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挂,她盯着晃着涟漪的清茶,觉得时间有些久,便抛出了最后一个鱼饵:
“玄天剑与断魂草一同在京城出现过,至于在哪,就要看路公子的态度了。”
…
王家在京城内也算数一数二,王家独女也在美人榜上排的上名次,来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许多。
这清河宴已经过去大半,宴会上贵女公子门结交相谈甚欢。
王绯容貌端庄,端的一副深闺大小姐模样,做事分寸恰好不失礼数,在宴会上也是结交了不少好友。
只可惜心里想的那个人不在,她自然也没有多高兴。
一个满头发钗簪花的少女掩面而来,眼神缺落在独自一人的唐清悦身上,目光有些轻飘飘的:舒茨
“这唐二姑娘身子可真是不好,这才不久便成了这幅模样,不过据说唐三小姐的身子不错,可惜一双眼睛灰白,如同怪物。”
王绯一个眼神也没给她,趾高气昂接话:“唐非橘身子再好也是个会惹人厌恶的怪物,唐二嘛,一个女子读什么兵法,与她那奇葩妹妹也不无区别。”
这几句话,明晃晃在说,唐三是个怪物,唐二也是个奇葩。
簪花女大笑起来,捂着肚子还不忘嘴上回应,极其认同:“王姑娘说的是,王姑娘说的太是了。”
许是笑声感染力强,王绯也不自觉笑了起来。
二人的动静很快引起旁人注意,许多公子小姐频频投过来目光,其中自然有唐清悦的。
她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两个妙龄女子,眉心稍稍一压,觉得不对劲。
太怪了,这么久还没动静不像是王绯的作风。
还不等她接着想,就听见王绯不大不小的声音从长廊下传出,流进众人耳朵里。
“唐非橘勾引男人的手段倒是不错,只是路公子都不搭理她,前几日除妖唐非橘还伤了路公子,一下子捅了两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原本安静的众人一下子炸了,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唐三小姐原来是这样的人……”
“怪不得所有人不起喜欢她,活该!”
“路公子太惨了,唐非橘凭什么伤了人还不道歉,还死不要脸缠着路公子!”
处在舆论半中心的唐清悦冷静地看着谣言从无到有,平静地饮了一口茶,实则已经头皮发麻。
王绯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什么德行,也敢这么往人身上泼脏水!
第27章 第27章
拐角处,听了许久的少年放开快要被捏碎的请柬,冷着眸子从阴影中出现。
他一身青衣如新生嫩竹,立于风中不摇不摆,挺拔的身姿让人无法忽视,不偏不倚成了视线中心。
“这一出好戏可真是好,王小姐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一出戏搭了这个戏台子?”
尤燕白冷着脸说,面无表情的脸色吓得在场所有人不敢说话。
一群人没一个人敢说话,全部低着头装作没听见。
王绯本来就没想闹大,看到尤燕白的呵斥脸白了不止一个度,笑容自然维持不下去,抿着唇低声反驳:
“姐妹们不过是开个玩笑,世子殿下言重了。”
一旁的簪花女脸上刷一下没了颜色,看到王绯投过来狠厉的视线,硬着头皮气势不足地附和她:“是,是呀,我们都是闹着玩的,殿下这么说可是……”
尤燕白扫她一眼,冷声打断,“言重?我看王小姐污蔑旁人的时候可没想过自己有没有言重。”
一瞬间,十几人相聚在此,却无一人敢言。
宁亲侯世子是个什么脾性,就算不知也早有耳闻,尤燕白虽然是个混世魔王,却也嫉恶如仇,最看不得的就是污蔑之类。
今日清河宴,他还特地命贴身侍从拿了身低调的衣裳,细细整理挑选了半个时辰才出门,只为出现不砸了场子,也为了能在唐非橘心里留一个好印象。
没想到到了此地,心中人没见到,倒是让他撞上了这种事。
少年束起的马尾垂在绣着锦绣云纹的青衣之上,三千青丝漆黑如墨,衬得少年人面庞愈发俊郎。
