干什么?”
“我瞧歆姐姐像是来看花的。”萧望舒笑了笑。
这时,房绮罗在旁边回她:“以后这花她还有得看,万一她真想留在京师的话。”
“留在京师?”萧望舒很是意外。
她以为此番拓跋使臣前来联姻,会和书中一样的结局,兄妹三人没有一人联姻,拓跋使臣多少人来,便多少人回。
现在冷不丁和她说拓跋歆要留下联姻,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我留在京师陪你们玩不好吗?”拓跋歆看向萧望舒,撅起个嘴。
萧望舒沉吟片刻,柔声道:“怎么会不好,只是、歆姐姐,你若真要留在京师,恐怕得入乡随俗,守京师的规矩,比不得你在拓跋部落过得自在。”
且联姻她们二哥,萧平南……
那保不齐未来她们之间是友还是敌。
“我知道规矩多,你别说得吓我嘛,真的很难学?”拓跋歆摆了摆手,没当回事,“我多抽点时间学就是了。”
萧望舒和房绮罗对视一眼,两人都没继续说下去。
有些事情劝不得,有些人劝不得。
尤其是感情之事,尤其是感情中的女子。
劝不动,也劝不得。
如果能劝得动,拓跋歆的两位王兄肯定都劝过了。同胞兄长尚且没能拦住,何况她们?
……
京师五百里开外,两州交界之处。
傍晚时分,马车在野外土路上坎坷行驶,车轮轧过路上稀碎的石子,一路往西南方向赶去。
车里,中年妇人抱着两个十多岁的儿子,朝年至半百的男人开口抱怨:“不就是几百两银子没还清吗,这么点账目,就萧望舒那个无脑样,她能查出来?
“大晚上的,你带着咱们娘几个逃出京师,这都赶路赶了个把月了,也不见有人追咱们啊!
“当家的你怎么就这点胆量?咱们再不济,找房老太太辞去店铺掌柜的差事,就待在京师,不和那萧望舒打交道,她还能把咱们怎么样不成?
“你瞧瞧,看把孩子们都累成什么样了!别说小的遭不住,大的也遭不住啊!”
那妇人说着,看向旁边坐着的两个大儿子和一个女儿。
年长些的那儿子说着:“娘你别说了,咱们赶回祖籍老家,在郡县安置间大些的院子,再做点小生意,也能过得挺好的。
“留在京师太冒险了,你是不知道,那萧望舒现在办事手段狠辣,毫无人性。
“原先和爹交好的那些叔伯,他们一听是萧望舒接手了咱家那间铺子,纷纷把爹赶出了门,生怕和咱们家染上关系。
“肖伯伯烧死在家中,死状凄惨,就算不是她派人去干的,谁敢说与她无关?
“咱离开京师也好,不用担惊受怕的。”
听自己儿子也这么说,那妇人的语气弱了点,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可这也走得太急了,四儿和五儿还在私塾里读书呢,突然把他们接走,功课就落下了啊。”
听她这个时候了还在计较这些小事,旁边一直沉默的王掌柜顿时怒了。
“你给我闭嘴!
“真是一点轻重都拎不出来,无知蠢妇,再说你就给我滚下车去!
“唠叨个没完,烦死人了!”
他心里本就忧愁烦闷,这蠢婆娘还在旁边叫个不停!
在王掌柜旁边,坐着的两个大儿子和一个女儿也没有为他们母亲说话。
或许他们心里和王掌柜一样,也都嫌弃妇人的无知和粗鄙。
妇人满腹委屈,这时,她怀里那两个年纪稍小些的儿子醒过来,略带烦躁的说着:“困死了,娘你别吵吵嚷嚷!”
见两个小儿子睡不好觉,那妇人再也没开口,一脸溺爱地看着他们,拍着他们的后背,好言好语哄他们入睡。
就在这时,拉车的马嘶鸣一声,马车陡然刹住。
车厢外传来车夫的惊呼——
“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啊!小的就是马市拉车的小工,只有贱命一条,小的是真没钱啊!”
第89章 大家一起喝(2)
拦路的流匪头子不信这话,上前把车夫浑身上下搜了个遍,也只搜出二十文钱。
见他真是个穷酸小工,那流匪头子直接挥刀把人砍了。
“呸!就这点铜板,浪费爷的时间!”
抢完车夫,那流匪头子又拿大刀敲了敲车厢。
“里边的人还不出来?!”
王掌柜一家七口缩在马车里,吓得冷汗直冒,屏住呼吸,完全不敢出声。
外面的流匪头子见他们没有动静,又拿大刀在车厢上使劲敲了两下。
“里面的!再不出来,等会儿爷直接拆了你这马车!出来一个爷砍一个!”
听到这话,王掌柜一家哆哆嗦嗦。
他大儿子深呼一口气,整理好衣袍,准备出去和流匪商谈。
他刚一走出车厢,流匪直接挥刀砍来。
连叫声都没有。
血飙在车帘上,王掌柜他们只透过浮动的车帘,看到大儿子的身体从车上栽倒下去,砸在地上。
“啊——!我的儿啊!!”车内妇人失声痛哭。
外面传来一众劫匪毫不遮掩的笑声。
王掌柜深呼几口气,放声大喊:“老夫是京师宰相府的人,你们拦路劫持,就不怕相府报复吗!”
