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着箭羽射来的方向,扬起手,正准备大声呼喊着,一旁的逍潇却迅速将她的手按下,压着声音道:“郡主先别出声。”
“怎么了?”静安郡主疑惑地看着她。
逍潇透过层层树木和杂草隐约可见远处的一对人马正往这边行来,低声道:“咱俩穿得都是红色衣衫,这么醒目,那些人怎么都不招呼一声就将箭射过来,不是很奇怪吗。”
静安郡主听后有道理,她也朝那些人张望,仔细一看心下骇然,面色瞬间就白了,“不对!他们穿的是我母亲近身护卫的服饰,可是没一个我认识的。不好,母亲有危险了。”
见那群人越走越近,逍潇一巴掌拍在马后臀上,那骏马嘶鸣一声,撒开四踢跑了。只听有几个男人叫到:“那边有情况,追!”
逍潇赶紧拉着静安郡主,猫着腰跑到更密的丛林中躲藏起来。马蹄声和呼喊声越来越远,想来是顺着马去追了。
静安郡主担心母亲安危,刚想说话,逍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明白,立刻不敢言语。
恰在此时,有踩在枯叶的脚步声,那人行得十分缓慢和谨慎,若非仔细听,更本无法听清,而那声音却越来越近。
逍潇和静安郡主几乎都不敢呼吸,吓得都紧紧闭上双眼。
“诶,走了。”
远远地有个男人叫了招呼道。
“来了。”这边这个男人应了一声,那声音几乎就在她们五六步之近的距离。
两个女孩儿有些后怕。这次非常谨慎,直到这片密林安静许久之后,她们才敢长长出一口气。
静安郡主眼圈忽然红了:“不知我母亲怎么样?”
逍潇道:“大长公主身边那么多侍卫护着,想来没什么大问题,她现在看不到你,肯定也在担心你呢,不如我们先把自己顾好了。”
静安郡主点点头。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都不知道营帐的方位在哪?现在一匹马都没了,靠一双腿怎么走出去?”
逍潇道:“现在我不知道路,只能等天黑了,通过星月的位置倒还可以判断出大致方向。”
静安郡主自小让大长公主当男孩子养,一向是有主意的,今日才发现那所谓的主意不过都是身份造成的一种假象,真和王逍潇比,她缺失好多生存技能。就这么一刻钟,逍潇已经让她们避险很多次。
她内心本是骄傲的,这么一剖析难免心中有些落寞,怪道王逍潇能吸引宋温如和李云骁,她可不是仅凭一张脸呢。
其实逍潇心中也没底儿,若是大营有异动,那狩猎的人得到消息早该回去,她和静安郡主消失这么久,怎么没人来寻?
要不就是大营那边形式凶险,无暇顾及她们,要么就是……
“宋温如和李云骁不会也遇到危险了吧。”逍潇思及此,手隐隐颤抖。
“你不是说先顾好自己吗,各自顾好各自,大家都安全了。”这次反倒是静安郡主劝慰逍潇,她神情一顿,忽然眼神复杂地看着逍潇,“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处于危险时想到的那个人,就是最重要的人。”
“嗯?”逍潇被问得不明就里。
“我刚念的是我母亲,而你说的是宋温如和李云骁两个。”静安郡主伸出两根指头比划着。
“郡主在瞎说什么,怎么可能呢,我就随口那么一说。”逍潇是明白静安郡主是何意了。
“哼,”静安郡主睨了一眼,“反正你答应本郡主要待李云骁一心一意。我母亲说了武将比文官好多了,他们特别纯粹只想着保一朝国土,护一方百姓,不像文官肠子弯弯绕绕,满脑子都是尔虞我诈争权夺利。”
“知道啦。”两个女孩子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等天黑,哪里真正晓得大长公主作为成熟|妇人对自己女儿劝慰的良苦用意。
天在将黑未黑之时,逍潇开始仰着头辨别那几颗最亮的星星。她不能等到天黑透的时候,那时没有光源,反而寸步难行,还容易遇见猛兽。
此时是最好的回营时机。
“我有把握了,走吧。”逍潇与静安郡主相互搀扶着,朝一个方向走去。
林子里的夜黑得很快,好在今晚月光如水,还能让她们视物。
“还有多久?”已经走了大半个时辰,可还是在漆黑黑的树林里,两人本来手牵手还能互相说个话,现在就只剩下沉默了。
“我也不知道。”逍潇如实回答,“不过方向肯定是对的。”
两人正说着,忽然远处有几个火把在晃动,这次静安郡主警觉起来,率先拉着逍潇蹲了下去。
两人默不作声侧耳倾听,听到那群人真的在往她们这边走来。
形势不妙……
逍潇压低声音道:“咱俩现在必须分开行动,你就一直冲着这个方向跑,不要回头,绝对能回去的。”
“为什么要分开?一起往营地跑呀。”静安郡主拉上逍潇的手,拧着眉道,
逍潇拂掉静安郡主的手,“咱俩若往一个方向跑,那要抓肯定抓一双呀。只有一个人逃跑成功了,另一个才有获救的机会。”
“不行,”静安郡主一口否决,“要跑一起跑,本郡主不是胆小鬼,本郡主也不会在危难时刻牺牲你来让我生还。”
“我怎么可能是被牺牲的那个呢,我认识路,我知道该怎么甩掉他们。别说了,再说咱俩都跑不了了,我数到三,你就使劲跑!”