他慢悠悠踱步过去,面无表情盯着女子昳丽的脸,黑靴与沉木碰撞摩擦,发出的阵阵闷响如同行刑前步伐缓慢的刽子手。
王绯掐着身旁女人的手臂,强壮镇定站在原地,手下却是已经青紫的莹白手臂。
女子忍着痛没有惊呼出口,后退两步躲在她身后,眼神慌乱不知在看何处。
小世子眼神环绕她们一圈,侧了侧头笑起来:“两位姑娘都是女子,应当知晓女子被污蔑清白会如何,何况这种勾当,传出去对二位也没什么好处。”
继而,他扬声说:”诸位,方才之事算是个‘玩笑’,还望诸位莫要放在心上。”
奇怪飘飘一句玩笑,就给刚才的事定了性。
只是他是世子爷,在座的每一个人敢反驳,躬身应是,拽着身旁好友逃离此地。
他们也从中稀里糊涂明白了他的意思——玩笑嘛,当个乐子,不要说出去。
王绯放了手,上前对他行了一个礼,暗含感谢:“殿下今日教诲,绯儿谨记于心。”
宁亲侯家得皇上青睐,地位权势都在王家之上,她惹不起,也不能惹。
尤燕白没与她周旋的心思,招呼身后的男人把贺礼献上,打开盒子是个靛蓝色的青花瓷瓶,能看出烧制之人手艺精巧细致,做工堪称完美。
他摆了摆手,心思逐渐跑开:“今日之过算我没看见,只是你若是这般树敌,日后的路可不会太好走。”
她们这些女子想要的,无非就是寻个好人家,寻个有权势的嫁了,能给父亲家族添荣。
但恰恰因此,频繁树敌才会让这条路过于艰难。
王绯维持着的笑容一顿,接过盒子抱在怀中看着垂下的红穗,扯下嘴角底底道:“绯儿知晓,只是唐三姑娘行事乖张……”
尤燕白揉揉眉心,在心里对着她狂吼:
本世子当然知道她行事乖张!哪有女子会甩别人一巴掌?哪有女子会调戏别人?他又不是眼瞎!
但想到她身边的那三人,又不自觉觉得正常。
他更加用力地揉了揉眉心,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荒谬。
她这种行事自然不好,虽然他很有兴趣,但也断然受不了这么性格鲜明的女子,他觉得,唐非橘应当再柔些,刚柔并济才是最好的。
这些他都没有说出来,敷衍了王绯这个主人几句就匆匆离去,看样子急得很。
凉亭之下。
温茶早就已经凉了,白衣公子也已然离去,只剩敲着石桌悠闲渡日的唐非橘。
少女身披红色大氅,倚着红木栏笑看秋水流逝,身侧有雀鸣相伴,好一幅美人赏秋图。
春桃掐着时间过来,手中还提着一壶刚温好的茶水,见只有她一人诧异几分,随后恢复原貌笑着凑过来:“小姐还要茶水么,春桃替小姐续上。”
唐非橘晃着纤细白如玉的手,头也不抬无所谓道:“随你,我再赏一会儿,你再去拿些糯米糍过来。”
刚续上茶水的小丫头听见吩咐应了声是,转身开开心心地跑去厨房去,一下子拿了不少,在心里嘀咕:
小姐今日难得心情好,还邀路公子一同赏景,可要多拿些,不能坏了小姐兴致。
此刻心里悠闲的唐非橘只当她是又生了什么奇怪想法,笑了一下转而思索起林岁月此刻在做什么。
约摸是和周礼遇在寻那玄天剑吧,只是那剑被盗走后在京城辗转几手,为什么后来去了归月山庄?
那佛子和这剑又有什么联系?
唐非橘眯着眼,生了朦胧睡意,脑袋往下一点一点似是要睡去,但思维仍不断运转着。
是啊,这横天而降的佛子和玄天剑有什么关系呢?
赶回来的春桃见她这样子吓了一跳,好说歹说才将人哄回房中,待睡下时已夜幕降临,接近酉时。
次日,唐非橘揉着发酸的脖子起身,好一会儿才慢慢转头,仍觉恍惚。
不知是不是昨日白天那番谈话的缘由,她这一夜里重复梦见路行止拿着那柄银剑交到她手中,低垂着眼睫似是祈求说:
“你不是想要报复我么,那就杀了我吧,阿橘,杀了我吧。”
“阿橘,杀了我吧。”
“杀了我吧。”
一遍一遍,宛若梦魇。
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梦魇。
真是疯了,她锁着眉头想,居然会做这种梦。
路行止要是能主动让她杀了他,那也能让系统开开天眼了。
刚起床发懵的唐非橘稀里糊涂跟着春桃穿衣束发,半闭着眼睛看也没看春桃往自己头上插了什么东西,只觉得头上一沉,坠的头皮一疼。
抬眼看过去,自己头上不止一个发钗,明晃晃插了满头。
唐非橘无言,许久转头:“这是什么新时代流行造型么?”