一听到京师宰相府,外面那些劫匪倒吸一口凉气,纷纷看向他们的头儿。
“头儿,这票来头不小啊……”
“劫了他们,万一招来官府的人怎么办?”
马车边的流匪头子冷笑,“宰相府的人出来办事,需要举家出来办?就带一个车夫?怕是偷了主子的钱财出来逃命的吧!”
这种人,他以前打劫的时候见得多了去了!
听到流匪头子的话,周围的劫匪也放下心来。
就在车内王掌柜紧张不已的时候,只听那流匪头子又说:“咱们已经杀了两个,剩下的也不能放跑,不然招来官府的人就麻烦了!”
杀了这户人家的儿子,还指望对方跑了之后不报复吗?
要杀就杀绝!
“是!”周围其余劫匪举着刀大声应和,收拢圈子,逼近马车车厢。
刀子直接从车窗往里捅,车里哀嚎不断。
血液顺着车厢往外流。
待车窗边的帘子被刀掀开时,有劫匪惊呼:“头儿!这里面还有个小娘们!”
周围劫匪顿时传来一阵嬉笑声。
那流寇头子脸上也露出笑意,“得了钱又得女人,今儿走大运了!兄弟们,带上这小娘们,咱们今晚喝酒开荤!”
……
“今儿走大运了!这窝匪寇真他娘的能抢,从哪里抢来这么多的金银啊!”
月光照在山寨上,寨子里血色蔓延。
傍晚出门打劫归来的那些劫匪,前脚刚回来,还不等他们好好享受钱财和女人,后脚就有官兵上山剿杀。
酒足饭饱,玩在兴头上的劫匪们被打得措手不及,接连倒地。
床上躺着的王掌柜之女脸色潮红,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
官兵们看她几眼,小声询问身边的人:“这人怎么办,先带回官府吗?”
“带回去吧,让相府派来的人看看,是不是他们府上卷钱逃走的奴仆之一。”旁边的人开口回答。
乍一听到相府二字,王掌柜女儿顿时眼中有了焦点,脸上爆发出让人心惊的怨怼之色。
官兵们被她吓了一跳,随后给了她件衣裳,让她穿上之后就把她押回了府衙。
余下的人继续搬空匪寨金窟,清点里面的钱财数额。
……
十日之后,京师锦衣门。
后院里,萧望舒正和阮富鑫喝茶对账,罗兴和杨平突然押了个灰头土脸的女子在她面前。
萧望舒扫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罗兴极少和萧望舒说话,开口之前还组织了一下措辞,答着:“这是王掌柜的女儿,官兵去剿匪的时候她在匪寨里,还活着,官府的人就把她交给姜临海和李崖了。”
阮富鑫没管这些,只朝他们问着:“匪寨金窟里的钱呢?”
杨平从怀里取出一大摞包好的银票递给他,“在这儿,我们取走了七成,剩下三成,官府的人充了公。”
“我瞧瞧。”阮富鑫伸手接过银票,打开一层层包裹在外面的布,仔细点了点数。
点完,他把银票摆在萧望舒面前。
“小姐,八千六百两。”
被流匪打劫的人,能留下几个活口?
这种剿匪所得的金窟银钱,也不存在什么返还一说,向来是地方府衙直接充公,上缴国库。
至于充公的过程中,有几分人为损耗,那就不得而知了。
萧望舒身份高,又是揭发人,她取走了大头,那府衙的人也不敢说她什么。
不过她吃了肉,总要给人家出力的人留点汤渣。
这碗汤大家一起喝才有意思。
嘴里全都沾了油水,那就谁也别说谁偷腥。
“你先收着吧,玉食斋和庄子上的修整开销从里扣。”
萧望舒只扫了银票一眼,随后又把目光移向王掌柜的女儿,慢悠悠开口:“我瞧着,王姑娘像是受了不少苦。”
王掌柜的女儿泪眼婆娑,哭喊:“小姐饶了我吧,求求你了小姐!我爹贪的钱没有这么多啊,你已经拿回这么多了,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放了?”萧望舒嫣然一笑,“放了等你回来报复我吗?”
刚见她时那一眼,这位王姑娘眼底淬了毒一般的怨怼之意,险些没用眼神把她剜死。
这能放?
“我哪敢有这个心!小姐,您的手段我见识过了,只要您放了我,我一定走得远远的,绝不回来碍您的眼!
“我爹贪去的那些钱都给几个哥哥弟弟用了,也没有用到我身上,小姐千万别迁怒我啊!”
王掌柜的女儿低下头哭喊,凌乱的头发挡住了她眼底的阴郁。
她哭得肩膀抽动,嘶哑的声音几欲断气。
罗兴和杨平一左一右把她押得死死的,哪怕她哭得再惨,他们二人的手也没有松动半分。
要是女人随便掉几滴猫尿就能让他们心软,那他们在军营里那些年,早不知道被细作杀了多少次了。
萧望舒单手撑着额头,狭长的丹凤眼懒懒掀开,笑道:“听着是挺委屈的,但你爹贪去的钱,当真半分没花在你身上吗?
“连锦衣门草蜜胶都买得起的王姑娘,扪心自问,未必吧?
“当初你二哥的第五房小妾,本是良家姑娘,结果被你二哥掳虐回府,强占身子。半月后,那姑娘不堪其辱,上吊自尽,此事你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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