一,二,三。
静安郡主朝着逍潇指的的方向拼命跑去。
第44章 四十四
只听耳畔风声呼啸, 静安郡主用尽浑身力气在跑,不敢停、不敢回头更不敢想――
王逍潇现在怎么样了。
跑着跑着,她便真的看见远处有星火点点, 一片通明, 那是大营。她都不知自己何时留下的眼泪,她用袖子抹了一把, 又拼劲全力继续跑。
营帐内,大长公主手一面扶着擦伤的手臂, 一面向下首的将士询问:“可查到幕后主使?”
“从那几个被抓的刺客口中得知, ”那将士的面色显出一丝尴尬,但还是继续禀报道,“他们是重阳教的。”
大长公主冷哼一声, “合着以后行刺本宫的都是重阳教的人,你们也就不用细查了。”
那将士赶忙跪下, “那臣再去查,将那几个刺客分开盘问。”
大长公主不置一词, 话锋一转,“静安郡主可有消息?”
“还未。”那将士道。
大长公主长眉一拧, “再加派人手找静安,盘查刺客的事先放放。”
反正也问不出个什么来,大凡要反对她这个女人掌权的, 不管是民间声论还是私下行刺都会推脱给重阳教。
重阳教, 顾名思义, “重”乃重量、重视的“重”,“阳”为男子, 意指这世间应以男子为尊,女子掌权便是天理难容, 这个教派就是专门来反对大长公主的。
但很多反对的行为,到底是不是重阳教所为,还是打着重阳教的名义行刺,就不得而知了。
此次真是凶险,居然让这些刺客混进了她贴身护卫的队伍中,若非陆离眼疾手快,将她护住,那这次她可不只是一点小擦伤。
“怎样了?”她看向旁侧的陆离。
陆离肩臂缠着纱布,有点点血渍从其中渗出,他唇色发白,却是笑了笑,“无碍的。”
大长公主点头,将手覆在陆离手背上。
忽然,一团红色的身影从外面冲进来,几乎是滚着到大长公主面临前,“母亲,母亲,快去救王逍潇。”
“静安?你回来了。”大长公主见自己女儿这个模样又惊又喜,“你方才说什么?”
那静安郡主跑得已是披头散发,脸上也被泪水泥土弄花了,身上的衣料被杂草树木挂出几道口子。她哭着道:“我和王逍潇刚在林子差点撞到那些贼人,王逍潇给我指了营帐的方向,她朝另一个方向跑去,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母亲……”静安郡主哭着抓着大长公主的衣角,“别耽搁时间了,快去派人救她。”
“逍潇在何处?”这时宋温如和李云骁等人也冲到了营帐里。
静安郡主将自己的眼泪抹掉,对二人道:“你们快去救她,我知道我们分开在哪个位置,我带你们去。”
几人向大长公主请示之后,便赶紧带着静安郡主去搜寻。
陆离此时又笑了笑:“这个王姑娘可真会收买人心,前几次见郡主提及她还是咬牙切齿,这会儿就求人去救她了。”
大长公主道:“你方才没听出来吗?她给静安指了回来的方向,她自己却跑向另一个方向,她这是间接救了静安的命啊,静安素来爱憎分明,断不会因为那点情爱来扰乱自己判断一个人好坏。”
“王姑娘可真聪明呢。”陆离浅浅笑着,那神色却颇探究。
静安郡主引着一众人到她与逍潇分别地方。“那逍潇往哪个方向跑了?”宋温如举着火把在此处并没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静安郡主咬着唇,一并瑶瑶头,“我不知道,王逍潇只让我一直向前跑,还不让我回头,没告诉我她往哪个方向。”
宋温如目色沉了沉,他让众人四处搜寻,自己则朝相反的方向去寻。如果为了让静安郡主逃脱来争取一人获救能救另一人的机会,那么,逍潇一定是朝相反的方向逃命。
火把的光晕照在枯叶烂草上,他一步一步向前走,光晕随之前移,直到照在一片在草丛中掉落的衣角。
绯色的。
他举着火把继续前行,看到了几滴血。
他的呼吸瞬间乱了,那本含着碎玉星斗一般的眼瞳却黑如泼墨,比这无边无际的夜,还令人战栗。
在往前,有一片草丛被压得杂乱无章,明显是挣扎过的痕迹。
“来人,朝这个方向追!”宋温如扬声喝道。
军士们得令,朝宋温如指的方向追去,李云骁和宋温磊赶到这边。李云骁看到那片衣角和血迹时,眼目都红了,她扬首看着宋温磊道:“都怨你,叫我打什么猎,要是我在逍潇姐身边就好了,她就不会出事……”
宋温磊唇抿一线也不言语反驳。
宋温如道:“李将军还不加派人手去搜寻吗,你多耽误一分,逍潇生还的可能就少一分。”
李云骁转头就要去再找人,“等下。”宋温如忽然把她叫住,火把照在一处地方。
几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宋温如身上,他又往前走了几步,在地上裹挟的杂草中寻到另一种纹饰的衣料,完全不同于逍潇的服饰。
会不会是逍潇在挣扎的时候,故意摸索掉那些贼人身上的物品。