春桃没反应过来,摸不准她的意思:“啊?”
什么新时代?什么造型?小姐在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罕见地好声好气:“把这些东西去了,我还不想当一个行走的首饰铺。”
“哦哦。”春桃立马把那些东西拔了。
看着那些发钗一个个从头上离开,唐非橘不仅头皮一松,心里也一松。
好险,差点就顶着这满头东西出去了。
春桃微微弯腰替她画上一个精细漂亮的花钿,在脸上很突出,衬得眉眼多了几分精神。
大功告成,春桃格外喜欢:“小姐今日绝对能夺得世子殿下青睐。”
唐非橘扶着鬓角的手一顿,猛的转头:“尤世子?”
“对呀,”春桃替她将衣裳打理整齐,站在身后眼睛弯弯,在这温暖的房间传入她耳中,却犹如雷劈:“世子殿下今日前来,说是要和姑娘一同逛街,夫人也同意了呢!”
春桃替她着急,这小丫头看着瘦弱,实则力气大的很,她一个被拽的一个趔趄,扶着门框站住身子。
她娘可不就同意了么,那可是宁亲侯世子,再怎么也是不能得罪的人。
想她纵横网文这么多年,这种情节也不是没看过,只是出现在自己身上可就没看的时候那么爽了。
这种闲逛的情节要么暧昧,要么就狗血。
非要在其中选一个的话,她宁愿选狗血。
三两步跨过长廊,直奔对面那扇红木门前,还不等她敲门,就已经见它自己打开,迎面出现的是半披着头发的少年。
少年今日用一根木簪半挽着头发,一身雪色衣衫如同腊月寒霜,那双眸子漆黑如墨,一眼望过去拒人千里,任谁也不敢靠近。
正要开口的唐非橘看到他的脸停了一下,不出半刻恢复平常,扯着嘴角笑起来:“路公子,好巧,一起出门逛街啊。”
半披着头发的路行止垂眸看着少女稚嫩的笑颜,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在看到她今日穿金戴银,更加贵气的锦衣绸缎穿在身上,明显一副打扮过的模样,这种感觉就更加重了。
他后退半步,才答道:“没兴趣。”
唐非橘挑眉,面上笑意不减,只是不达眼底。
她笑道:“没关系,有没有兴趣都一样。”
反正最后都要同我出去。
唐非橘意味不明地将人一把拽了下来,转而碰到他右手坚硬的剑桥,硌着自己的手臂有些难受。
她看了一眼,果然修士剑不离手。
春桃跟在身后不敢说话,她不知道小姐为何总冒犯这位路公子,偏偏这路公子好脾气还不生气。
手臂上一股力气出现,他毫不费力被拽出门,压着剑鞘的手稍稍一挪,不时又挪了回去,一如不曾发生过。
路行止跟在她身后,也不恼,乖顺的任她动作。
唐非橘心里诧异,慢下脚步与他并肩,探头疑惑:“我还以为你会撒泼打滚不和我走。”
“撒泼打滚是三岁孩童才会做的事。”他淡淡说,嗓音不疾不徐:“要我帮什么忙?”
“哇。”唐非橘很给面子地惊讶了一下,紧接着指了指尽头的屋子,想也不想干脆说:“帮我打碎一个青少年的美好幻想就行。”
路行止望了一眼,暂定截铁拒绝:“不帮。”
“?”唐非橘抓着他的手一紧,拽着人停下,满脸都写着荒唐俩字:“你昨日答应我的全都喂狗了是吧。”
“昨日是昨日的,今日是今日的,宁亲侯世子你惹不起,不代表我就能动,”他眸色低沉,反手握住唐非橘的手腕,感受着手下跳动的脉搏,一字一句说:“我可不想和朝廷惹上关系。”
看着他的眼睛,情绪竟不似有一点假的。
唐非橘骂道:“骗子!”
路行止无所谓:“反正在你这我也得了个蠢货的名头,再多一个也无所谓。”
唐非橘:“……”
少女没想到这人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如小鹿般灵动可爱,心中想的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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