“我们在此处找找,这也许是逍潇给我们留下的线索。”
几人就开始举着火把在此处搜寻。
“这有个令牌。”李云骁将找到的物品拿给宋温如。
他接过来一看,瞳孔瞬间放大,令牌上刻着甲骨文的“鬼”字,就像一记猛拳砸在他的心脏上,他握着令牌的手都在颤抖。
“怎么了?”看到宋温如的神情,李云骁也吓到了,她急切地询问着。
“不必……找了。”宋温如艰难地道。
和鬼市有关,与死了没什么差别。
……
逍潇被人抓起来后直接压到船上,船舱非常狭小,环境也很肮脏,因为密不透风,还混着着各种难闻的气味儿。同她一起的还有很多女孩儿,甚至有更年幼|男童,他们有的被吓得呼来喊去,有的嘤嘤哭泣。
逍潇行这几日,一直在猜度抓她的人的用意,难道是贩卖人口,莫不是要把她卖给妓院,可是她的年纪是否大了些?
而且这里的少男少女们并不是个个相貌出挑,有的还很普通呢。
这时船舱的门打开了,有个眼角上有刀疤的汉子走进来,他举着鞭子在空中抽了几下,恐吓着不准哭,那些孩子们当真都不敢哭了。
“自报家门,报完的站这边。”那汉子厉声道,使得眼角的刀疤更加狰狞。
逍潇疑惑,向旁边的一位姑娘低声问道:“为什么还要自报家门?”
那姑娘比逍潇来的时间久点,便摸出此门道,她也低声:“有一点身份的重新关押,看有没有人来寻。”
“那边不许嚷嚷,小心把你们扔出去喂鱼。”那汉子冲逍潇这边吼道。
逍潇和那位姑娘立刻不言语了,但她得到一个很重要的线索,就是这些人贩子不敢得罪官路上的人。她重新燃起希望,琢磨着到底是将军未婚妻气势大,还是说自己是申国府二公子相好更稳妥。
“我是户部仓部主事的千金,你们放我出去。”这时有个女子本没有轮到她,她却忽然站起来说道。
逍潇一听这身份,声音又耳熟,她循着声一望,这不是李乔西吗?以前同王逍姚的关系很要好,她怎么也在这?当初赏绣球花那日,还是她把她骗到贵女那接受羞辱的呢。
“还没轮到你,嚷什么嚷。”
这船舱里时不时地散发出恶臭,还要和这么多人挤在一处,李乔西早都无法忍耐,当知道官员之女就可以另做安排时,她就一点都不想忍受了:“没听到我爹是谁吗?你们现在就放我出去。”
方才太吵,那刀疤汉子没听清,这次算是听明白了,看着小娘们儿那架势,好似她是什么皇亲国戚一般。
那汉子啐了一口,嘴里嘀咕道:“七品小京官就这么横。”但上头有令,只要牵扯官员,哪怕九品都要善待,他不得不又拿出另一个簿册,当眼睛落在一个名字上时,他流露出暧昧的神色。“户部仓部主事的家的闺女儿李乔西是吧?”
“姑奶奶的芳名也是你能叫出来的吗?”那李乔西扬声道。
刀疤汉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口斑驳的黄牙,嘿嘿笑着,“你还敢自称姑奶奶?你比这些人可怜多了,他们还有个去处,你可是有人买凶杀你。死之前,还不得让兄弟几个玩玩儿?”
“什么?”李乔西瞪圆了眼睛,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汉子抱在肩头抗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传来了女子连续不断惨烈的叫声,伴随着几个男人淫|邪的笑骂。许是那刀疤汉子急着办事儿,船舱的门儿都没关,但此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更别说有人去阻止那罪恶的行为。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乔西裹着一个烂床单又被那汉子抗回来扔在地上。透过那破破烂烂的布料,可以看到她青紫斑驳的身躯。
那汉子可能也不想看到那张脸,用脚将她的头踢了一下,她头一歪,了无生气地转了过来,刚好冲着逍潇这边。
逍潇只看了一眼,她就控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若非知晓前因后果,她真的无法把现在这副惨状的李乔西和刚才那个耀武扬威的人联系到一起。
“你哪里人?”那汉子指着逍潇道。
“京城闻氏之女,一介百姓,家中无人做官。”逍潇拼命逼回自己的眼泪,强自镇定地道。
第45章 四十五
逍潇一行人又在船上漂泊五六日, 中途只停靠了一次,是将那些与朝中官员沾亲带故的人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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